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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你不会是例外

“终于醒了?”君洌寒淡笑,手掌轻抚过她柔嫩的面颊。

“嗯。”飞澜淡应一声,起身脱离他怀抱,并下意识的拢了胸口薄衫。而这样细微的小动作,看在君洌寒眼中,却微疼着。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

君洌寒坐在她身后,悄悄的揉着手臂,他抱了飞澜几个时辰,手臂已被飞澜枕麻了。“饿了吗?朕和你一同用膳吧。”

“好。”飞澜不温不火的应着。

而饭菜刚刚被摆上桌,太皇太后宫中的小太监便派人来传,君洌寒无奈,只得离开。

一直到深夜,他都不曾回广阳殿,飞澜反倒觉得自在了许多。她悠哉的与无忧对弈,倒是那孩子总是心不在焉的。

“无忧,你能不能专心一点,你已经连输五局了。”飞澜无趣,随手挥乱了盘上棋子。

侍女递来一杯温热的茶盏,飞澜浅饮一口,唇角是淡淡的笑靥。

无忧双手托腮,嘟唇鼓腮帮,一副气鼓鼓的模样。飞澜用指尖弹了下他额头,宠溺道,“怎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这宫中还有人敢惹中州王吗?”

无忧白了她一眼,心道:真是个不长心的女人,连自己男人都看不住。“他晚膳的时候去了永寿宫,陪太皇太后用过晚膳,然后去了夏嫔的寝宫,今夜只怕不会回来了。”

飞澜轻笑,定睛瞧着无忧,问道,“皇上的行踪,你倒是清楚的很。”

无忧沉默,而后正襟危坐,脸上戏谑的笑靥一瞬间消失,眸中那一抹清寒,与君洌寒如出一辙。“娘亲想说什么?是,我在皇上身边设下了眼线。”

他的话不免让飞澜心惊,无忧才多大啊,他在宫中不过半载而已,就学会了宫中所谓的生存之法,这真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他是你的父亲。”

“他是我父亲,但后宫嫔妃那么多,他很快也会是别人的父亲,有些事还是未雨绸缪的好。”无忧一本正经的回道。

飞澜无奈摇头,“无忧,你想的太多了。”

“娘,不是我想的太多,历朝历代,作为皇子,想要在宫中生存就必须有所筹谋,否则只会死无葬身之地。什么血脉亲情,都远远不及握在手中的权利。”

“无忧!”飞澜低斥一声,他这一番话让飞澜痛心不已。究竟是谁教了他这些?现在的无忧,和曾经的君洌寒与宁王又有什么区别,她一直不希望她的无忧卷入深宫的漩涡,可惜,她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无忧,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多可怕?”飞澜黛眉紧锁,凝重的看着他。

无忧眸色清冷,竟理直气壮的微扬着头,“我也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可是,如果我不够强大,我根本保护不了我在乎的人,娘,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即便变成恶魔,我也一定会守护你。”

飞澜低敛起眼帘,眸光凝重如海。原来,是她的死对无忧打击太大,是她让无忧变成了现在的样子,终究是她害了他。飞澜起身,将无忧轻拥在怀,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额头。

“无忧,娘亲不会再离开你了,娘亲会一直陪伴着你,看着你长大,无忧,答应我,收起你的锋芒,让娘亲来守护你,好吗?”飞澜温柔询问,语气都是小心翼翼的。

“嗯。”无忧虽点头应着,眸光却依旧犀利。

飞澜轻轻放开他,手掌温柔的抚摸过他水嫩的面颊,“无忧,听娘亲一句,莫要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知道了。”无忧嘀咕着回了句。“娘,我累了,先回房了。”

“嗯。”飞澜点头,看着他离去。

殿门缓缓关闭,无忧在殿前停住脚步,一旁小太监急忙躬身上前,“王爷有何吩咐?”

