她心中的悲痛,是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哪怕是她的亲姐姐。
可是,她知道玛琭是懂她的。
“怎么熬过来?我若不撑过去,孩子就真的成别人了。为母则强,不过如此。”阮酒酒道。
“可是,太后对我对五阿哥都很好。太后与佟妃也不同。她是长辈,又有皇上的愧疚。无论如何,五阿哥在慈宁宫长大,是不会更改的结果。”宜嫔道。
“那你就好好利用这份愧疚,让它延续下来。宫中的皇子,会越来越多。届时,阿哥在宫里也不是什么值钱的身份。太后歉疚于你,又真心疼爱五阿哥。五阿哥在宫中皇子的地位,必然会不同。”阮酒酒道。
“你说的是。这些我都明白。我也知道,这对我和五阿哥来说,是件好事。是别的嫔妃,求也求不得的。”宜嫔道。
“但是,你害怕以后母子情分寡淡生疏,是不是?”阮酒酒道。
宜嫔眼泪流的更厉害了:“我有时候在想,若是五阿哥一出生,就让苏麻喇姑抱走也好,省的处了这么久的感情再分开,我与五阿哥都难受。五阿哥每回对我笑的时候,不知有多可爱。他与我是亲近的。”
“宫外人总羡慕我们生活尊贵,何尝知道嫔妃的身不由己,如笼中雀鸟,万事不由己。”阮酒酒感慨道。
“纳兰珠,你是最聪明不过的。太后既然答应过你,允许你随时去慈宁宫。你就每日辛苦些,多往慈宁宫跑一跑。既见的了五阿哥,也能给太后、太皇太后敬孝心,在皇上面前博一份喜爱。”阮酒酒道。
“我不怕辛苦。再说,走几趟路,还坐在轿辇上,能辛苦什么。”宜嫔心情好了许多。
“还是玛琭懂妹妹的心。同样的话,我说过无数遍,妹妹一句听不进去。玛琭你说了,她的心思就被开解了。”郭贵人在旁边道。
“有用就好。其实,再多的开解,也只能缓一时。纳兰珠还是会为五阿哥而心里难受的。”阮酒酒道。
“就像你说的,万般不由人,能求的这般结果,已是上上之选。我不至于连这点儿委屈,还吃不得。哎呀,我折腾这样子,太后明日看到了,会不会误会?若是太后因此对我产生厌恶,那可就麻烦了。”宜嫔恼悔道。
她平日里想的开的很,这回怎么牛角尖钻的那么厉害。
“现在知道怕了吧。我宫里有个化妆技术不错的宫女,晚上让她到你这里来住一晚,明早好给你上妆。憔悴一点儿好,你舍不得五阿哥是人之常情,太后和太皇太后会理解的。只是,不能悲伤的太过。”阮酒酒道。
“在宫里,能与你和娜仁结交,是我和姐姐的运气。你们替我和姐姐,帮了太多的忙。多谢了。”宜嫔握着阮酒酒的手道。
阮酒酒道:“我也承蒙你和布音珠,照顾许多。”
“好啦,别再哭鼻子了。小心五阿哥有样学样,也见天的哭。小孩儿哭起来,那可太厉害了,招架不住。”阮酒酒后怕的摇摇头。
“这我可不怕。经历过四格格那个夜啼郎,我还怕什么小孩儿啼哭啊。”宜嫔拿侄女打趣道。
郭贵人听到妹妹说女儿,也不制止。她也曾深受其害,被女儿夜夜哭的几乎神经衰弱。
“四格格脾气是个厉害的,长大不知什么样的额驸才能压得住她。”郭贵人道。
阮酒酒挑眉:“为何要找个能压制住四格格脾气的额驸。皇家公主,尊贵无双,只有她欺负人的份儿,没有被欺负的道理。咱们当皇上嫔妃,得顺从柔婉。咱们的女儿,还不能放纵一二?”
“那不得养出个暴烈脾气来?”郭贵人觉得阮酒酒的话,给她打开了新的思路。
“只要通懂律法,不以势欺压无辜之人。脾气烈一些,才是好事儿。这世间男人啊,大多得好好教育教育。说道理没用,甩鞭子才能让他们听话。”阮酒酒道。
阮酒酒的想法,太合宜嫔的心意了。
她小时候就是个孩子王,一群男孩儿跟着她后面跑,叫她老大。
她凭的是什么,就是打架狠的能力。
打服了,就听话了。
自打入宫以后,她的脾气收敛太久,都快忘了小时候的那段霸王时光,有多么的肆意快乐。
第74章
万寿节当日, 康熙在太和殿接受宗室王亲和文武百官的朝贺,以及上贡礼物。
不在京城的朝臣们,任职地方距离京城远的,一个月前就把贺礼发出, 以免不能准时达到。
这是非京官的大臣们, 难得理直气壮在皇帝面前刷脸的机会。
送上点土仪特产, 还有珍稀玩物, 再酸歪歪的写着:皇上,臣在万里之外,也十分牵挂您。您身体可好,您是否想念臣?
而京官们平日里露脸的机会多,和同僚们竞争的更厉害。
他们互相防备的挑选着贺礼, 不时放出点假消息误导同僚,自己再偷偷的揣摩圣意,力图让自己的贺礼独占鳌头。
京城中的匠人, 也听从安排,用彩画、布匹将京城的主干道包装的绚丽多彩。肉眼所到之处, 皆是盛世太平的繁华景象。
万寿节由礼部督办, 后宫嫔妃们只要负责准备礼物,和盛装赴宴。
阮酒酒的座次,去年还在前面靠后的位置,今年已排在第一位。
她说话声音大一些,康熙都能直接听到。
胤禛没有和阮酒酒坐在同一桌。随着大阿哥、三阿哥回宫,太子进学之后,宫中的宴席, 阿哥、格格们都坐在一块,不和自己的额娘同桌。
阮酒酒不放心胤禛, 暂时将稳重的雅兰拨给胤禛,她这边则留着芝兰伺候。
大臣们进献的东西,一个比一个出彩。
阮酒酒甚至看到一个孔雀笼子,里面关着一只漂亮的白孔雀。
不知进献的官员是怎么驯服的,白孔雀看到大殿里的人,竟然一点不害怕。
它踏着优雅的步子,从笼子里走了出来,漂亮又骄傲的踩在地上的红毯上。
红白两种纯粹的颜色,对比鲜明。
“云南总督送吉祥鸟白孔雀一只,贺皇上万寿无疆!”
