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纪彬跟柴力都不是柔软汉子,一路上踩着泥泞跟积水回家。
到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都把引娘吓一跳,还以为两人都摔泥坑了。
引娘刚要过来,纪彬笑:“别别别,我俩身上脏的很,等洗干净了你再靠近。”
引娘忍不住笑:“我还没见过纪大哥这么狼狈呢。”
说着,引娘赶紧去烧热水,让两人分别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
纪彬换了衣服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怎么有那么难走的路啊。
纪彬心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不过被香喷喷的饭菜打断,已经忘了自己在想什么。
引娘的手艺一向很好,家里食材也丰盛,这饭菜当先香得很。
三个人坐下来吃饭,柴力默默说了句:“我都快习惯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以前也就算了,柴力跟着纪彬,不管是在杂货店,还是各种地方跑,吃饭从来没亏待过的。
什么鸡鸭鱼肉常常吃,白米饭更是管够。
要不是昨日在邓杉家吃了顿糙米糊糊,柴力都快习惯天天能吃好的了。
纪彬摇头:“昨天只是忆苦思甜饭,再说了,有好吃的,谁还喜欢吃差的。”
说着,纪彬对引娘道:“岳父那边吃的什么,他们还没回来吗。”
“都在里长那边吃饭,大家以为你不回来了,也就没等你们。”引娘道,“我听你的,今天送了两只鸡过去,回头再买点肉。”
“嗯,都是干体力活,多些油水比较好。”纪彬回道。
纪彬家里比较小,所以吃饭什么都,都是里长安排。
而且那么多人吃饭,如果让引娘自己做的话,那可太累了,还不如给些钱,让里长家妇人们负责。
她们也愿意赚这份钱的。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宣老爹他们来纪彬家里睡通铺。
其他人睡在里长家中,或者村里其他人那。
要是平常,估计谁也不愿意让外村人住自己家,可这不一样。
就拿徐娘子跟高娘子两家来说,主动提出让人住他们家。
为的就是早点把作坊建好。
也是因为这样,纪彬请的泥瓦匠们都有地方住,基本不用他操心。
跟村子里的人打好关系就是好,真的省了很多麻烦。
引娘叹口气:“纪大哥你知道吗,咱们村子的猪都已经没了。”
???
怎么就没了。
纪彬奇怪地看过去,引娘给他算:“总共养猪的就没几户,咱们去年买了两头,今年各种事情又买了三头,村子里的猪都被我们吃完了。”
啊,还能这样吗。
不过纪彬仔细想想,好像真的是这么回事。
而且古代的猪生长周期都长,估计下一茬还没长出来呢。
纪彬哭笑不得:“没事,如果再有需要,就从邑伊县买吧。”
邑伊县的猪价会比自家村子的要贵不少,但也没什么办法。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能吃光村里的猪。
但也有一点,那就是村里人也有钱了,他们其实也吃了不少,只能说日子越过越好,需求也越来越多?
这是好事啊。
有时候幸福感就是从小事上体现出来的。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纪彬在里长家跟后山两头跑。
一个是尝黄桂稠酒的味道,另一个是看作坊进度。
酒的味道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可能是甜度,黄桂香,还有酒精度没有把握好。
这种都需要慢慢调配,不怎么着急。
作坊这边先建的是酿酒坊,酿酒坊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
作坊跟普通房子不同,没有那么复杂,讲究的就是宽敞,能容纳许多人跟货物就行。
在六月上旬,忙碌半个多月的酿酒坊终于建成。
纪彬笑眯眯地在自家酒坊转了一圈,真不错啊,因为他的后山足够大,所以酒坊建的也是宽敞气派,正好。
里长家酿酒的东西,也可以陆陆续续搬过来了。
现在里长家宽敞的院子,已经被酿酒的材料堆满,不过家里没人会抱怨,毕竟这是赚钱的好事。
就在酒坊建好的第二天,纪彬尝到了让他惊艳的黄桂稠酒。
是那种,不似酒,胜似酒的绵甜。
这种口感很难形容,但是喝下去口味悠长,喉咙都觉得舒适,喝过三杯之后,属于酒的芬芳渐渐上来。
让人似晕非晕,飘飘然的。
这是一款让人喝的时候舒服,喝完之后更舒服的酒!
是纪彬想要的黄桂稠酒!
看看这色泽,如白玉般漂亮,不是其他酒的清澈,而是另一种令人惊艳的美感。
里长等人也是连喝几大碗,醉是不会醉,只会让人喝一口,再喝一口。
等喝个十几杯,那定然就醉了。
当初杨贵妃就是这么醉的吧?
两件喜事一起来,纪彬嘴角的笑更深了。
按照这次的比例,里长等人迅速再酿个一百斤。
要是在之前,他们可没这么胆量直接酿这么多,毕竟人家平喜楼老板还没尝过呢,万一尝了不要,这些可都要砸他们手里。
但尝过味道之后,就算里长家最谨慎的二儿子都说,谁要是看不上这酒,那世上也没什么酒能入他们的眼了。
就算平喜楼不要这酒,他们卖到别处也是很简单的!
没办法,酒好喝就是这么有底气!
大家也愈发佩服纪彬,不知道他从哪想的新奇主意。
而这酒的配方也被里长等人好好保存,除了纪彬跟引娘之外,也就他家知道了。
有这么好的配方,再加上甘甜的山泉水,他们酿的黄桂稠酒能不好喝吗。
与此同时,黄米酒也已经酿好了,这两个酒一起送到春安城到底能挣多少钱啊!
想想就兴奋!
现在就等着酒坛送到他们这,两种酒直接装坛送过去。
等着的就是大把银子。
已经要到约定好的时间,纪彬看着天上又下起暴雨,也不知道邓杉他们出发没,还是被困在半路上。
这让纪彬有些皱眉。
他太知道新棣庄的路有多泥泞,要是困在路上怎么办。
还在建刺绣坊的众人都已经在家中避雨休息,可见雨有多大。
纪彬把疑虑跟柴力一说,柴力道:“东家,我出去看看吧。”
看着外面的暴雨,纪彬还是摇头:“算了,等雨停了再说。”
夏季雨多,下雨也是正常的。
暴雨又下了一个时辰,纪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等暴雨变成毛毛雨的时候,他喊着柴力,还有几个年轻人,准备一起去路上看看。
万一装酒坛的车陷到泥里面,也有人帮忙。
里长家的几个年轻人最是上心,现在大家都等着酒坛呢,去看看也好。
一行五六个人上路,往前只走了半里路,就看到三个木愣愣的泥人。
或者说泪人也行。
虽然用这个词形容三个大男人很不好看,可确实是这样的。
纪彬立刻认出来,惊讶道:“邓杉?是你们吧?”
邓杉大哥抹把脸,语气带着哭腔:“是我们。”
也只有邓杉大哥说这句话了,邓杉嘴唇发白地看向纪彬,显然充满不甘跟愧疚。
“碎,全,全,全,碎碎碎了。”
这句话说完,纪彬心底一沉。
邓杉二哥也闷声道:“五百个坛子,全碎了,来的时候突然下暴雨,车推了几步,直接翻了。”
说完,邓杉大哥二哥两个庄稼汉蹲在地上哭。
他们忙了整整二十天,大热天在火窖烤着,去山上挖泥,去烧坯。
邓杉更是基本没怎么休息。
全没了。
这是他们接过最大的生意啊!这是他们二十天的心血啊。
邓杉虽然没掉眼泪,但表情更是丧气,像是被抽走魂一样。
邓杉二哥又道:“邓杉说,东西送不到,人也要到,赔钱也好,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