“烦劳公公去一趟御医院,告诉风御医,本王突发重疾,让他去一趟夏嫔的寝宫通禀皇上。”无忧负手而立,不急不缓的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那小太监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风清扬是看着无忧长大的,只需只言片语,便可了然于胸。他丝毫不敢怠慢,匆匆赶去夏嫔寝殿,却被门外的宫人阻拦。

“夏嫔娘娘与皇上在殿内,娘娘有命,任何人不得打扰。”守门的两个侍卫横剑阻拦。

而风清扬是帝王心腹,向来有恃无恐,自然不会畏惧区区两个守卫,“都给本官让开,中州王重病在身,本官要即刻承禀皇上,若中州王有三长两短,你们几个脑袋也不够砍。”他一把推开两个侍卫,向殿内冲了进去。

为了将戏做真,砰地一声,风清扬直接撞开了殿门,只是,殿内的情形却让他愣在了当场。本以为会是一副男女欢爱的画面,结果,却是君洌寒坐于主位之上,夏嫔屈膝跪在他脚下,哭的梨花带雨。

“如此莽撞的冲进来,风清扬,你最好是有充足的理由。”君洌寒单手托腮,褐眸冷魅。

“风清扬叩见皇上。”风清扬屈膝跪地,急切又道,“岂秉皇上,中州王疼痛不止,只怕是伤疾复发了,梦靥不停,一直呼喊着皇上……”

“你说什么?”未等风清扬将话说完,君洌寒已经大步迈出寝殿。

他一路飞奔而去,所谓关心则乱,对于风清扬的话,竟然没有丝毫怀疑。

他破门而入时,殿内安安静静,只有飞澜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卸妆,雪衣素颜,长发披肩,她一直很美,美得简直不真实。

“无忧呢?不是恢复的很好吗?怎么会伤疾复发的?”君洌寒如一阵风般冲进来,一副忧心忡忡之色,难以掩藏。

“什么?”飞澜起身,不解的看向他。

君洌寒何其精明,一看飞澜的反应,便想到了事情的始末。这个鬼灵精,越来越胡闹了。只不过,这孩子做事越来越滴水不漏,他知道只有风清扬才足以让自己信服,何况,即便事情败落,他即不舍将他如何,也不会将风清扬治罪,倒是避免了无辜的奴才受牵连。

飞澜同样凝视着他,眸子由涣散逐渐变得清晰了,飞澜并不笨,短暂的思索之后,也想通了其中一二,无忧这孩子,真是不像话,他此举只会让事情越来越乱。“这并非是我的意思,皇上不要误会。”飞澜率先说道。

君洌寒邪气的扬着唇角,缓步来到飞澜面前,指尖轻轻的捏起她一缕秀发,“澜儿何必急着否认,若这是你的主意,朕或许会更高兴。”

“那要让皇上失望了。”飞澜向后退了一步,随着她的动作,那一缕柔软的发丝划出君洌寒指尖。

对于飞澜的冷漠,君洌寒已见怪不怪,要她打开心房重新接受他,岂是那般容易啊。他挑了衣摆,在一旁软榻上坐了下来。“今夜朕留下来陪你。”

这样的话,在夜半三更听起来,极为暧昧,但飞澜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她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淡漠开口,“皇上既然来了,那么我们就谈谈吧。”

“好。”君洌寒点头,手悄悄的搭上了飞澜的手。

她神情清冷,虽没有躲闪,那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却也足以让人心寒了。“皇上可知无忧在你身边埋了眼线?”

君洌寒温笑,而后不温不火的点了点头,“朕知道。”

“你知道?”错愕的反而是飞澜。

“嗯,朕知道。”君洌寒俊颜平静,褐眸深不见底。“无论是宫中还是朝野中,都遍布朕的眼线,自然,朕的身边眼线也不少,皇祖母的,各宫嫔妃的,当然,也有无忧。只要在朕的控制范围之内,量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可是,无忧只有七岁,他就已经学会勾心斗角。”飞澜的拳头紧握着,手背上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

