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么?”飞澜随口问道,胧月是藏不住心事的,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
胧月侧头看她,漂亮的大眼闪动着灼灼的光,“玉墨,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英俊的男人,比君宁哥还要好看,沈浪说他可能是圣朝的皇族,难怪一身清冷贵气。”
“清冷贵气?你说那小鬼?”飞澜语调玩味,眸色却逐渐冷冽。她自然知道,胧月所指的是君洌寒,这男人天生一双桃花眼,只会招惹桃花。
“别提那个欠揍的小鬼,我见他一次揍他一次。”胧月愤愤道。
飞澜笑,随手关了窗。“早些休息吧,明日在城中逛逛就该回去了,不然太子殿下该担心了。”
“嗯。”胧月应了声,便合起眼帘,很快便传出均匀的呼吸声,逛了一整日,看来也是真的困乏了。
飞澜守在床边,轻唤了两声她的名字,“胧月,胧月。”见她不语,飞澜才悄然起身,向外走去。
她一路施展轻功,潜入太守府之内,按惯例,皇帝亲征,必然会入住太守府。
她越过高城,无声潜入,太守府后园房屋百间,根本没有头绪。她掠了一个侍女,将人拖到暗处,两指掐住她咽喉,压低了声音问道,“皇上带来的孩子在哪里?”
“别,别杀我。”那女子害怕的不停颤抖,怯怯回道,“你,你说的是中州王吗?他坐在牡丹园的东厢房中。”
她话音刚落,便被飞澜一个手刀打昏了过去。飞澜利落的换上了侍女的衣物,摸索着向牡丹园走去。
牡丹园东厢,屋内漆黑一片,飞澜跃窗而入,脚步极轻的来到床榻前,借着微弱的月光,静静的凝视着无忧的脸庞。她颤抖的伸出手臂,指尖轻轻的抚摸过他面颊肌肤,她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终于能触碰到他温热的体温。
无忧,娘亲好想你,娘亲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飞澜在心中低喃,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而落。
一年不见,她的无忧长大了,也长高了。短短一年的光景,却如同隔了漫长的一声,曾经,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分离,甚至会失去。无忧喜欢大漠风沙,喜欢那里民风淳朴,他们不应该回帝都的,是她对那个男人的想念,险些走上绝路,是她让她的无忧吃了太多苦。
“无忧,相信我,我会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我会好好保护你……”飞澜的额头轻贴在无忧手背,泪一滴滴落在他肌肤。
“谁?”屋内的静谧突然被一道声音打破,君洌寒经过无忧屋前时,发现窗子竟然是开着的。
伴随着他的声音,房门嘎吱一声被推开,飞澜惊慌起身,向窗口的方向飞去,然,君洌寒的速度更快,侧身挡住她去路,一掌击向飞澜面门。她侧身躲闪,身体撞在冰冷的墙壁,并顺势抽出墙上的月光宝剑,反手刺向君洌寒。
飞澜出剑快若闪电,一气呵成。剑光闪过之处,晃亮了君洌寒双眼,他步步后退,高大的身躯跌靠在墙角,黑暗中,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道晃动的身影,声音微微发颤,“龙鸣剑法!你究竟是谁?”
飞澜微眯起美眸,唇角含着冷然的笑,手臂一样,宝剑飞出掌心,钉入君洌寒身侧的墙壁中。她足尖轻点,飞身跃出窗外。
君洌寒破门而出,身形快若闪电,再次拦住她去路,两人在园中交手,君洌寒的招式并无杀机,却固执的要去掀开她脸上的面纱。
飞澜节节败退,而他步步紧逼。他反手一掌击向飞澜心口,她利落的躲闪,却不料君洌寒虚晃一招,两指已夹住面纱一角,面纱脱落之时,她快速转身,因光线昏暗,他未看清她的容颜,但他手掌已扳住她肩头,飞澜无法逃脱。
正是千钧一发之际,另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无数暗器倾斜而下,君洌寒躲闪之际,只能放开她,那黑衣人趁势抓过飞澜,两人施展轻功,很快消失无踪。
“你别走……”君洌寒紧追两步,却忽然生生顿住脚步,反身回屋去看床榻上的无忧。
屋内的烛火瞬间被点亮,无忧坐在床榻边,眸中一片茫然。
“无忧,那人有没有伤你?”君洌寒担忧的上下查看,将他并无异样,才稍稍放心。
无忧涣散的眸光逐渐凝聚,落在他身上,语气坚定,“娘亲回来了。”
“你说什么?”君洌寒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无忧将手背伸到他面前,肌肤上还沾染着未干的泪痕。无忧一向警觉性高,在飞澜破窗而入时,他就醒来了。他听到有人在唤他的名字,虽然是不同的声音,但那样的语调语速是独属于他娘亲的,他绝不可能认错。
他以为是梦,一直不敢醒来,怕梦醒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然而手臂上的泪珠,却是那样真实的存在。“她回来了,她说要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君洌寒眉宇深锁,仍是无法置信。真的希望,无忧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怕她来索要,他怕的是她不在回来。
“睡吧,别胡思乱想了。”他在无忧床榻边坐下来,动作温柔的为他盖好了被子。
无忧躺在床上,却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嘀咕着,“我娘所说的属于她的一切是什么呢?”
