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九魈抱臂望着他。
王癸继续道:其实我不久前刚从鹿吉那回来,想必你也清楚,我们与你无冤无仇,自然不会好端端要杀你,你你是这么多年来,第一个能让鹿吉栽跟头的人,而且还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鹿吉此人想来睚眦必报,他能找来我们杀你,自然也会找来其他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段时间,你不妨跟在我身边,至少比你一个人要安全。
幽九魈看着王癸:你为什么要帮我?
王癸压低声音道:很简单,因为你伤了鹿吉,你就是我们所有人的恩人。
幽九魈耻笑:你不觉得自己说话前后不一吗?之前要替鹿吉杀我的是你,如今你又说我伤了鹿吉,是你的恩人?难道这天底下还有两个鹿吉?
天底下当然只有一个鹿吉,王癸眼神微寒,若不是我技不如人,我恨不得那个伤了鹿吉的人是我!
王癸深吸一口气:可惜我受制于人,为了自己的族人,不得不对鹿吉摇尾乞怜,对他唯命是从,可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只想只想重获自由!
王癸转头看向幽九魈:鹿吉不敢明目张胆地杀你,我知道你来头必然不小,有些事我不会多问,而且我可以像你保证,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我手下的任何人伤你,但是鹿吉不一样,鹿吉不会轻易放过你,你想在囚栏活下去,我们就必须得团结起来,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幽九魈听着王癸的话,似乎句句都在为他着想,幽九魈忽然低低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
他问王癸道:你之前说,鹿吉是个睚眦必报之人,那你又为什么能安然无恙地回来?
王癸一怔。
幽九魈:你没能完成他交给你的任务,为什么还能从他手上安然无恙的回来?
王癸摇了摇唇:因为因为他有把柄在我手里。
幽九魈:什么把柄?
王癸似乎在挣扎,他不确定自己应该不应该告诉幽九魈,月前,王城来了一位伯候,鹿吉让我替他做了一件事。
幽九魈眼神微沉:什么事?
王癸咬了咬牙:他让我袭击那位伯候,好吓唬
王癸不知道自己哪里说的不对,幽九魈突然发怒,伸手一把卡住了他的脖子,那力道,竟是要将他脖子掐断似的。
大哥!
王哥!
王异他们看见了,一个个剑拔弩张就要冲上来,王癸却抬手制止了他们。
都别动!王癸涨红着脸,伸手示意王异他们别过来,王癸被幽九魈掐的额头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却没有还手,看着幽九魈笑了起来,我知道你是什么人了,你是是你那位无仪候的手下,是吗?
幽九魈眯了眯眼。
王癸其实内心是有些发憷的,因为幽九魈的眼神实在冷的有些可怕,但他更清楚,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一旦退缩,机会就没了。
脖子太疼了,王癸艰难地咽了口口水:难怪鹿吉不敢不敢杀你,你为什么会来囚栏?是那个无仪候让你来的?他为什么让你来囚栏?或许、或许你们想知道的,我可以帮助你们。
幽九魈突然松开了手,王癸立即捂着脖子干呕起来,到目前为止,对于幽九魈很可能真会杀他这一点,王癸丝毫不怀疑。
他是真的会那么做。
王癸干咳了会儿,抬头问幽九魈:你、你们想做什么?还是想知道什么?
幽九魈看着他,直到最后却什么都没问,转身便离开了。
王癸见他走的干脆,丝毫不见犹豫,面色严峻。
大哥!王异见幽九魈走了,立马就朝王癸跑了过来,大哥,你怎么样?没事吧?
王癸:没事。
王异气不过,怒道:那小子到底什么意思!?我们还没找他算账,他居然还敢对大哥你动手!大哥,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我们,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他吗?那家伙,年纪不大,眼睛却是长在了头顶上,若今天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后指不定会狂成这样么,要不了多久,他就得爬到大哥你头上,在这囚栏里称王称霸!
王癸低声道:不,他不会一直待在囚栏里
王异:大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进了这里还能出去不成?
王癸抿了下唇:谁说一定就出不去呢?
王异诧异道:大、大哥?
王癸转头看向王异,眼神动荡:阿弟,也许我们的机会就要来了
*
幽九魈走到一处石块上坐下,从怀里将无双给他的炒豆子拿了出来。
棉布袋装了一大把,口子被打开时,炒豆子的香味直往外飘。
幽九魈其实并不饿,他只是想那个给他炒豆子的人而已。
这个是什么?吃的吗?