“这就是身为皇子的命运。”君洌寒轻叹着,无忧自从入宫后,一举一动都从未逃过他的眼睛,他看着这孩子一点点成长,心机越发细腻深沉。

“所以我根本不想他做什么皇子,君洌寒,我不想他变得和你一样。”飞澜不由得拔高了音量。

“朕那样让你厌烦吗?”君洌寒敛眸,神情受伤的看着她。

飞澜别开眼帘,语调清清冷冷,“与厌烦无关,只是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我不想眼睁睁看着无忧一天天变得冷血,变得眼中只有权势欲.望。”

君洌寒的手紧攀住他双肩,俊颜凝重,声音暗哑低沉,“飞澜,无忧想要生存,就一定尽快成长起来,他是朕的儿子,就一定要有担当。”

“可我宁愿他不是你的儿子!”飞澜有些失控的推开他,身体踉跄的后退着,“君洌寒,我不想他双手沾染亲人的鲜血,我不想他踏着层层白骨登上冰冷的皇位,君洌寒,你究竟能给他什么?如果有一天,你赐予的无法满足他的野心,那他会不会抢?弑父杀君,历朝历代屡见不鲜,君洌寒,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可怕?”

飞澜单薄的身体在不停的颤抖,泪在眼眸中不停的打转。她的身体缓缓滑落,瘫跪在君洌寒脚下,“求求你,放过我的无忧吧。”

君洌寒俯身将她从地上抱起,心中隐隐的抽痛。“澜儿,你想的太多了,朕也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朕知道这条路有多艰辛,可是,作为男人,要守护自己在乎的一切,就必须站在权利的巅峰。”他将她抱回软榻之上,拥在怀中,温柔抚慰,“什么弑父杀君,别胡思乱想,无忧本性良善,绝不会做出那些大逆不道之事。”

“可是……”飞澜还想说些什么,却已被君洌寒的指覆住唇片。

“好了,朕会妥善处理此事,你不必担心。历朝历代,宫中的血雨腥风,起因皆是众皇子夺嫡。朕不会让悲剧发生在无忧身上的,因为,他会是朕唯一的孩子。”君洌寒神色认真,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当日飞澜坠城,他怀抱着她的尸体,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死了,是无忧的回归让他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这长久以来,他将全部的爱倾注在无忧的身上,他早已认定,无忧就是他此生唯一的孩子。即便是飞澜死而复生,依然不会有丝毫改变,即便是飞澜的孩子,他也不会要了。

君洌寒此生,杀戮无数,用飞澜的话说,他是踏着层层白骨才登上了皇位,他从不奢望子嗣绵延,上天将无忧赐给了他,他此生足矣。

她平静的看着他,并没有丝毫动容,因为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皇室最注重也不过是子嗣繁多,开枝散叶。“我会带无忧离开,我不会让我的儿子变成嗜血的恶魔。”

“不行。”君洌寒断然拒绝。

飞澜冷然的笑,“君洌寒,我没有和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我的决定。除非他不想和我离开,否则,我一定会带走他。”

君洌寒的脸色很难看,只有飞澜才能让他这样的手足无措。他无奈的叹,头轻轻的靠在她肩窝,“澜儿,相信朕,给朕一点时间,朕一定会将后宫嫔妃一一处置掉,朕会让后宫成为我们真正意义上的家。”

飞澜的眸子有片刻的茫然,但最终,她还是冷漠的摇头,“你需要多久呢?一年?十年?还是一辈子?或许到那个时候,我和无忧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君洌寒,我已经不再相信你了。就是因为我信你,当日无忧才会坠落悬崖,就是因为我信你,逸云才会惨死,竟是因为我信你,我才沦落至今,要依附别人的躯壳活着……”

“澜儿,别说了。”他紧拥着她,深褐的眸子染了一层湿意。“澜儿,朕保证,再也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她用力推开他,神情陌生而冰冷。“你拿什么来保证?君洌寒,你别忘了,无忧才刚刚被行刺,你的确处决了洛青缨,可是,对无忧造成的伤害却无可挽回,我不会再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真的失去不起。”

她背转过身,留给君洌寒一个萧索的背影。“皇上请回吧,飞澜累了。”

