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看新家◎
为了方便, 骆常庆没把垛篓和果子弄出来,就骑个自行车,买了一斤红糖。
敲开门, 李大娘慈眉善目的脸就露了出来, 瞧着是骆常庆, 忙笑:“诶呦, 小骆同志, 你可算来了。”
一听这话骆常庆就知道有眉目, 忙把红糖递过去,笑着寒暄:“刚忙完麦子,让大娘等着急了。”
这两天偶尔来津店都是在化纤厂那边转, 还赶了趟津店西区那边的大集, 没往这边走,心说可别来晚了。
李大娘瞧着骆常庆递过来的红糖唉哟一声忙往回推让:“你给我买东西做啥啊?家里不是有孩子吗?留着给孩子冲水喝, 我就顺嘴问问,又不费事……”
“那也是给您添麻烦了,喝点红糖补补身子。”骆常庆笑道,“家里孩子有喝的。”
“唉哟, 你说这咋好意思……”李大娘觉得过意不去, 忙往家里让,就着给骆常庆冲了一碗。
寒暄两句才说到房子的事,李大娘道:“这南林家营、北林家营我都问了, 整院子往外赁的没有, 有闲院子的都恨不能多赚点钱,加几间房, 分散着赁……”而且单租屋子价格也低, 更容易招到租客。
这个村子叫林家营, 分南林和北林,李大娘家是南林家营,从这往北,中间隔着上百亩的麦田,是北林家营。
李大娘觉得这个骆同志上次托付她时多送了…得有二斤苹果,这回又拿着红糖上门,怕说的太轻松让人家觉得自己不上心,先渲染两句才话锋一转,道:“我问了好几天才打听着大崖村里有一户想往外赁整院子的。”她说着话抬手虚指了指,“就是从这儿往西北,有个六七里路,那院子我去看过,挺整齐,五间正屋,天井东边单搭了间饭屋,刮风下雨做饭也不碍事。”
“就是租金比单赁屋子贵不少,人家张口要7块五,我琢磨着还能再往下砍砍……”
单赁屋子,便宜的两三块,稍微大点的才三四块钱,那边人家要的高,李大娘怕骆常庆嫌贵,说完又加了一句:“要是不行我再帮你寻摸着些。”
骆常庆没觉得高,比他预想的还低点。
而且,李大娘说得那个距离比这边更接近市中心一些,又是独院,七块多他觉得挺划算。
不过具体的位置他还是不大清楚,对津店也不是边边角角哪都熟,倒是李大娘一提别的名,他‘哦’了一句。
“大崖村属于四洪公社……”
“四洪公社我知道。”后来的四洪街道办事处嘛。
李大娘觉得不能白收人家的红糖,让骆常庆骑车带着她一起去了大崖村。
这片区域也没开发,大崖村现在还是普通的村子。进了村子里,李大娘指着,很快就找到了出租院子的人家。
李大娘下车的时候给骆常庆指了指手边一处上着锁的院子,道:“就是这套。”
然后又指指巷子里边斜对面的一扇门:“是那户人家的房子,姓张,老两口在那个院子住着,往外赁的这套是他们儿子的房子,儿子是农药厂职工,现在一家都搬去单位房住了,这边就空了下来…你知道农药厂吧?在火车站那边,隔着两条街。”
农药厂骆常庆知道,从那儿路过过。
李大娘上前敲门,她跟这家人也不认识,就是辗转打听着问过来的。
今天来的正巧,这户人家的儿子在家。
听说是来看院子,先客气着聊了两句,把两人让到院子里坐下。
他又仔细问了一遍骆常庆的情况,比如都有谁住、几口人,哪个公社的,最后才带着去看房子。
老两口则跟李大娘寒暄,上回这老太太来看过,说是替人问的,这两天一直没信,还以为黄了呢,没想到今天带人过来了。
张金水给骆常庆递了根烟,两人边聊着院子的情况,边四处转着看。