君洌寒笑,“什么都好,只要她肯回来便好。”
无忧侧头凝视着他,一瞬不瞬,“反正她是不会再要你了,说不定她回来就是为了休掉你。”
“睡觉,幸灾乐祸的小鬼。”君洌寒不悦的白他一眼。
另一面,飞澜逃出太守府,回到客栈仍惊魂未定。“谢谢你。”她看向一旁黑衣劲装的沈浪。
而他看着她的目光充满了猜疑,“刚刚的事,你是否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连玉墨,你潜入太守府究竟想做什么?那个男人是谁?你认识他?”
对于他一连串的问题,飞澜是一个都不想回答。“我不需要解释,如果你怀疑我,大可以向太子禀报。”
“连玉墨,你究竟是谁?你怎么会和圣朝皇族扯上关系?”沈浪侧身挡在她面前,“今天你若解释不清,我不会让你离开。”
彼时,两人站在客栈的后院,飞澜仰头,眸中玩味悻然,“沈将军大可以与我耗在这里,不过,若被公主撞见我们深夜‘私会’,你可是百口莫辩了。”她语调轻佻,刻意的咬重‘私会’二字。
“你……”沈浪面容铁青,最终还是拂袖而去。
飞澜看着他大步而去的背影,眼眸逐渐深冷。
回到楼上的客房,胧月已经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玉墨,你去哪儿了?”
飞澜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咕嘟咕嘟灌了下去,刚刚的确太险,她竟然粗心的连沈浪跟在身后都未曾察觉。也幸好沈浪跟了过去,否则,她此刻已落入君洌寒手中了。
“去见了曾经的故人。”她轻描淡写的回了句。
“曾经的故人?还是,曾经的爱人?”胧月拉长了语调,轻笑说道。
飞澜一笑,算作默认。
“你为什么不回到他们身边呢?怕他们认不出你了吗?”胧月不解。
飞澜摇头,嘲弄轻笑,这张一模一样的脸,怎会认不出。“慕容飞澜已经死了,而我,想要正大光明的回到他身边。”
然后,君洌寒,我们该把所有的帐好好清算。
翌日回到军营时,君宁发了好大的脾气,胧月是景帝唯一的女儿,比天上的月亮还要珍贵,她少根头发,大翰都要跟着晃三晃。
“才离宫几日就这般胡闹,你若再不知收敛,本王即刻差人将你押回帝都,让娘好好管教着你。”君宁语气沉冷,看得出是真动怒了。
胧月耷拉个脑袋,双手捂住耳朵,像极了做错事被大人抓包的小孩子。涉世未深的女子,心性便是如同孩子般单纯。
君宁也不忍在苛责她,转而看向另一旁沈浪,“你也跟着她胡闹。”
沈浪低头,不语。
君宁的目光最后落在飞澜身上,飞澜同样低头,她只觉得头顶那目光带着复杂幽深的神色。
屋外突然传来细碎嘈杂的脚步声,君宁的贴身侍从匆匆来报。“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来了。”
“什么?”君宁微愕,不顾众人,起身向外而去。
飞澜美眸含笑,微微的眯起,这下倒是更热闹了。沈惠的到来对于她来说倒是件好事,至少,君宁无法抽身来纠缠她,即便是纠缠也会有所顾忌。
回到屋内,飞澜吩咐侍卫盯着太子殿下的一举一动,她在军中虽时日不多,却已收买了几个心腹,很多时候,手段是可耻的,但手段也是必要的。
胧月倒是没有再来烦她,估摸着是陪着沈惠熟悉环境。飞澜独自一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上,远远的看着圣朝疆土,她几乎每晚都来,在这里站上一个时辰,任由冷风掀起她如丝的墨发,她的眸光总是涣散的,从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好像在她的眼前有一张无形阴谋之网,正在一点点收紧,而她不是执棋者,反而即将沦为棋子。她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一个环节,而这个执棋者又是何人呢?!