幽九魈抬头,发现居然是个灵族小孩,干瘦的身体,绿色的皮肤,凹进去的小肚子,肋骨根根分明,头上扎着一块破烂的布巾。
灵族小孩大约是被炒豆子吸引来的,小孩子总不如大人那般有自制力。
大地,快回来!一个身材扁平的绿皮妇人朝小孩大喊,粗哑的嗓音差点儿破音,可见她有多担心。
大地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又看了看幽九魈手里的豆子,馋的直咽口水,可他还是听了娘的话,转身跑回了他娘身边,大地拉着妇人的衣摆,小声道:娘,我看到了,他手上的东西是豆子,好香好香的豆子,太香了,我从来都没吃过这么香的豆子。
大地他娘道:大地,那豆子它、它不能吃,它有毒!明白吗?吃了你小命就没了!
可是大地指了指幽九魈,娘,他自己就吃了,难道他也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吗?
大地他娘转头去看幽九魈,果然见他在吃豆子,而且那豆子不知道为什么,吃起来还有声响,嘎嘣嘎嘣。
大地又开始咽口水:娘,豆子不是烂的吗?连没牙齿的阿翁都说吃着没劲儿,娘,为什么他的豆子那么脆?
大地他娘:
大地拽了拽他娘的胳膊:娘,你闻,好像更香了,为什么他的豆子没有霉味,还那么香?娘?
大地他娘:我、我不知道。
大地看了他娘一眼,大地他娘就更窘迫了。
大地见了,捏着自己的指头低声道:原来娘你有这么多不知道的事情,那外边肯定还有更多更多我们不知道的,娘,我好想出去看看啊。
大地他娘吓得一把捂住大地的嘴巴:大地!别乱说话,你不想要你这条小命了吗?
大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娘,将嘴巴上他娘的手拉开,低声道:要是能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长什么样,小命不要就不要了。
大地他娘脸色一僵,低头看着自己的孩子,眼神悲伤又难过。
她总是用这句话吓唬大地,因为这句话最管用了,就像母亲总是吓唬孩子窗外有老虎,不听话的话,老虎就会进来把你吃掉一样,但她的话并不完全是吓唬,窗外的老虎是假的,丢了小命却是真的,她从来不敢让大地落单,总是挤在族人最中央的位置,因为一旦落了单,大地很可能就真的没命了,就像妖族的那个孩子一样,没了命,还被残忍的人族吃掉,她受不了的。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句话已经不管用了呢?大地宁愿不要命,也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是啊,外面的世界太美好了,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的命做交换,只要能让大地离开这里,离开这可怕的牢笼。
她正悲伤着不知如何是好,大地突然拔高了声音:娘!
族人们也开始骚动起来,大地他娘回过神,才发现那个新来的人族正在朝他们靠近。
大地他娘愣了一下,将大地往自己身后藏去,和族人们一起对着幽九魈龇牙咧嘴、剑拔弩张,试图将对方吓退。
但幽九魈并没有停下脚步,他走到大地他娘的面前,离着两米的距离,将手里的豆子抛到了大地的脚下,然后转身走了。
第124章 要招兵
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雷甲瞪眼看着面前的吴回,您要招兵?
吴回点头:是,而且这次我会亲自监督招募新兵的事情。
雷甲嗤笑一声:将军说这话,可能不太清楚白城的情况,白城如今哪里有兵可招?白城全部的人加起来,老老少少一共不过五百人,招兵根本不可能。
吴回:那就让城内所有四十岁以下、十岁以上的男子,全部从军。
雷甲脸色一僵:什么?
吴回道:我已经查过了,这个年龄内的男子,至少有两百余人,勉强也算凑成一只军队。
雷甲一惊:可将军有没有想过,这个年纪的男子都是家中的顶梁柱!一家老小全靠着他们养活!你让他们从军,家里的地谁种?柴谁砍?
吴回:白城不是种不出庄稼吗?还种什么?
雷甲:是种不出什么庄稼,可每年的赋税也没让少交!
吴回:不是还有女人们吗?
雷甲:女人们要在家照顾孩子、照顾老人,再把种地的活儿压在她们身上,她们岂不是要活活累死?