而身后,一直是极为安静的,并没有听到离去的声音,整整一夜,君洌寒就坐在榻边,静静的凝望,静静的守护。起初,他凝视的目光让飞澜觉得如芒刺在背,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竟也习惯了,浑浑噩噩间,也陷入了梦境,梦中都是初相遇时的场景,他们在孔雀山庄渡过了三载,那三年是飞澜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但她并不知道,那三年对于君洌寒来说,同样是无可取代。

瑜琳是他的过去,他从未否认过,他与瑜琳在青葱岁月,曾有过短暂的快乐。而飞澜在他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带着缤纷的色彩,她给他快乐,也带给他疼痛,让他在痛苦与欢乐之间煎熬着,从没有人带给他那样的心动,从未有人可以让他那样的刻骨铭心。

他一次次维护瑜琳,并不是因为他对瑜琳的爱更深,而是他曾经那样的笃定,飞澜永远不会离开他,直到飞澜坠城,她在他怀中失去气息,那一刻,他才知道,他错的有多么离谱。

君洌寒的手掌轻轻的抚摸过飞澜苍白的小脸,只有在她熟睡时,他才能肆意的触碰她,亲吻她。“澜儿,安心睡吧,朕不会让你和无忧离开的,你们是朕的命。”

天亮的时候,飞澜才从睡梦中醒来,身边早已没有君洌寒的影子,天色还早,尚未到早朝的时辰,她想,他应该早已离开了。

飞澜洗漱更衣,然后推开.房门,到院中散步。只听得花海之中,传来刀剑之音。飞澜不解的向声音的方向走去,只见花海之中,君洌寒正在教君宁练剑,父子二人的神情都很认真,无忧手中一把月光剑上下翻飞,而君洌寒只握着一把木剑,偶尔出手指点一二。

“好了,今日就练到这里吧,朕要上朝了。”君洌寒蹲在无忧身前,用绢帕轻轻的擦拭着无忧额角的细汗。

无忧嘻哈的笑着,突然伸出手臂环住君洌寒的颈项,在他耳畔低喃道,“爹,你昨夜和娘亲相处的如何?你们都做什么了?”

君洌寒失笑,指尖轻弹了下无忧的额头,“你这小鬼,还敢提昨夜的事,朕还未跟你算账呢,进宫这么久,难道太傅没教过你,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吗?”

“孩儿才不管什么欺君之罪呢,我不过是跟父亲说了个小谎而已,爹爹要惩罚无忧也未尝不可,但是不许太重,因为娘亲会心疼的。”无忧将头靠在君洌寒肩膀,撒娇的说道。

君洌寒朗笑着将无忧抱起,“你这机灵鬼,知道朕舍不得罚你,就学的越来越骄纵。当真是朕宠坏你了。”

无忧嘻嘻的笑,就任由他抱着。

“朕去上朝了,等朕下朝回来陪你一起用膳。”君洌寒抱着他走出花海,边走边道,“用过早膳,朕就要考你功课了,昨日太傅来跟朕说,你很不谦虚呢。”

“那个老头只会告状,同样的东西,他反反复复说了多少遍,他说得不烦,我听得都烦了。”无忧嘟唇抱怨。

“太傅是太祖时期状元出身,才高八斗,他能扶持三朝,自有过人之处。臭小子,你给朕虚心点。”君洌寒温声训斥,倒是一副慈父的模样。

飞澜躲在树灌之后,待父子二人的声音消失,才从灌木后走出来。她蹙眉沉思,心想,或许她真的是想得太多。

她回到殿中时,侍女已经备下了早膳,无忧坐在桌边,吃的正香。“娘,快过来用膳。”无忧指着满桌可口的食物嘀咕着。

飞澜在他身侧坐了下来,淡声开口,“不是要等你爹爹一起用膳吗?怎么自己先吃了?”