院子挺宽敞,比自己家院子还大一点。
五间正屋,土坯房,墙体瞧着就厚实,屋里还糊了顶棚,门窗是玻璃的,屋里光线也亮堂。
厅堂很宽敞,地面抹了水泥。东边一间睡觉的里屋,西边带着间杂物房。
这时候村里的房子格局都差不多,就是面积大小的问题。
看屋里摆设的时候,骆常庆才觉得怪不得才要七块五。
没啥家具,就一套掉漆特别严重的八仙桌椅,一张双开门的大衣柜,衣柜中间镶的玻璃还裂了,左边那扇门掉了个合页,晃晃悠悠的,要是用还得现修。
里屋那张双人床更寒碜,就用土砖垫着搭了层木板,感觉躺上去不动还行,一晃搞不好都能散架。
见骆常庆打量屋里的床,张金水笑道:“家里那张床拉到单位房里去了……”
骆常庆点点头,家具他肯定得添置,就家里现有的这几件家具他也不想留,太破旧。
——别看现在没多少钱,但要求挺高。
院子东边是饭屋,西边垒着鸡窝,西南角位置是猪圈,不过都空着。
没有单独的厕所,跟家里老宅之前的模式一样,不单设茅厕,就去猪圈里解决。人在旁边蹲坑,老母猪就趴在一米开外的地方哼哼,谁也不打扰谁,倒是和谐。
“这边有个地窨子,屋后头还有块空地,可以种点菜。”张金水顺口介绍着。
骆常庆点点头,挨着转了一圈。找到这么一家不容易,他打算租,跟张金水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猪圈他得改动,屋里那张木板床得拆了,自己添张新的。
大衣柜跟桌椅暂时用着,将来能替换了再说。
这点改动不叫事儿,张金水没意见,又谈了谈租金,最后让了五毛,骆常庆直接付了两个月的房租。
这个月还六七天才到月底,没再多算房费。
两人签了份协议,协议是骆常庆起草的,一条条写的特别仔细。
不光备注好屋里设施的破旧情况,还把后期有可能会改动的地方加上,主要标注改动经过与房东协商并同意了的,要不然将来退房再牵扯别的麻烦。
除了这个,就是协议期限,他打算签一年,一年期限内不能涨房租。
张金水皱着眉头想了想最近听到的风声,改成了半年。
半年就半年吧,骆常庆咬牙,半年后看能不能在这边,或者去林家营那边买上一套自己的小院子。
协议一式两份,两人签好字,张金水就把钥匙交了。
张家老两口瞧着也挺和善,人也热情,告诉骆常庆自己那边有井,装着辘轳,以后的用水就去家里挑。
家里还有口闲置的水缸,说一会儿让自己儿子给他滚过来,刷刷就能用。
“好嘞大娘,我先把李大娘送回去,回头我去挪水缸就行,别麻烦张大哥了。”
寒暄两句,把院门锁上,将李大娘送了回去,又道了番谢。
李大娘牵头办成了这件事也觉得挺有成就感,跟骆常庆挥手告别的时候还再三叮嘱他哪天来卖苹果的时候到家里坐坐,喝杯水。
大崖村的张家,老两口在院里刷那口水缸,张金水站在边上欲言又止的。
张老爷子瞧着冷哼一声:“想回去就回去吧,啥难开口的?”
张金水表情讪讪的,今天又是他自己回来,爹娘有点不高兴。
张家老伴儿叫苗绣花,叹了口气,道:“早点回去吧,以后你媳妇愿意回来就回来,不愿意回来就算,你也不用觉着跟欠我们似的。那院子租了出去,你媳妇这回高兴了,以后你们和和气气的过日子就行,不用管我们。”
“不是不回来,晴晴这两天有点咳嗽,下回休假我一定带她回来看爷爷奶奶。”张金水试图解释。
“哼!”苗绣花冷哼一声,“这回咳嗽,上回拉肚子,她不乐意回来就别回来,别胡说八道拿孩子身体当借口,你这不是诅咒我孙女吗?”
