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根本就不需要他去西凉做什么,因为帮老皇帝谋事的另有其人,皇上只是不想在京中对他下手落人口舌罢了。
若是他“不幸”死在了西凉,反而给了老皇帝一个绝佳的出兵理由,同时又帮日后接位的连淮翊除掉了一块绊脚石,可谓一箭双雕。
皇上这番心思,他怎么可能会看不穿呢,他说过了,他足够地了解当今圣上,但皇上却不够了解他,不然今日也不可能屈于不甘的向他妥协了。
只是明知前路凶险,西凉这一趟,他也非去不可,不然他就再也寻不回念安了。
苏越见他一脸凝重,知他心意已决,拧着眉喟然叹了一口气。
“那便祝你一路顺风,你万事小心,至于定安王府,你不必担心,我自会帮你好好守住的。”
裴寂敬声道:“有劳了。”
书房外,桃儿一脸纠结地站在门口,犹豫一瞬后又默默走开了。
她并非是故意偷听王爷和苏将军的谈话的,只是眼见快到正午了,特来问问苏将军要不要留在府上吃饭,她也好让厨娘做两道苏将军爱吃的菜,哪想就听到了这些。
王爷才刚回来便又要走,前方同样是险境未知,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真要撑不下去了。
王爷就是定安王府的天,这天若是塌了,他们哪里还有活路。
她不明白,明明王爷为国为民忠心耿耿,为什么皇上就是不肯放过王爷呢?
散学回来的裴子推走进花园的时候,见桃儿撇着嘴愁眉苦脸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下意识还以为是小铃铛出什么事了,快步上前拍了她一下。
“桃儿姐姐!”
“啊!”
桃儿吓了一大跳,抖一激灵从石头上站起来,打眼一看,却是自家小王爷,顿时又松了一口气。
“小王爷,您过来怎么都没声的,吓死奴婢了……”
“是你想事情想得太出神了,没看见我过来而已。”
裴子推小嘴一撇,盯着她问:“桃儿姐姐,你怎么了,小铃铛又惹你心烦了?还是你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桃儿摇头道:“铃铛小姐乖巧得很,奴婢喜欢她还来不及呢,哪会心烦啊,只是、只是……”
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把王爷去西凉的事告诉他,这么大的事情,王爷应该也会主动告诉小王爷的吧?
裴子推见她一脸纠结,心里猜到什么,眼神渐渐变得肃正起来。
“是不是和父亲有关?他今日进宫被皇上责罚了?”
桃儿见他胡乱猜测,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王爷足智多谋,哪可能会受罚!只是、只是奴婢方才不小心听到王爷和苏将军的谈话,他说皇上派他去西凉,两日后便启程,苏将军对此很是担忧,似乎西凉的情况对王爷十分不利,所以奴婢才有些担心,可王爷说王妃极有可能也在西凉,小王爷,你说眼下该怎么办才好啊?”
裴子推闻言,神采奕奕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维持了一早上的好心情也顿时烟消云散。
他以为父亲这次回来是和他团圆的,可原来不是,父亲只是回来告诉他,他还好好活着而已。
可如今父亲要走,他又能如何呢,哭着跪在地上恳求父亲别走吗?
那可是皇上的命令,父亲岂能违抗。
再说了,娘亲还在西凉呢,这说明什么,说明父亲昨晚骗了他,而娘亲如今的处境必然很危险,所以父亲必须要去救她。
可是他再也不想像之前那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定安王府了,爹娘遇到了什么事,他不知道,他们出事的时候,他也不在,他只能从别人口中听到他们的消息,然后终日惶恐什么都做不了,他受够这样的日子了!
他知道自己还小,不能成为父亲的帮手,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也要陪父亲一起出去!
思及此,裴子推挺直腰杆快步跑向了裴寂的书房。
苏越正在听裴寂分析京中如今的风向,房门却在这时猝不及防的被人推开,冷不丁把他吓了一跳,打眼一看,却是元宵那小子。
裴子推一本正经地走到裴寂面前,启唇问:“父亲还要出去?”
裴寂不知道他从何处听到了风声,但既然问出来了,他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故而坦率地点了下头。
“是。”
裴子推直言不讳道:“那我同您一起去,我……”
“不行。”
裴寂不等他把话说完便一口否决了。
他一个人尚且不知西凉还有多少未知的危险,若是带上元宵,一旦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莫说念安会不会怪他,他自己首先便不能原谅自己。
他这些年也迫切地希望元宵能够尽快成长起来,但也绝不会心大到让他在这般年纪就经历这些事。
“你留在京中,国子监的功课不能耽误,定安王府也不可一日无人,至于之前的事,你不必害怕,皇上已经应允我,绝不会再贸然对定安王府下手了。”
“父亲……”
裴子推甚为不悦地皱起眉。
“孩儿知道西凉危险,但孩儿不怕,您放心,孩儿会好好保护自己的,绝不会成为您的累赘!”
裴寂却抿唇笑了,“裴子推,无论如何时候,你都不是我的累赘,只是这种事情现在没必要让你经历。”
少年自当有少年气,至于那些诡谲难测的人心诡事,随着他的年岁渐长,他自会明白。
如今他只希望元宵对这人世还存着几分天真温良与赤诚之心,起码不会因为一两件坏事就让他断定这世间再无一个好人。
再者,他也不想让元宵在这么小的年纪就看到他阴鸷狠绝的一面。
“裴子推,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在我这儿动什么心思,如今让你待在定安王府是为你好,待到日后便是你想混在府里过安稳日子,我也会毫不留情的把你赶出去闯荡。”
裴子推见裴寂加重了语调,小嘴一撇,瞬间败下阵来,默默转过身垂头丧气地走了出去。
苏越看得直摇头。
“元宵也是一番孝心,你说你何必如此苛责呢?我家那个臭小子要是有元宵一半的体贴,我做梦都能笑醒了!”
裴寂神色复杂道:“皇上容不下我,又岂会容得下元宵,如若他随我一起去了西凉,皇上就更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他只有留在京中才是最安全的,如若皇上狠心到对一个孩子下手,到时京中风向只会对皇室名声不利,哪怕顾及这一点,他也会放过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