无忧一顿,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刚刚散步事无意间听到你们谈话。”飞澜坦然回道,并未隐瞒。

“他喜欢用膳的时候考问我功课,每一次都定要将我问到哑口无言才能罢休,一顿饭吃的胆战心惊,哪里吃得饱。”无忧抱怨着,他现在有了经验,每一次君洌寒要考问他功课,他都会先把肚子吃饱。

飞澜含笑,拿起筷子,夹了些菜送入无忧的碗中,并温声道,“慢点吃,又没人和你抢。”

无忧吃饱之后,放下碗筷,又道,“娘,你还不知道吧,夏嫔已经被打入冷宫了。”

“哦?理由呢?”飞澜不解,难道昨夜君洌寒到夏染雪的寝宫,就是为了处置她吗?那么,理由又是什么呢?难道他真的打算将后宫嫔妃一一处置?可即便他动了这个心思,庄氏也绝不会让他任意而为。

无忧懒懒的挪了下身子,“夏尚书贪赃枉法,刚刚被下狱,爹爹好像很生气,下命秋后处斩,夏氏全族流放。夏染雪身为罪臣之女,免不了要受牵连。”

飞澜低眸不语,浅饮了口清茶。她想,若当日爹爹不是上奏先皇,恳请秘密处置慕容一族,那么,她慕容飞澜也已是罪臣之女,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君洌寒下命血洗慕容氏满门,看似残忍,却保住了慕容一族的荣耀与尊严。

“无忧为什么不唤‘父皇’?”飞澜放下手中茶盏,随意问道。

“父皇,既是父,也是皇。可无忧只想他是我爹爹。”无忧固执的回道。

他的话让飞澜十分无奈,又多少有些苦涩。她自然懂得,无忧需要的只是父亲,而并非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她想,君洌寒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欣然接受了爹爹这个称呼。

……

十日之后,大翰与圣朝边境,圣朝军队撤出容渡二城,两国正式达成了议和,如此,君宁与胧月也不便继续呆在圣朝帝都。

驿馆之内,车马已整装待发,君宁与沈浪督促这出发之事,反倒是胧月一直将自己关在房中,连饭也不吃。君宁自然知道她为何事闷闷不乐,却也不予理会,有些事,旁人都无法插手,只有她自己释怀,才能真正的解脱。

飞澜与无忧前来送些,并从宫中带出些贵重之物,便是君洌寒赠与大翰使臣的礼物。

“怎么不见大婶呢?以后只怕今生永无相见之日,总该告个别吧。”无忧玩笑着开口。

“属你话多。”飞澜白他一眼,而后向君宁问道,“胧月公主可是病了?此地距大翰帝都路途遥远,公主若抱怨在身,长途跋涉只怕要吃不消。”

君宁无奈的哼笑,回道,“的确是病了,不过是相思病。”

飞澜有片刻呆愣,而后沉默。胧月的心思,她并非全然不知,只是,胧月见到君洌寒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直以为那不过是胧月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想到胧月的感情比她想象中要深得多。

“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而非归者。有朝一日,胧月公主会明白,值得她珍惜的那个人,其实一直守在身边。”许久后,飞澜淡淡道。

君宁下意识的瞥了眼不远处与侍卫交谈的沈浪,会心一笑。“胧月心性尚未成熟,一时的迷恋,很快就会过去。玉墨,让本王看不懂的人,是你。你对圣朝皇帝,又是怎样的心思?”

飞澜一笑,随口敷衍,“玉墨愚钝,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不懂?玉墨,别把本王当傻子,宫宴之上,他看你的眼神,是男人看喜欢的女人时才会有的眼神。若他对你无心,不会将你困在宫中,若你对他无意,也不会甘心深陷牢笼。”君宁凤眸轻眯着,目光犀利,丝毫不容人逃避。

飞澜再次沉默,因为她本就无话可说,无从辩驳。

“玉墨,你真的要留下来做他的妃子?什么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不过是敷衍本王的话而已。君洌寒的后宫有多少女人,你不会不清楚吧。”君宁冷笑着说道。

飞澜依然不语,反倒是无忧开了口,“在我圣朝领土,非议我朝天子,并非明智之举,还请大翰太子自重。”

君宁冷眼扫过只到自己腰间的孩童,那凛冽的清贵,与那张绝世的容颜,与圣朝天子丝毫不差,连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都一模一样,有其父必有其子,原是这般。

