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间里,御弟齐宣已经脱了衣服,坐在浴桶之中,看到小七将澡豆递来,稍微迟疑了一下。
“元瑾汐,你进来一下。”
浴间的门口放有一扇屏风,用来阻挡冷气,元瑾汐就走到屏风面前,透过屏风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里面的情景。
“王爷有何吩咐。”
“这澡豆你可查验过了?”
“奴婢验过了,没有问题,王爷请放心使用。另外,三个佩戴合欢香的人已经找到。两个是太后派来的,一个是陛下那边的,王爷还要奴婢处置么?”
虽然这个结果不意外,但齐宣还是深感麻烦。微微揉了下眉心,一边示意小七往他身上浇水,一边道:“你的动作倒是挺快,说说你想怎么做?”
“依奴婢之见,此事宜暂且压下。这事传出去,好说不好听,无论对王爷,还是对宫里的那两位,都不太好。”
“王爷不如将香囊带进宫去,说明情况,然后再以其他理由处置这三人。毕竟这也是那两位的一番心意,若是直接处置了,怕是会不妥。”
齐宣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元瑾汐说的方法,确实要比他的方法好。
他这些年心里想的都是出去寻找小镇纸,对于这些赏赐过来的人,一直觉得厌烦,反倒是忽略了这其中的关节。
虽然一个是如父般的兄长,一个是最疼他的母亲,但毕竟两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太后,有些事情不得不多想一些。
“有理,就依你。”
齐宣说完这句后,就沉默不语。
自从十年前先皇下诏,传位给哥哥后,齐宣就觉得自己忽然之间,变成了孤家寡人。
当时哥哥虽然已经登基,但朝廷上局势复杂。明面上,有朝臣以皇长子性格孤僻、难成大器为由,让皇帝立下兄传弟位的国诏;暗地里,则有人挑唆他去争夺皇位。
当时年仅十一岁的齐宣深夜入宫,与皇帝促膝长谈,表明绝无觊觎帝位之心,甚至愿意不要王爷的封号,只要做个郡王,出京就藩。
皇帝当然不许,说从未疑心于他。但也说,从今开始,万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可轻信人言。
是以,这么多年,齐宣早已习惯了自己承担一切。
如今突然之间,有一个人温柔软语地,替他考量与兄长和母亲之间的关系,让他感到一丝陌生的温馨感。仿佛他又回到了在封地时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管什么事都有哥哥替他处理好。
元瑾汐又站了一会儿,看齐宣没有别的话,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不多时,齐宣沐浴完毕,穿着一件白色的中衣走进内间,小七自然也是跟了进去。
结果没多会儿,小七就委委屈屈地走到外间来,“元瑾汐,王爷叫你。”
元瑾汐看得好笑,“怎么了这是?”
“王爷嫌我束发束得没你好。”
忍了两下,元瑾汐才把笑意忍住,“你可是要当亲兵的人,这点小事就别放在心上了。”
有了这句话,小七才复又高兴起来,转身去了浴间倒水。
元瑾汐则走进内间,给齐宣梳头。
齐宣这时才注意到元瑾汐还是那身青灰色的道袍,再想想外面那些婢女的光鲜亮丽,便开口道:“待会儿我进宫去,你也好好收拾打扮一下,热水让小七打给你,至于衣服暂且去找玲珑要。”
“等明天把绣娘叫来,给你做两身新衣服。”
元瑾汐听得喜出望外,“多谢王爷关照。”
这一笑,整个人就鲜活了起来。
齐宣不自觉地心情舒畅,“你暂且留在我房里伺候,这主屋你可得给我看住了,别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来。”
“还有,别学院子里那些女人的作派,不然……”齐宣顿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不然什么。
如今,元瑾汐算是他身边唯一一个正常的婢女,要是把她赶走,那他就又得让小七束发了。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体验过元瑾汐细致又周到的伺候,再想想小七,齐宣就头皮发麻。
是真的头皮发麻,那束发的手法,简直是不堪回首。
“王爷放心,奴婢绝没有非分之想。”元瑾汐赶紧表忠心。
本来这话是齐宣想要听到的,但当真的听到之后,齐宣却莫名地有点堵,便坐在那里不出声。
元瑾汐没注意到这些,将发髻束好之后,又把盛发冠的托盘端来,让齐宣来选。
齐宣却是看都不看,“你是我的婢女,这事归你负责。”
行吧。元瑾汐耸耸肩,挑了一个白玉冠,拿了过来,看齐宣没反对,就用簪子插了上去。
对于衣服齐宣仍然没发表意见,元瑾汐根据发冠,选了一套月白色的长衫和同色的锦袍,外面又罩了件琥珀色带毛领的披风,既暖和又俊逸出尘。
齐宣对此非常满意。想他后院那些婢女,不过就是束个发穿个衣,恨不得在他面有表演个十八般花活。
之前他一直不愿拂太后的面子,如今这势头是不拂不行了。
“对了,合欢香的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元瑾汐顿了一下,“夏兴昌的三子,叫夏其然,最是好色不过。自己院里的婢女没了趣味,就对别人院子里的下手。”
齐宣声音一下子就冷了起来,“他对你下过这香?”