完了见儿子脸色讪讪,苗绣花放软和了语气,叹了口气:“也是你上回多句嘴,我跟你爹在这边住的好好的,从来就没打算挪窝,你们搬走就搬走吧,你说你冷不丁来上一句让我们换到对面去住干啥呢?你媳妇当时那个脸啊…算了,不说这个了。”
其实老两口知道,宅子就是借口,儿媳妇拿这个当由头不愿意回这村里。
自己这个儿子也是没法说,他真有这个孝心,两头私底下先问问啊。好家伙的,正乔迁之喜,一家人在楼房里热热闹闹吃着饭,他不知道抽哪门子冷风,突然就蹦出一句:“那宅子反正我们也不回去住了,不行爹娘就换过去吧,那边朝阳,也敞亮。”
儿媳妇当时脸色就掉了下来,后来吵架就死咬着这个不放,非说是他们老两口早就惦记上了,又说他们三个人早就商量好了,把她一个人架了起来。
为这事没少生闲气。
还拿乔不回来,不回来就不回来,谁求着她了?
张金水还正儿八经地替家里说话:“娘,是真的凑巧,翠云说了,下回带着孩子回来……”他拿出收的房租,想塞给爹娘五块钱,老两口不要。
正推搡着,骆常庆来了,他没直接进来,先在门口笑着打招呼:“张大娘,张大爷!”
“骆同志,直接进来就行,以后常来常往的不用这么客气。”苗绣花忙上前招呼他。
张金水快步跟上,趁机把钱塞进苗绣花的褂子口袋里,也笑着跟骆常庆打着招呼。
骆常庆考虑到以后少不了过来提水啥的,免不了打交道,所以来挪水缸就没空着手,用网兜装了几个苹果、几个桃。
“给你们拿了几个果子。”
苗绣花嗔怪着说:“唉哟,花这钱干啥啊,省着钱添置点东西啥的。”
“几个果子没花啥钱……”骆常庆看旁边有张小方桌,把网兜放了上去。
张金水过来给骆常庆递烟,不经意瞄了眼他手里的果子,微微惊讶了下。也不知道这位骆同志从哪儿买的,这可比农贸市场上卖的苹果桃子好多了,个头大,颜色也好看,这要是拿出去送人可太能拿得出手了。
但毕竟是刚认识,也没好意思多问,闲聊客套了几句,帮着骆常庆把刷干净的水缸挪了过去。
他们前脚把水缸安置好,张老爷子就挑着两桶水进来了。
骆常庆赶紧迎上去:“大爷,我来我来。”
“你别沾手了,我就着倒进去。”张大爷走到水缸前,扁担都没下肩膀,先翘起一头的水桶,搁在缸沿上,往里一歪,哗的一下把水倒了进去,接着另一只胳膊一使劲,把另一桶隔上去,倒进缸里。
骆常庆接过扁担又挑了一趟,水缸装了个半满,洗洗刷刷什么的够用了。
苗绣花用个小布兜给他装了点炒花生和干大枣,道:“带回去给孩子吃。”
推脱不过,骆常庆只好接了过来。
他离开,张金水也准备走,老两口埋怨归埋怨,但到底惦记着孩子,把骆常庆拿来的苹果桃给他匀了点,让他带回去。
一边收拾,苗绣花才感叹:“骆同志也不知道从哪儿买的这果子,个头这么大呢。”
“可说是呢,我刚才没好意思问。”张金水瞧着那桃粉嘟噜的,拿起一个苹果闻了闻,果香浓郁,闻着就觉得甜,咽了咽口水,道,“农贸市场上都没见着这么好的果子。”
说完又道:“下回见着了我问问他,我们工会主任他娘摔断腿住院了,我想过两天去看看他,这果子瞧着喜人,大夏天的吃着也开胃,去探病买点这个挺好。”
苗绣花都不知道咋生气了,无力地道:“你这脑子是咋长的?有这个想法刚才咋不问?还下回见着,下回是啥时候啊?人家卖苹果的在那儿等着你啊?你咋不说等你们主任他娘能跑能跳了再去问。——收拾好了,赶紧拿着走人,我就不愿意看见你。”
张金水接过给他收拾的东西讪笑:“我过去问问……”
结果等他过去的时候大门都锁上了,遗憾的摇了摇头,提着他娘给他收拾的东西,回了农药厂宿舍。
骆常庆去了废品收购站,想看看能不能淘换点七八成新的家具,也顺便摸摸价。
如果这边买不着,他就走街串巷的时候打听打听谁家里有多余的家具买上几件。
结果到了废品收购站一瞧,满目的东西还真对得起‘废品’这俩字,没有一件买回去现成就能用的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