“无忧,不得无礼。”飞澜板起脸色,将无忧牵住。“童言无忌,太子殿下切莫怪罪。”

君宁嘲讽一笑,“连他的儿子你都这样护着,当真是爱屋及乌。”

“让太子取笑了。”飞澜不温不火的回道。

君宁冷笑,些微嘲弄,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他的身体向飞澜缓缓靠近,头轻贴在飞澜耳畔,压低声呢喃着,“玉墨,本王打出生那天起,从没有本王想要而得不到的,你,自然也不会是例外。”他的语气像羽毛一样轻飘,却让飞澜莫名的心惊,她直觉,似乎有什么事,再不远的将来,即将发生。

出发的那刻,胧月坐在轿辇之中,哭的双眼红红的,她自然是明白的,这一次的离开,她与君洌寒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他们的命运本就是平行的,这一次的交汇,是本不该有的意外。无论她甘愿与否,她最终的归宿都是沈浪,因为,那是从她出生开始就注定的命数。

飞澜陪伴她坐在轿辇之中,她会一直将他们送出城,而后再返回。轿辇之中,胧月一直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哭的楚楚可怜。飞澜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一个心心念念着她丈夫女人,而她却无法怨恨,甚至无法责备。

“别哭了,你看看你,眼睛红红的,再哭可就要变丑了。”飞澜有些勉强的牵动唇角。

“玉墨,你真的不和我回去吗?”胧月紧握着她的手,舍不得放开。

飞澜摇头,轻轻的一笑,“你知道的,这里才是我最终的归宿,落叶归根,即便是死,飞澜也希望能埋葬在这片泥土中。”

“那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胧月又问。

飞澜摇头,“有些人就是要放在心中想念的,不见反而是一种幸事。”

当时,胧月还并不太懂得飞澜话中的意思,可是,当她懂得的时候,已经是天翻地覆。

送走了君宁与胧月一行,飞澜独自一人回宫,广阳殿内冷冷清清的,这个时间,君洌寒在乾清宫议政,无忧在上书房跟随太傅读书,偌大的宫殿,空旷的让人害怕,飞澜想,或许这也是她不喜欢皇宫的原因之一吧。

她慵懒的靠坐在贵妃榻上,轻合着眼帘,微暖的阳光由半敞的窗棂照射进来,她本就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白的几近透明。殿内极是安静,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呢?表哥。”她刻意的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廊柱之后,一身黑衣劲装的顾非凡从暗影中走出,不过短短半载的时光,他消瘦了许多,颧骨高高的凸起,眼窝深陷,但是,他却依然的风度翩翩,俊逸不凡。“飞澜,好久不见。”

飞澜缓缓的睁开眼帘,一双明眸中擎着盈盈笑靥,只是,那笑靥些微的冰凉。因为,顾非凡出现在皇宫,那就意味着,会有一场腥风血雨。“我也没想过,我们会再相见,在所有人眼中,慕容飞澜早已深埋黄土。”

顾非凡悄悄的走近她,她的侧脸与飞澜如出一辙,只是,她那样的年轻,这一张脸,并不属于慕容飞澜。

他负手而立,冷情的笑,“人死又怎么可能复生呢,本相知道你不是飞澜。”他唇角扬起的笑靥微苦,明知飞澜不会回来,明知这一切可能是一场陷阱,他还是冒死出现在这里。

“是与不是,很重要吗?从你亲手将慕容飞澜送到宁王怀中那一刻开始,就是将她送入了地狱之门,顾非凡,权势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飞澜极淡的开口,神情冷漠。

飞澜轻飘飘的话却让顾非凡大惊失色,他踉跄的后退,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究竟是谁?”