白孔雀似乎知道,众人被它的美貌倾倒。
它高昂着脖颈,快走到康熙宝座前时,停住脚步,转身面向阮酒酒,将尾羽高高竖起,缓缓抖开。巨大的扇形白色尾羽,洁白无瑕,如同仙鸟。
阮酒酒惊讶的捂住嘴,她是被孔雀开屏了?
“德妃的德行容貌,连吉祥鸟都为之倾倒。”康熙与有荣焉道。
嫔妃们顿时投来嫉妒的眼神,可鸟兽非人为可控,她们只能无能狂怒。
下回定要提前驯养一只鸟儿,比如鹦鹉八哥,让它也当众夸夸自个儿。
“若说德行,德妃确实出众。可若单论容貌,卫庶妃可也不差。皇上,您说是不是?”惠嫔道:“卫庶妃,你往前面坐坐,让吉祥鸟也看看你。”
坐在角落里,安静乖顺的卫双姐,突然被点名,她整个人都傻了,坐立不安,慌张的快哭了出来。
康熙淡淡看了惠嫔一眼,就收回眼神,一眼没有去看相貌妍丽的卫双姐。
“神鸟与凡人不同,自有它的喜好,不可强求。云南总督进献的贺礼,很是不错。”康熙道。
代云南总督进献的官员,听了康熙的赞赏,立马跪下谢恩。
太子和胤禛之间,隔着大阿哥和三阿哥,但是完全不影响他们说悄悄话。
“卫庶妃相貌虽美,但是孤还是最喜欢德娘娘。”太子对胤禛道。
胤禛丹凤眼笑意满满,刚才看到白孔雀对额娘开屏时,他也惊呆了。
那画面,太美了。
“额娘最好。”胤禛道。
三阿哥偷偷看向阮酒酒,阮酒酒察觉到,对他浅浅一笑。
三阿哥顿时红了脸,赞同的点头道:“我也觉得德娘娘好看。德娘娘是胤祉见过最好看的人。”
胤禛侧目看向三阿哥,三哥眼光不错。
被包围的大阿哥,看着身边左右都是德妃吹,他一时觉得孤立无援。
额娘看样子不是很喜欢德妃娘娘,他是夸还是不夸呢?
若是不夸,他与太子的关系,就要更生疏了。
以前,他是太子的好大哥,现在太子心心念念着四弟。若是三弟再凑进来,他的位置岂不是又要往后挪挪。
可若是夸,那就是对额娘背信弃义了。
大阿哥纠结的看了眼太子,又看看坐在对面的德妃。
他忍住没用余光去看惠嫔,壮士扼腕一般道:“太子说的对。”
太子眼神奇怪的看向大阿哥,大阿哥却是觉得他在鼓励自己。
向太子二弟表现的机会到了,他不能错过。
“我也觉得德妃娘娘美貌无双!倾国倾城!”大阿哥宣誓似的道。
他热血一上脑,声音没控制好,说的前殿人人都听见了。
原本被康熙翻过去的一章,又被大阿哥翻了回来。
惠嫔手痒的看了看四周,这里是太和殿,没有鸡毛掸子。等回去以后,她再收拾这个蠢儿子。
皇上把大阿哥放宫外养这么多年,是故意的吧?一点儿太子的精明睿智没有,纯纯的憨直武夫。
阮酒酒轻咳了一声,今儿可不是她的主场。
“大阿哥率直。这成语学的也好,如此文武全才,日后定然是位巴图鲁,为皇上分忧为大清效力。皇上,王公大臣们的贺礼,令妾目不暇接。妾也想看看,皇子皇女们给皇上准备了什么贺寿礼?”阮酒酒道。
康熙的儿女之中,年纪最大的大阿哥,今年还不到十岁。他们呈上的贺寿礼,都是生母或养母代为准备的。除了太子。
太子年纪小小,私库的宝物堆积成山。他又是康熙一手养大的孩子,父子亲近,礼物无需他人代劳。
不论如何,冠以皇子皇女名义,送出的寿礼,康熙都很给面子的夸了。
不过,唯有大阿哥、太子和胤禛三人送的寿礼,康熙脸上的笑意最深。
皇子皇女之后,自然是嫔妃们准备的贺礼。
“妾画了一幅江山万里图,作为贺礼送给皇上。愿大清版图再扩,皇上心想事成。”阮酒酒道。
两米长的画卷,两个太监一左一右的拉开。
恢弘的山水画,画的不仅是山水,也是天下气魄。万里江山尽入画卷。
“妾不才,此画仿的是南宋赵黻的《江山万里图》。”阮酒酒道。
“如此才华,德妃自谦过度了。朕之心意,唯卿懂矣。梁九功,此画挂在御书房。朕必不负卿所愿,国土全部收复。”康熙道。
宫中收藏了《江山万里图》的原画,但康熙更爱阮酒酒画的这幅。
福建海峡对岸的郑氏一族,终有一日,必能攻克。大清军队,也将站在那片岛屿之上。
惠嫔送上的,是一幅亲手绣的万寿刺绣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