吴回摆手:哪有那么夸张,不过是种种地、照顾照顾家中老小而已,有什么大不了?
雷甲咬牙:将军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回一拍桌:雷甲!这是你身为下属能对自己的将军说的话吗?
雷甲讽刺道:将军要招兵,恐怕相康大人未必会答应,将军可能不知道,养兵是需要银子的,白城没有足够的粮食去养那么多兵。
吴回:关于这点,我已经和相康大人商量过了,所有士兵大人会承担一餐的伙食,但没有月粮。
没有月粮?还只供一餐?雷甲听了吴回的话,瞬间彻底怒了,你们这么做太过分了!这跟把人当奴隶有什么区别?
吴回脸一沉:雷将军,注意你的言辞!你说谁过分?我还是大人?
雷甲气的脸都红了,捏着拳头咬着牙,却只能把话往肚子里吞,毕竟吴回把相康都搬了出来。
谁知吴回又道:对了,军营里那些人,年龄超过四十的,让他们统统回家,我可没义务养一群老弱病残。
雷甲刚忍下以后心血,这会儿彻底翻腾起来,他瞪着吴回道:他们都是白城的老兵,一辈子守着这座城,当年的暴乱,还有人立过功,你如今让他们回家?这根本就是要他们的命!
在暴乱中立过功?吴回抿了下唇道:这也是相康大人的意思,雷甲,我念在你体恤下属的面子上,今日的事不与你计较,但是你最好给我记住了,你若还想抱住你的位置,最好闭上你的嘴,别再什么话都往外说!
雷甲黑着脸:你以为我稀罕吗?老子早就不想
雷将军!门外风伯端着茶水进来,他将给吴回的茶送到吴回面前,吴将军,您要的茶。
说完,立刻走到雷甲面前朝他拱手:雷将军,下官有重要的是跟您禀报,还请您跟下官来一下。
雷甲看着风伯,胸膛剧烈起伏,风伯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雷甲最终忍了下来,抬手虚虚朝吴回抬了一下:属下先去忙,待会儿再回来与将军好好商议刚才的事!
吴回也没拦着,端着茶径自喝了起来,懒得搭理他。
风伯一出门,就拉着雷甲往无人的角落去了。
风伯一脸焦急道:将军!将军煳涂!刚才那话,您可不能说啊!
雷甲压着声,话确实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他们欺人太甚!他们有什么资格赶你们走?您守了白城一辈子,如今他们竟连一点活路都不给,该滚的是他们这群混账才对!
风伯早早就从了军,这几十年来一直守着白城,如今快六十了,孤寡一人,原想着老死军中,也算是他最终的归宿,谁知眼看就要到头了,突然就被人赶走了。
风伯哀叹一声:或许这就是咱的命吧。
不行!雷甲握住风伯的手腕,坚定道,我答应了要让你们留下,就绝不会食言!我现在就去找相康!问问他好记不记得,当年是谁救了他一条狗命!
别,别去,雷将军!风伯使了浑身的劲儿拉住雷甲,你去了,我怕是要死的更快!
雷甲一怔,回头看向风伯:风伯,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伯看着雷甲欲言又止,最后偏头长叹一声:哎!你就、就别问了,总之当年的事,你以后不要再提起,为了你自己,也为了我。
雷甲觉得风伯心里藏着秘密,二十年前的暴乱,他明明是拼死保卫城主的功臣,为什么却要说,相康要杀他?
雷甲:风伯
别问了别问了,这回没等雷甲开口,风伯就把人给打断了,吴将军那儿,你也别去说了,他不会听你的,大人更不会,雷将军,我也算看着你长大,这些年,在我心里,我是把你当亲人看待的,你听我一句,世道如此,不是凭你一个人、一句话那就能改变的,你今日辞了官,你落了个自在,可你你养着的那些孩子,他们可怎么办啊?
雷甲豁然想起,是啊,自己如今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养着一群孩子呢,今日他一气之下辞了官,他日那群孩子怕是就要忍饥挨饿,甚至能不能扛过下一个冬天都未可知!
风伯拍了拍雷甲的肩: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愤怒,可可又有什么办法呢?至少有了你的帮助,那些孩子们才能熬过这一个个难熬的冬日,雷将军,就当是为了他们,你就且忍一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