“我知道的或许更多。”飞澜不以为意的哼笑。而下一刻,顾非凡已经近身,掐住了她颈项。

“别和本相来这一套,说,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君洌寒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冷着脸,一连丢出一串问题。

“既然想知道朕有什么目的,倒不如亲口来问朕。”殿门缓缓开启,君洌寒一身绛紫锦袍,少了明黄的刺眼,反而平添了柔和的清贵。

飞澜眸色忽而沉了,她静静的看着他,却听到殿外细碎的脚步声,这里已经被弓箭手包围了。她唇角缓缓扬起讽刺的笑,“皇上故意让永河公主看到我的脸,原来目的就是为了让她通知顾非凡,将他引入宫中秘密处决。皇上当真好心机。”呵,她竟再次沦为了他的棋子,被他利用。

“对不起,澜儿,顾非凡,朕必须除掉。”君洌寒眸色幽深孤冷,眸中寒光却是那样的坚定,顾非凡已经有了投靠豫南王之心,若让这两股势力融合在一处,他就再也无法控制,到时只会天下大乱。

飞澜抿唇沉默,手掌紧握。而此时,顾非凡却突然笑了起来,带着阴霾之气,“皇上真以为你可以杀了我吗?我既然敢来,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他冷笑着,抓起飞澜的手,飞澜指尖腕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鲜红的色彩,呈现蜘蛛的形状,并逐渐的蔓延扩大。

她,居然中毒了。

顾非凡的两指间,露出一支细密的银针,就是刚刚近身的时候,他用指尖的银针刺破了飞澜的颈项间的肌肤。因为他紧掐着飞澜的喉咙,银针刺破肌肤的细微疼痛被轻易的忽略了。

“本相不管她是不是飞澜,但本相若有三长两短,她就只能给本相殉葬了。”顾非凡大声的冷笑。手掌依旧死死的抓在飞澜腕间。

君洌寒剑眉冷蹙,面色微变。他千算万算,却偏偏漏算了一点,他没想到顾非凡竟狠得下心来伤害飞澜。“顾非凡,你若敢伤她半分,朕便将你挫骨扬灰。”

“有美人陪葬,我还怕什么,倒是皇上,害死飞澜一次,如今可要害死她第二次吗?”顾非凡手臂用力,将飞澜扯入怀中,他的唇就贴在飞澜面颊一寸之上,气息灼热。

飞澜在他怀中挣动,可每动一下,腕间都传来骨节清脆的碎裂声,尖锐的疼痛让她不由得闷哼。而她的疼痛声,如利刃撞击在君洌寒心口,他只会比她更痛。

君洌寒开始后悔,他根本不该让飞澜涉险。“顾非凡,将她放开,朕放你走。”

“好啊。”顾非凡邪气的笑,缓缓的从怀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这就是解药,唯一的解药,如果皇上想要,就亲自过来拿吧。”

“皇上万万不能涉险。”徐福海率先跪倒在君洌寒身前,阻止他向顾非凡靠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顾非凡一定是有阴谋。

顾非凡邪冷的笑着,将手中瓷瓶高高举起,“皇上可要快些决定,若她腕间的红色血线蔓延到掌心,只怕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皇上三思啊。”身后御林军跪了满地。

“给朕滚开。”君洌寒怒声喝叱,一脚踢开身前徐福海,大步向顾非凡面前走去。而他刚刚在顾非凡面前站定,指尖,顾非凡手掌一转,便将瓷瓶向空中抛出,若让瓷瓶落地,解药散落,那么,飞澜就真没救了。而君洌寒怎么可能让这样的事发生,他身形快若闪电,飞身而起,顺势伸出手掌,由高空坠落的瓷瓶丝毫不差的落在他掌心,他紧握住手掌,好似掌心间握着的是他的命一样。

然而,顾非凡显然早有预谋,他反手一掌击向君洌寒心口,此时,君洌寒一手握着瓷瓶无法出手,下意识的用另一只手臂还击,然后,顾非凡早有准备,他将飞澜扯在身前去抵挡君洌寒的袭击。

半空中,君洌寒强行收回手掌,反手护住心口,硬生生的接下了顾非凡一掌。他直觉心口一麻,一股腥甜由喉咙处上涌,他强行运功抵挡,身体踉跄的后退几步,被徐福海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然后,只见顾非凡扯着飞澜跳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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