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瑾道:“他原本是为了求亲才来,如今主动搭上自己的亲妹,他能甘心?”
秦佑道:“左右不过是再从宗室中挑一位郡主出嫁,公策迪这人好色成性,只要送个貌美的女子给他,是谁都一样。不过嘛——”
赵瑾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秦佑笑道:“莫说是宗室,只怕整个邑京,都没有比阿珩更标致的姑娘了。我说赵侯,你好福气啊。”
赵瑾脸上青白一阵,有些憋闷道:“殿下赶紧笑,笑完了,就请继续。”
秦佑毫不客气地又笑了两声,才说:“你问你问,还有什么要问的,一并全问了。”
赵瑾道:“昨日船宴上的那些人,殿下对他们都有什么目的?”
秦佑道:“目的?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他们日后指不定如何巴缠着我。”
赵瑾一手撑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殿下还真是胸有成竹。林邦友、唐潜就不用多解释了,可殿下拉拢我表兄是何缘故?还有彭芒章,你想在御史台也插人?可我听说这位彭御史一心为公,怕是轻易收买不了。还有其他人呢?殿下在他们身上打算如何?”
秦佑道:“大楚开国至今,曾经襄助高祖夺取这天下的,如今也就只剩宁、唐、崔、徐、杜这五家了。”他说完,停顿片刻后又道,“原本还应该有个傅家,可傅玄柄偏要自寻死路,如今反倒连累了整个傅家。”
赵瑾想到还处于牢狱之中的傅玄化,脸上的轻松顿时消失。
秦佑没多注意她的神色变化,继续道:“昨日的河宴上,那个领着集贤殿编修的杜知,就是杜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嫡子。他祖父杜老太爷原本官至四品两馆知院事,可后来不知是中了什么邪,非是迷上了求仙问道,整日将自己关在炼丹房里不出来。做老子的一心想着得道成仙,做儿子的又能好到哪儿去?杜旗山,就是杜知他爹,整日里也是不务正业,靠着祖上的那点恩荫,每日到崇文馆混日子了事。”
他不屑地“嗤”了一声,又道:“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可杜知倒是跟他老子、还有他那些庶出的兄弟不同,硬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去了集贤殿。他如今虽只是个七品编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杜家好歹名声在外,在杜老太爷之前,杜家也出过几任帝师。如今有了杜知这样的后生,我倒是不担心杜家会式微。”
赵瑾道:“殿下趁着杜家没落时示好,杜知不论如何也会承你这份情。”
秦佑慢慢地吐出两个字:“然也。”
赵瑾有模有样地给他鼓掌,“若说工于心计,殿下可谓是人中龙凤。”
“过奖。”秦佑倒是很受用,又说:“至于唐家……我为什么拉扯着唐家,就不用多说了吧。”
工部尚书正是唐家唐渠,唐渠之弟唐集乃兵部司郎中,户部员外郎唐闻许矮他们一辈,虽不是嫡出,却是唐家不容忽视的关键。当朝六部,唐家在工部、兵部及户部各有一席之地,此等盛况,非一般世家所不能及。
赵瑾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了,问道:“那彭芒章呢?彭家是令宜年间才起来的吧?殿下拉拢他是为何?”
秦佑道:“因为他是颜老先生最看重的学生。”
颜清染出身沧州颜氏,历经三朝,亦辅佐过三代帝王,如今的朝堂之中,称他一声“老师”的不在少数,即便是宁澄焕也不例外。纵然他年事已高,早就返乡沧州故居,可一旦他重入朝堂,没有一个人敢对他说半个“不”字,就连楚帝也要礼待三分。
“还有,”秦佑又道,“彭芒章的品性和能力,我信得过。”
“那我表兄呢?殿下看中了樊家的什么?”赵瑾问他。
秦佑懒散笑道:“我没看中他什么,只不过是怕你不去赴宴,所以才邀他而已。”
赵瑾无言地给了他一个白眼,问道:“昨日宴上的那个徐然宥,是徐家的哪位公子?我听闻康乐长公主下降徐驸马后,只生了一个女儿静平郡主。”
秦佑道:“你能想到徐驸马,怎么想不到徐驸马的侄儿?”
赵瑾立刻便想到户部尚书徐荻,秦佑马上又说:“不过,徐然宥是徐家偏房出身,并不是徐荻的儿子。你久不在邑京,不知道这个也正常。”
“这么听来,徐家并不像其他几家那么容易?”赵瑾道,“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徐荻虽然有本事让自己坐到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可没有本事教导自己的儿子。他膝下有二子,徐然贺是长子,可偏偏自小就对功名利禄不感兴趣,就好往外面跑,说要做个游山玩水的剑客,行侠四方。次子徐然茂自小体弱,只能娇养在高门大户里,后来年岁长了,身子虽然略有好转,心却被养懒了,日日不务正业,还常去秦楼楚馆里鬼混,后来染上了花柳病。他底子本来就不太好,这病一染上身,没熬过一个月人就没了。”
秦佑叹了口气,“这事不风光,徐然茂也是草草下葬了事。长子不成器,次子早亡,徐荻已经年过半百,就算是想再生个儿子,也是难了。”
赵瑾问:“所以他从偏房中选了徐然宥?”
秦佑道:“我与徐然宥的交涉并不多,只是约莫知道,徐荻很看重这个侄儿。”
赵瑾又问:“他没领什么差事?”
秦佑道:“徐荻有心打磨他,把他扔到衙门里从胥吏做起。徐然宥也是不卑不亢,交给他的事情都做得极好。建和三十五年,他高中榜上第八,被分派到了集贤院做修撰。去年吏部铨选,宁相有意拉拢徐荻,于是保举徐然宥做了工科给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