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冷漠地还了一礼,带着她的儿子,匆匆离开,回自己的院子去了不提。
“刘相公,还接着问吗?”韩忠虽身躯雄壮,毕竟也老了,开始打起哈欠。
“不问了,明天再说吧,劳烦老人家安排一下。”
韩忠便把刘瑜一行人,安置在一处院子里,虽然这么多人不太宽敞,但凑合一夜,还是能住得下,床铺被褥等等,都有下人拿着洗干净的过来。
当然,刘瑜和杨时,另外安排在客房,读书人嘛,跟武人是不同的。
刘瑜的房间更是分里外间的,韩琦送给他的美姬,便睡在外间,如果刘瑜要她侍候之类,甚至陪睡,一叫她便得进去。
“做点东西来吃。”刘瑜没有把这温香软玉拥入怀里,倒是给她安排了这差事。
而袭人羞涩地低下了螓首:“奴不会。”
琴棋书画也好,女红茶道也好,甚至说起兵法,她都有读过的,偏生这做饭,她真不懂。
她自小在扬州青楼里长大,便不是被当成正常女子培养的。
普通歌姬,哪能入得了韩府?
刘瑜也无奈,这仙儿还能做碗面条,烧只野兔呢!
“那你去想办法,反正得让这二十来人,都有口热乎汤饭垫肚。”刘瑜也不管了。
因为这么四百里奔驰过来,要连个热饭不吃就去睡,明天三分之一的人直接病倒,没什么意外的。当然,所谓病倒,可能只是感冒伤风,但别说这大宋年间,去到大明朝,感冒都是能要人病的啊!
袭人泪水都要滴出来了,无奈只好转身出去想办法。
刘瑜把杨时和吴十、李宏都叫了过来:“不太对啊,那老花匠,不知道因何事,心有愧疚,这个不用说,大家跟我一起办差这么久,都能看出来吧?那厨娘,话里不太稳实,她所说的话,颇有些漏洞,这个也不必直接。”
杨时点了点头:“先生说得极是,倒是那陈夫人,全无破绽,不但这陈夫人,那老丫环也是毫无破绽的。可是学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老丫环不太对,却又不知道,哪里不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也同样是刘瑜的问题,只不过他比杨时更为肯定:“那老丫环肯定不对!”
他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在问话时,对方老是回避他的眼光,而是很明显,下意识在控制得自己的肢体,全身紧绷的感觉。尽管在刘瑜的问答里,她没说谎,但她有秘密,她在保守着某个秘密。
这也是为什么刘瑜会请陈夫人出来说话的原因。
“但是陈夫人没问题,至少我没发现她有任何问题。”刘瑜揉了揉太阳穴,苦恼地说道。
无论是从肢体语言,或是从心理侧写,他都暂时没有从陈夫人身上,感觉到任何的问题。
她有的只有愤怒,没有任何愧疚或是不安的心理,也没有什么想掩遮什么秘密。
恰到其份的愤怒,恰到好处的理智,完全符她的身份和处境。
“如果陈夫人没问题,那么老丫环,也就不可能有问题吧?”李宏搔了搔自己的胡须,他本不以智谋见长,刘瑜和杨时都没想明白,他自然更是无计可施。要在京师,还说能不能上刑拷问,在韩府,那是绝对不可能,就算韩琦同意,刘瑜也不敢这么干。
一个是有罪推断很操蛋;另一个是在韩府里这么干,一旦拷问不出东西,刘瑜的名声就全毁了。韩琦看好他,富弼愿意接见他,司马光暂时不敢以权势直接拿下他,皇帝给他直奏的权力,为什么?
因为刘瑜有神秘感,因为几乎所有到他手上的案子,都能水落石出,而且还不是拷问出来的口供,不是让人自证其罪的。一旦名声坏了,在皇城司大牢拷问,那是自己的地盘;在韩府这么干,很快就传出去吧?
那刘瑜前途也就坏了,大约别想在仕途短期内再有什么寸进了。
吴十五更是直接摇头道:“少爷,要杀人,或是要被人杀,小人没二话,这种断案的事,小人真的不好掺和。”
然后他直接就去跟皇城司的那些亲事官一起烤火、喝酒了。
“小人、小人也许知道,那老婆子的秘密。”张二狗凑在边上,小心翼翼地说道。
刘瑜听着,不禁眼睛亮了起来,一把将张二狗扯过来:“只管说便是!”
大名并不是韩琦家眷所在,也不是祖籍的老宅,只是他出来工作的地方,所以韩府的规模并不太夸张。而韩琦出京,除了和新法的不对付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就是治黄。黄河水患的问题,此时大名府是灾后,流散至此的灾民比较多,韩相爷自然也不可能太奢华。
所以分给皇城司人等的小院子,虽住得下,但比较挤。
不过无论是吴十五还是皇城司的人等,都没有谁有什么意见,跟吴十五一起凑着烤火的皇城司亲事官,倒是不少人笑着道:“咱们也算是在韩魏公府里住过,回到东京,倒也可以吹嘘一番,教那些腌臜货妒忌、妒忌!”
这是一个资历,武人嘛,能入得了韩魏公的眼,能在府里住上,没被赶出去住公家的驿馆之类,算是一个谈资了。吴十五也颇为注意,文贵武贱到这时成定式了,武人地位低,低到什么程度?低到刘瑜一介白身,跟去秦凤,以范仲淹徒孙的名义,一封范纯仁的书信,就能忽悠到好些悍卒跟随。吴十五便是当年在西军里,离韩琦不知道多少层,今天能亲眼见着韩相爷,他也很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