“驸马爷,您已经站了一个多时辰,城头冷寒,当心感染风寒。”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守城兵上前道。
飞澜转头,对他微笑额首。而后向城下走去。
刚刚踏下高城,便有侍卫来禀,他在她耳侧嘀咕了几句后,飞澜剑眉轻锁,果真,君宁开始怀疑她了。的确,一个大学士之女,博览群书无可厚非,但文韬武略却是说不过去的。君宁对连玉墨的了解不深,但只要差人去学士府打听,玉墨究竟会不会武功,一问便知。
飞澜微沉思,而后向来人交代几句后,向军营的方向走去。
彼时,主帐之内空无一人,桌案上的地图平整的摊开着。飞澜来到桌边,认真端看,如玉的指缓慢的流连过一座又一座城池,她漂亮的眉心越蹙越紧。
正是沉思之际,身后突然一道黑影晃动,明黄的利剑不偏不倚向飞澜后心刺去。飞澜警觉的侧身,避开要害之处,手臂的锦袍却被划开一条长长的口子,好在袍子宽松肥大,并未割破肌肤。
她脚下快步旋转,顺手将桌案上的磨盘丢向刺客,那刺客伸手极为敏捷,轻轻的璇身便躲过,连一滴墨点都没有沾上衣襟。他手中剑光一闪,宝剑再次刺向了飞澜面门,飞澜躲闪,出手,两道身影很快交叠在一处。
对方的武功明显在她之上,招招凛冽,看似危险,但飞澜却并未感觉到杀气,她唇角含着冷冷的笑,下手却丝毫不留情面。既然要玩儿,那做戏可要做全套。只有竭尽全力,步步紧逼,才能探出对方的实力。
每一次剑刃都在飞澜身侧险险的划过,她眉心紧锁,很显然,对方也在探她的底。她开始微微的气喘,脚步飞转,衣袖翩然,剑光跟随着她的身形闪动,而飞澜眸中一闪狡黠之色,在关键一刻突然顿住脚步,刺目的剑光向胸膛刺来,她不躲不闪,一双美眸只微微的眯起。
毫无意外的,剑尖在距离她心口一寸的地方停住,飞澜唇角扬起笑,声音幽幽,含着玩味。“不继续了吗?玉墨虽拒绝了太子殿下,倒也不必杀了我吧。难道是因爱生恨?”
冰冷的剑刃沿着她心口的位置划上咽喉,剑尖笔直,明晃的白光些微刺目。飞澜绝美的面容平静淡漠,唇角含着笑,些微戏谑。
那刺客一身黑衣劲装,缓缓落下脸上的黑巾,果真是太子君宁。“本王只给你一次机会,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太子殿下想知道什么?”飞澜轻笑询问。
“你究竟是谁?混入大翰军营,究竟有何目的?”
飞澜笑,随意的拨了下额前被汗水浸湿的碎发,“我是连玉墨啊,至于我为何身在军营之中,殿下心知肚明。若非殿下要强娶,玉墨也不必出此下策。只要殿下保证绝不在为难与我,玉墨即刻返回帝都,与家人团聚。”
君宁剑眉冷弯,手掌紧握剑柄,冷冷丢出一句,“将衣服脱了。”
飞澜眸色忽而一冷,隐在云袖下的拳头紧握。
“还不脱?”君宁的宝剑又向前逼近一分。
飞澜冷笑,两指夹住剑刃,让剑尖稍稍偏离。她笑着解开腰间的束带,动作缓慢,又带着几丝轻佻。那一双妩媚的眉眼,妖冶的勾.人魂.魄。外袍滑落在脚下,她身上是一件雪白的中衣,她修长的指慢慢的解开胸前的扣子,胸口的粉嫩肚兜若隐若现,衣襟被她一寸寸扯开,滑下将头,露出雪白如玉的香肩,她故意的侧身,留个他一个绝魅的侧脸,左肩处露出一颗艳红的梅花胎记。
这就是君宁让她脱衣的目的,无论是易容,亦或说移花接木改变容貌,都会有所破绽,他的确开始怀疑飞澜,只是,他并未想到魂魄附体。
为了确认她身上胎记的真假,君宁修长的指触碰上她肩头的肌肤,那颜色鲜丽的梅花胎记嵌在肌肤之内,如同在雪地绽放,浑然天成,毫无虚假。
飞澜唇边含着笑,但眸色却是冷的,双手紧抓着胸口的衣襟,纤细的指尖泛着青白,深深陷入掌心皮肉。她可没有在男人面前宽衣解带的习惯,只是,形势所迫,半分由不得她。
“殿下还想做什么?”她轻佻的笑着,身体向他缓缓靠近,目光就停留在被风微微掀动的帐帘,透过缝隙,她看到匆匆而来的脚步。
君宁缓缓放下手中长剑,蹙眉深思,难道他真的错怪她了。正是思索间,女子突然低泣起来,双眸剪水,泪珠子当着噼里啪啦的打落下来,她双手胡乱的拢在心口,秀发散落,裸.露在外的双肩不停的颤抖着。一副楚楚可怜姿态。
君宁一侧剑眉挑起,一时间竟尚未猜透她的意图,这个女人从不按章出牌。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对玉墨,玉墨还是待字闺中的女子,你这样做,让我如何面对世人……倒不如死了算了,免得败坏门风……”
“连玉墨,你又在刷什么把戏!”
他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声音,音调中带着哽咽。“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