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帝抓住他的双手握在掌心,上半身微微偏靠,就这么倚在了他的怀中。
“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你最懂我。”
赵瑾走出内室,看到屈十九正在廊下候着。
他对赵瑾行了一礼,“侯爷慢走。”
赵瑾有些好奇那名绯袍内官,于是问他:“敢问屈公公,里头伴着圣上的那位是谁?”
屈十九道:“那位是内侍省的谢常侍。”
赵瑾本想再多问一二,但一想到屈十九那副看不起人的嘴脸,便把话都咽了回去。
“侯爷慢走。”屈十九在她身后又是一喊,等到彻底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才悄悄地佝着背出了朝阳宫的侧门。
宁皇后在宫内调着蔻丹水,听到宫人来报:“禀皇后殿下,屈十九来了,正在外面候着。”
她微微颔首,宫人便小步去了,再回来时,屈十九也跟在后面,请安道:“臣请皇后殿下安。”
“嗯。”宁皇后看着自己大拇指上刚涂好的蔻丹,问他:“什么事?”
屈十九道:“圣上今日传了梁渊侯进宫。”
宁皇后还在忙着自己手中的事,也不看他,问道:“还有呢?”
屈十九道:“梁渊侯待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走了。”
宁皇后听到这里,手上的动作才顿了一下,微微瞥了些目光过来,“你是说,圣上还没有对他提及那件事?”
屈十九忙压低了头,道:“圣上将人都遣了,臣站在院子里,没听到里边说了什么,但臣看梁渊侯的神情,好似并不知晓。”
“就算现在不知道,过几日也是要知道的。圣上现在不说,就是希望能有个折中的法子,又或者说,他想要个不让赵瑾觉得心寒的说辞。”宁皇后淡淡一笑,话语中带了些嘲讽,“既要面子又要里子,这世上哪有这么体面的事。”
屈十九听出她的意思,但是没敢贸然开口,而是稍稍佝着背等着。
但宁皇后并没有对他吩咐什么,只是手一挥,让他先走。
“殿下莫不是想先将这件事传出去?”屈十九走后,宁皇后的心腹姑姑俞恩问道。
“大好的机会都送到面前了,为什么不用?”宁皇后抬起手来,迎着光又看了看自己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心情似乎格外愉悦,“他不是想偏宠赵瑾吗?我倒要看看,等这道消息落入赵瑾耳中后,这位由他千挑万选的驸马爷,会不会心中不快。”
赵瑾从宫里出来时,已是黄昏时分。
出了这高墙深院,她才觉得积压在肩头的力稍有减弱。淮安道正是灾时,需要粮食不假,所以就近从沧州调粮,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从军者,需以百姓为首要。
这道理她再明白不过了,可当抛弃了理智与责任后,她私心觉得朝廷对剑西不公。军饷放得迟、军粮多为陈粮,这些她都能忍了,可她不甘心的是,朝廷始终对剑西不重视,就好像这块土地早就不是大楚的一界。
那些妄图拉拢她的,都是为了她手中的兵权,没有一个人想的是剑西三州的枯竭之地。
返行路上,赵瑾浑浑噩噩,等到她回过神,已经不知何时回到了公主府的含章院。
有些事情,即便是她成了驸马,也是无从改变。
赵瑾满腹怨闷没处撒,干脆提了枪练晚课,将这一身没处去的气焰全都使在了长枪破空的啸杀声中。
天际蔓延,湛蓝的穹顶透着黄昏的暮色,远处渐渐带上了夜幕的阴影,已缀星斑一二。
一套枪法舞毕,赵瑾的余光朝院门方向扫了一眼,道:“公主既然想看,为何不堂堂正正地看?”
她话音才落,半开的院门就变成了全开。
秦惜珩问:“练晚课?”
“嗯。”赵瑾把手中的枪插回兵器支架之中,问她:“公主找臣有事?”
“这么舞刀弄枪的,手上的伤好全了?”秦惜珩盯着她还缠着绷带的左手,眉头微锁。
“已经在结痂了,而且臣这只手没怎么出力。”赵瑾借着舞枪撒尽了气,此时心中平复不少,对她笑笑,“公主怎么来了,有事找臣?”
“没事就不能来?”秦惜珩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擦。”
“臣这里有,就不弄脏公主的了。”赵瑾并没有接,而是从怀中拿出了自己的帕子拭汗。
秦惜珩把手中的帕子塞给她,“我拿出手的东西从不收回,给你你就拿着。”
赵瑾讪讪一笑,只得将帕子折叠整齐后收入怀中。
秦惜珩问:“父皇今日叫你进宫了?”
赵瑾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的心又被拽了起来。
秦惜珩猜道:“是为了军饷和粮草?”
赵瑾不想将心底的情绪转移到她身上,只是淡淡道:“多谢公主关心,但这事已有圣上定夺。”
“唉。”秦惜珩叹了口气,有些为她不平,嗔道:“难道除了沧州,就不能从其他地方调粮去淮安道吗?父皇也是,一点都不看重你的身份。”
赵瑾原本以为她会想方设法来劝自己接受这一切,却没想到她竟然是站在己侧,心中顿时充了些暖意。
秦惜珩道:“这么看着我干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会站在父皇那边,觉得他这么做都是有苦衷的?”
赵瑾被点破心思,有些难为情道:“臣确实,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