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或不好,不是殿下一厢情愿就能算数的。”赵瑾往后垫上一靠,撑着腮看他,“殿下总得说说你的诚意。”
“换个地方吧。”秦佑起了身,“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也不是我拿出诚意的地方。”
马车驶出百花大街,向西而行,两人一路无言,像是在各自斟酌自己的筹码。赵瑾在心里理着这乱麻一样的线,不知多久后忽闻幺伏在外一声:“殿下,到了。”
秦佑率先下车,赵瑾次之,待得落地时,她对着眼前的宅子愣了愣。
“放心,我在这附近插了眼线,没人敢跟来。”秦佑在前面带路,边走边说,“这儿是睿王的一处外宅,后来被我买了,专门用来宴请宾客,花天酒地。”
睿王?赵瑾想了想,记了起来,这好像是永康年间死于派系争斗的一位亲王。
赵瑾跟在后面,看着这一路走来花哨又奢靡的装潢,拿那份纨绔的语气啧啧两声:“殿下好有钱啊。”
秦佑回看她一眼,亦恢复了一脸懒散,“没钱怎么装纨绔?你就得跟着我再学学,不然工夫不到家,糊弄不住人。”
赵瑾很有底气道:“我穷得很,没钱。”
“你说这话,也就只有我会信上一两句。要是落到旁人耳里,只会觉得你是故意哭穷。”秦佑说完,不忘举个例,“太子多半就会这么觉得。”
三两句话语间,秦佑带着她进了宅子深处的一间暗房。
赵瑾打探四周,“这是殿下的书房?”
秦佑道:“随便翻随便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哟,”赵瑾哼了一声,带着点儿讽刺的笑,“还装大方呢。”
“我用得着装吗?”秦佑回了一笑,往她那边走近几步,仍是那副惫懒样子,“百花大街上招待你的时候,吃喝玩乐哪次花的不是我的钱?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大方了?”
“殿下,我喜欢男人不假,但是你这样的,我没兴趣。”赵瑾退了退,与他保持固定的距离,“有的适合玩,有的适合做对手,有的适合当狐朋狗友的兄弟。你凭本事让我将你划到了最后一类。”
“你厉害啊,叫人不知道这话是夸还是贬。”秦佑挪身到茶案前坐下,招手让她也来,“不是要跟我谈话?想让我拿出什么诚意?”
赵瑾在他对侧坐下,道:“我问,你答。至少要让我知道一些明细,我才考虑要不要与殿下合作。”
秦佑点头:“好,你要问什么?”
“第一,”赵瑾伸出右手食指,“二十年前的事,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回答可能会有些匪夷所思,但是我保证我说的全部都是实话。你若是相信,咱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
赵瑾淡淡道:“真相与结果都已经知道了,想来殿下也没有必要用过程来骗我。说吧殿下,我洗耳恭听。”
秦佑欣赏她的果断干脆,道:“我怀疑这背后有另一只手。”
赵瑾平静的瞳眸忽然一紧。
“这只手引着我去查二十年前的事情,每当我陷入瓶颈,它就会抛出新的线索,甚至连谭子若的去向也是它在暗中告诉我的。”秦佑眉头皱紧,摇着头,“我暗中派了人去查这幕后人是谁,可是对方来去无踪,没有留下半点线索。”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赵瑾想了想,换了个说法又问,“或者说,是什么让殿下觉得我父亲的死是宁家的蓄意谋划?”
“五年前。”秦佑回答得很快,不带半点犹豫,“皇祖母那时还在,只是长久地病卧在床。有一次我去探视,正碰上父皇照料皇祖母用药。他们说了几句话,我最开始没有在意,可是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
赵瑾追问:“什么话?”
秦佑低头回忆,想了想道:“父皇说,‘母后今日体肤之痛,可曾想到昔年之孽,那时朕心上之痛不亚于此’。”
赵瑾问:“太后是怎么说的?”
秦佑豁然抬头看向她,道:“你再恨哀家如仇,他们也回不来了。”
若是不晓真相,这句话真的会让人不明就里,二人如今心知肚明,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皇祖母就是这样说的。”秦佑看着赵瑾脸上近乎呆滞的模样,轻轻地继续说,“当时,皇祖母的寝殿周围没有宫人,我便以为老人家在休息。听到他们这一对一答,我意识到来的不是时候,于是马上就走了。”
“离开之后我才想起来寝殿周围为何没有值守的宫人,想来是父皇有些话要单独说与皇祖母听,便叫人都下去了。可是那句‘昔年之孽’,还有‘他们’,倒是叫我想了许久。父皇与宁家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我原本以为这些指的是父皇的什么私事,可是他这人对谁都是一个态度,会有什么人值得他与皇祖母撕破脸皮?”
赵瑾忽然道:“先帝崩前,命我祖父和颜老先生为帝师太傅,又指范相从旁协辅,一同授书储君。”
秦佑点头,“不错。我当时想了许久,唯觉此二人较为可能。”
话音刚落,两人立刻对目,不约而同想到了一种可能。
秦佑突然慌张,低喃道:“……怎么可能。”
赵瑾却觉得豁然开朗,她看着秦佑,很快又猜到了一种可能。
可猜测仅仅只是猜测,楚帝此人深不可测,她不知道该不该搏一把,拿赵家与剑西做一次赌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