“是,不过他没得手,被我发现了。只是当时为了自保,我将香囊扔了,没敢声张。”
“哼,夏兴昌还真是教子有方。”齐宣对于那位未曾谋面的夏知府,恶感又上了一层。
夏其然,这个名字他记住了。
齐宣前脚离开主屋,后脚就有人在外面喊元瑾汐,让她出去。
元瑾汐走出屋子,只见一个身着下人服饰的女子,神情倨傲地站在那里。
虽是下人服,但领口、袖口都有花纹,头上簪花、钗子,也一样不少。耳朵上,还有一对耳铛。
就连头上梳的发髻,也不是婢女常用的双平髻,而是宫里之人常梳的百花分肖髻。
看得出,这婢女在府里地位高,很可能就是齐宣让她去要衣服的玲珑。
“您是玲珑姐姐?”
玲珑站在那里将元瑾汐上上下下地好一顿打量,除一张脸还算有点威胁之外,其他也没看到什么出挑的地方,不明白王爷到底看上了她哪里。
“我是王府的女掌事,你既是王爷的婢女,那就归我管。我带去你见见住的地方,还有,你这身衣服,也得马上换掉。”
玲珑抽了抽鼻子,撇了下嘴,“待会儿你自己去烧水沐浴,这一身的怪味儿。”
“是,劳烦姐姐费心。”元瑾汐一脸恭谨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半分异样。
一般来说,大户人家的后宅,各院中有专门的下人房。
位份高的,比如主子的一等大丫环,能住到两人一间,屋内也宽敞一些;位份低的,二三等的,就睡通铺。
还有一类特别的,像是通房那种,就睡主人的外间。甚至还有就在主人床外打地铺的。
夏雪鸢小的时候,春花秋月就没少睡在地上,反倒是元瑾汐,因为不喜夏雪鸢,也不拍马屁,反而不用去受那份罪。
玲珑将元瑾汐带到了洒扫丫环们住的通铺,指着靠门的一个铺位说道:“以后你就睡这里。”
元瑾汐看了一眼那扇有些露风的门,微微皱眉,不明白玲珑为何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
指明了铺位,玲珑又将她带去了一个小偏厅,“腊梅,叫你准备的东西呢?”
那个叫腊梅的应声上前,将两套衣服和一套娟花,交给元瑾汐。
衣服是下等婢女穿着的那种,比玲珑身上的要次一些,院子里洒扫的,穿的就是这套。娟花则是最简单的那种。
“从明天开始,你就负责打扫花园和院子,每天都要扫一遍。各屋的恭桶也要一早就清出去,送到府里专门的去污房。位份是三等丫环,月例是500文,明白了?”
元瑾汐心里了然,这是要把她从齐宣屋子里赶出去的意思。难道说,这也是个想爬床的?
太夸张了吧,这一院子都是什么人啊。真把齐宣当唐僧肉了?
元瑾汐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可是,王爷说了,让我在他屋里伺候,还说让我看住他的屋子,不让别的什么人进去。”
“玲珑姐姐,你说我该听谁的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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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瑾汐:说得我也想吃唐僧肉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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