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见裴寂凝着眉一副晦暗不明之色,一时间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是想起另一件极为重要的事,突然又漫不着调地转了话锋。
“朕前几日收到消息,西凉王病体加重,已到了弥留之际,云安亲王蠢蠢欲动,西凉皇室中又没有可以与之匹敌的皇子,正统皇位岌岌可危,你在京中整顿两日就去西凉吧。”
裴寂闻之抬头,漫不经心地问:“那皇上的意思是?”
“朕不想看到云安亲王篡位,一个旁系王爷也敢觊觎皇位,倒行逆施,结果必将一败涂地。”
老皇帝沉着眼摸了摸胡须,意有所指似的盯着裴寂。
裴寂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轻笑一声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皇上的意思,臣都明白了,皇上放心,臣定不负皇上所托!”
老皇帝见他神色淡然,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那个心思,一时也懒得再试探他了,摆摆手便让他退下了。
曹德玉一直在殿外候着,见裴寂出来,面上当即浮出一抹正色。
裴寂侧目瞥他一眼,幽幽笑道:“曹公公,本王方才说的话永远作数,无论日后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你皆可来找本王。”
曹德玉总觉得他是在向自己预示什么,但他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只得讪讪点头。
“是,老奴先行谢过王爷的好意。”
裴寂知他是个聪明人,凡是能在宫中熬出头的,没有一个是废物。
只是他日后愿不愿意归顺定安王府,还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是自己的性命要紧还是他对皇上的忠心更为重要,全在他自己。
裴寂敛眉轻笑一声,旋即拂袖离开了。
曹德玉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蓦地听见皇上唤自己进去,他赶忙回过神匆匆走进了御书房大殿。
“皇上有何吩咐?”
老皇帝凝声道:“即日起派人盯着裴寂的一举一动,如若他敢对外透漏什么不实之事,亦或是有什么风声传出来,杀无赦。”
曹德玉闻之一惊,面上却点头应下了。
他方才还以为皇上已经饶恕了定安王诈死之事,不然定安王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地走出御书房。
但从眼下的情形来看,皇上心里的怒气非但没消,反而比之前更盛了。
但皇上向来不喜欢隐忍,既生了定安王的气,必会借着机会好好责罚他一顿,怎的就放过他了?
定安王方才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何至于让皇上气成这样却又对他无可奈何?
饶是聪明如曹德玉,怕也一辈子都不会猜透这其中的隐秘,而已经从裴寂口中知晓那件秘辛的南宫钰正快步走在前往宝月宫的宫道上。
他魂不守舍地走进宝月宫,一身酒味儿被风吹散不少,但还是让荣贵妃闻到了。
荣贵妃蹙眉迎上前,忍不住提醒他。
“钰儿,如今皇室中虽然再无人是你的对手,但你也决不能放松懈怠,平日在外面风花雪月也就罢了,怎的进宫连自己的仪表都不注意了?若是不小心撞见你父皇,你父皇定要生气。”
南宫钰闻之一顿,缓缓抬眸看向荣贵妃。
“母妃,您、您知道父皇以前的事吗?”
荣贵妃不明所以道:“以前的事?什么事?”
南宫钰有些难言的攥紧衣袖,犹豫一瞬后才启唇。
“儿臣偶然间听人说,父皇在登基之前,曾痴恋过一个异族女子,此事可是真的?”
荣贵妃见他神色复杂,忍不住笑了。
“钰儿,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这种事了,你父皇的性子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他登基之后尚且有后宫佳丽三千,年轻时自然也有不少露水红颜,不过那些女人终归是不幸的。”
世间男儿皆薄凉,她们以为自己遇上的是一生依靠,殊不知她们在男人眼里只是个好看的物件罢了,到头来连个正当名分都没有,可不是不幸吗?
南宫钰没有看到她面上的神色,反而是他的眉眼中出现了一抹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将他眼中的光慢慢撕裂,突然间难以自制地癫狂大笑起来。
“原来、原来裴寂没有骗我,他说的都是真的……”
荣贵妃被他的神态吓到,忙不迭地抓住他的手。
“钰儿,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这副样子,你把话同母妃说清楚,定安王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南宫钰的神志似乎被她拉回来一些,只见他苦笑一声,嘴中缓缓吐出一句没有感情的话。
“母妃,您知不知道,父皇他在世上还有一个儿子?”
“什、什么?”
荣贵妃双肩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钰儿,你听谁说的,这种事可信吗?你父皇怎么可能会……”
“为何不能,您方才不也说了吗,父皇年轻时候有不少风流韵事,留一两个野种在外面,也并非什么奇事不是吗?”南宫钰自嘲道。
荣贵妃仍是一脸的不信,她进宫多年,曾经也是痴恋过皇上的,为了讨得皇上欢心,极力伪装自己去做一朵解语花,皇上一开始对她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曾经说过他在登基之前有过一段真挚的感情,他十分喜欢那个女子,只是先皇不同意,便做了棒打鸳鸯之事。
至于孩子,皇上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的,就连皇后也不知道这件事。
但以皇上的性子,如若他在民间当真还有一个儿子,他不可能会无动于衷的。
所以唯一的可能便是那女子在离去之前向皇上隐瞒了自己有孕的事实,以致皇上也不知道他还有子嗣流落在外。
想到这儿,荣贵妃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凝眉看向南宫钰。
“钰儿,你听母妃说,就算定安王说的事是真的,对我们而言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你父皇他未必就清楚此事啊,他……”
“母妃,您怎么到了这时候还在自欺欺人。”
南宫钰打断她的话,眸中尽是怨气。
“定安王先前为何会出事,您真以为是遭了奸人算计吗?您难道就没想过父皇当时的反应太不对劲了吗?
裴寂可是父皇一手扶起来的,他为人如何,父皇最清楚不过,以父皇对他的器重,怎会因为一封密信就让父皇断定裴寂有通敌卖国之嫌?除非送信之人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更重于裴寂!”
荣贵妃困惑道:“钰儿,你、你说的话,母妃怎么一句都听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