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牡丹也是福至心灵,半倚在地上,高叫道:“刘公与奴家有过肌肤之亲!”
这句话,却是不止救了她一命,还有她的家小人等的性命。
“当真?”白净面皮的吏目笑着问道。
白牡丹这时也知道凶险, 着牙强撑道:“自然 是真的,要不奴家哪里敢跟那刘家奶奶撕撸!当年奴家艳盖徐州城,刘公不过刚过冲龄,但确实与奴家有肌肤之亲!”
在座三人听着口瞪目呆,白牡丹艳盖徐州城是有的,但那得十几年前,也就是刘瑜六七岁时。六七岁的刘瑜去跟她有肌肤之亲?这也太过匪夷所思吧?
老捕头想了想,不耐烦就要拔刀,却被那黑面皮的吏目拦住:“刘公非常人,行非常事,拜入范文正公门下,也不过是差不多这个年纪。所以,或有之?只是十数年过去,早就忘记她了吧,结果了便是,以免为你们三人,种下祸根。”
“刘公一定记得我!奴家愿修信一封,若刘公退了信回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黑面皮的吏目也是痛快,一拍案几:“好,你若真能搭上刘公这条线,哪怕能让我等三人,在刘公面前磕个头,唱一唱名,这青楼以后许你一成的干股!”
白牡丹听着,连忙行礼道了谢,只是到最后,她仍不明白:“刘公冠带闲住,所谓落架凤凰不如鸡,几位老爷,何至如此?”
“刘公便是构陷的祖宗。”白净面皮的吏目苦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却是挥了挥手不愿再往下说,只是催那白牡丹,赶紧写信。至于为什么冠带闲住的刘瑜,还让人感觉到这么恐怖?那是因为,刘瑜就不是个严格意义上的忠臣。
在亲旧两党之间,刘瑜选择不站队,做孤臣。
但在官场上,他有根基,他是范门一脉,更得韩琦赏识,连小妾都能得韩相爷的礼物;到富弼这边,甚至有几分忘年之交的味道,富弼到现在,还听刘瑜的话,不敢吃糖,不敢吃太饱,每天让人扶着坚持散步,据说不良于行的问题,大有改善。被他骂过的曾相爷曾公亮,也称赞过他;王安石也指示过刘瑜要注意自己的护卫等等。
大宋朝廷,有几个七品官,能得诸多相爷的说话?得了吧,人家大宋宰执,谁有空去记一个七品小官的名字?混成刘瑜这样,可以说,上面大佬不论喜欢不喜欢,哪怕象文博彦,不喜欢刘瑜,但至少还是知道这个人的。
士林之中,狂生章惇与他是知己,名满天下的苏轼更是相交莫逆,就连小圣人王雱也说过细作事无人能与刘子瑾比肩。所以他有个什么事,有人为他说话,有人为他不平啊,就象这时的冠带闲住,苏轼发牢骚就不说了,章惇在京师,听说也主动跟王安石提过两次,说是以刘瑜之才,不当闲置云云。
而下面,刘瑜也有安排自己的人手啊,西军那些跟着他去京师的兄弟,安排在厢军,当个十将什么之类的,那也有许多的。大的城市,他也有安排彭孙这样的得力手下,经营间谍网络;西边的州府,弓箭社教习也是他的人手。
便是到了徐州,五县巡检,也是由他门下的李宏担当着。
这样的刘瑜,别说还挂着馆职,就是削职为民,在老捕头和两个书吏面前,也仍是天一样的人物。
白牡丹的信,很快便写好了,教人送了过去。
那小厮去到刘府,战战兢兢好半天,才咬了牙上去投书。
这日当值的,是辞了亲事官职事,随着刘瑜过来徐州的原皇城司逻卒,听得门房禀报,便笑道:“不知什么男女,便要投书给相公?有冤便去衙门申,有才就去考场闯,莫名其妙来投书,又说不出个干系,是什么道理?教他去便是。”
谁知那门房去哄这小厮走,后者却就把白牡丹的话说了一番:“傲麦改制少得衣!”
门房又回过来报,那当值的亲事官,一时也就不敢确定,便去禀报与刘瑜得知。
刘瑜此时正在新开的书院里讲课,看着那亲事官明显匆匆而来,跑着一身热气腾腾,便教学生自行做题,迎了出来说话:“莫急,万事有我。”
亲事官把这事说了,刘瑜皱着眉想了想,一时想不起来。
亲事官拿着信,却是苦笑说道:“是小人的不是,却被那厮蒙骗了。”
刘瑜看着那信封上有针孔,明显亲事官是检查过,里面至少没有石灰粉之类的东西,但伸手拿了过来,拆开看了。
白牡丹性命交关,当然不敢废话。
开篇就写明,自己是十多年前,艳盖徐州城持白牡丹,当年如何在城中偶遇,刘瑜又是如何占她便宜,也难得她这么多年,还记得清楚:“相公昔年曾言道:他朝若逞壮志,许妾富贵半生!妾身问何以为凭,相公道是他年便以此句为证!”
刘瑜看到这里,一拍脑门,他算想起来了。
那年头,他一心想着烧玻璃炼钢铁,这话的确是他那时的作派。
“去把这娘子请过来,就在城东宝莲寺相见吧。无论她如今何等模样,何等身份,以礼相待。”刘瑜对着那亲事官吩咐了一声,便又回去上他的课了。
“今天我们来学习因式分解。”刘瑜对着下面的学子,如是说道。
大字不识、一到一百都数不清楚的人,然后成为成功的间谍有没有?
也许有,但至少刘瑜觉得他没那运气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