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
沈念安突然有些看不懂他了，明知他们两个是对头，他怎么还高兴得起来。
他不是一直都想拿下明理堂吗，只要她这个小堂主死了，明理堂的一众部下就是再聪明，也绝不是他的对手，他们根本扛不了多久的，所以这样的结果应该深得他意才对。
连淮翊见沈念安抿着唇不说话，当即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嘴角自嘲似的微微抿了一下。
“沈念安，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当真只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难道不是吗？”
沈念安敛容反问他，语气冷硬，几乎是半点情面都不留。
“你派铁木峥去水泉镇抢明理堂的地，若不是我及时回来，明理堂不知要损失多少东西！
还有，玉带山上的宝藏，我原先确实是不知道，后来是不想让你利用那些宝藏做坏事，所以我才会阻止，可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让铁木峥设下埋伏害死我明理堂那么多兄弟！
至于穆念念，早在她去燕大都求学时，你便知晓她的身份了，然后就故意接近她，目的就是要她做你的内应替你办事！
你做了这么多事，结果反而说我冤枉你了，你倒是摸着自己的良心好好问问自己，你可有半点受屈之处！”
更别说他出卖兄弟独自逃走，全然不顾兄弟义气，让他的好兄弟受了多年折磨，以致如今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到头来，他半点愧疚之心都没有也就罢了，竟然还怪她看轻了他，过往种种加在一起，她有哪句话说错了！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进宫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了你为明理堂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只可惜我没能如愿，而今我的身份也暴露了，你想如何便随你的便，不过你记住，我明理堂素来不怕事，今生今世，我一定跟你奉陪到底！”
连淮翊看见她的眼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神色怔了一下，然后自嘲地轻笑一声，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扔到她面前。
“你不是想杀了我吗？我现在便给你机会，杀了我，你便可以为你明理堂的兄弟们报仇了。”
沈念安却呆愣着站在那儿，眨眨眼，不知他突然来这一出算怎么回事儿。
故意在她面前演戏？
还是另有别的目的？
连淮翊见她半天没有动静，微微挑眉。
“怎么，不敢动手？”
沈念安凝声道：“谁说我不敢了，只是我要杀你，绝不会用这种方式，你不还手由着我杀，这又算什么，我沈念安再不济，也做不出胜之不武这种事！”
连淮翊却凝声道：“如果我说，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你明理堂的人，你可信？”
“你骗谁呢！”
沈念安现在一个字都不会信他的，都到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辩解的，越辩解反而越显得他这个人低劣。
“如果没有你的命令，铁木峥会设陷阱坑我？如果你对明理堂不是另有所图，那穆念念会为你所用？还有你和蛊七之间，你们以前都经历过什么事，他全都告诉我了。
种种这些加起来，便是将你凌迟一百次都不为过，你居然还有脸对我说出这种话，那我明理堂死去的弟兄们又算什么，他们全都白死了吗！”
连淮翊见她的神色越来越激动，喉中止不住的苦涩慢慢溢出来，那些尖酸之语就好像一根根银针似的刺进他体内，让他被折磨得痛不欲生。
“别人说的话，你字字都信，而我的话，你却置若罔闻，沈念安，我知道你对我心存偏见，我没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但你敢说你这辈子就没有情非得已、被人利用欺骗的时候？”
他说话的语调很轻，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泄去了一般，整个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悲伤了许多。
可是他的眼神却灼灼逼人，让沈念安有些不敢直视，甚至有些退缩。
她活了二十年，怎么可能会没经历过他所说之事，只是她跟他终究是不一样的，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
而他即便是有太多的无奈，在危急紧要关头，他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以牺牲别人来换取自己的性命，单单这一点，他便是不可原谅的。
“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我确实没什么可说的，你既已知晓我的身份，我自然也没什么立场再留在国师殿了，不过你欠明理堂的债，我终究是要跟你算清楚的，山高水远，咱们走着瞧！”
说完，她便愤然转身走了出去。
而连淮翊却凝望着她的背影，勾起薄唇幽幽笑出声来。
沈念安，我不怕你恨我，我也不怕你来找我算账，我平生最怕的，是你忘了我。
我只希望，活过这一生，世间能有人真真切切地记着我，这便足够了……
院子里，韩锡坐立难安地闷着头来回踱步，蓦然听见开门声，转眸见沈念安出来，他忙迎上前去。
“你、你和大人到底怎么了，我刚刚听见好大的争吵声，你是不是埋怨大人昨夜没有救你？大人他并非有意的，其实你失踪之后，大人一直都很担心你！
还有，你和裴慎之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对你的性命会那般在意，你们两个……”
沈念安不等他说完便一记眼刀扫过去。
“你很闲吗，干嘛这么执着于打探别人的私隐之事？”
韩锡被她莫名其妙地喷了两句，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是，我就随便问两句，我招你惹你了啊？再说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以为我真喜欢管你的闲事啊，我还不是担心你会被裴慎之那厮骗了！
你知道王庭中有多少姑娘喜欢他吗，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虽说你是比别人聪明了些，但也没多独特啊，女孩子家家的，找男人的时候一定得擦亮眼！”
沈念安听见这话，嘴角忍不住冷嗤。
“照你这么说，那我得看上什么样的男人才不算瞎眼？你的国师大人？可我若是没记错的话，我被人绑架之后，国师大人似乎并未在乎过我的死活吧？还是裴大人连夜带人赶去救我，我这才脱离了虎口，不然我现在早就没命站在这儿听你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