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秋深的时节,一袭白袍穿身上,刘瑜坐在岸边垂钓,而边上仙儿正给他拌着鱼饵。
如梦和袭人,伴着刘母,跟一群丫环在岸边草地上,玩着锤丸的游戏,倒是连着刘母在内,也是玩得很为开怀。
再远一些,是日麦青宜结和苦娘、艾娘,领着一伙二十来个小萝卜头,围四五匹良马,正在练习马术。刘塘和他的几个小伙伴,很有些想过去一起练习马术,可向前走了两步,就被伙伴拉住:“子璜,你忘记昨日,那苦娘说的么?”
刘瑭想起,不禁下意识退了两步。
昨日苦娘说什么?那是刘塘问她:“这么小的小孩,小的也就七八岁,要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
“死啊。”苦娘平静地回答了他。
如果这还没让刘塘和他的小伙伴们退缩,那苦娘后面那一句,就真的让他们不敢凑过去了:“奴才们小时候,记得有个弟弟的,学不好骑马,从马上摔下来,本来没死,被后面冲上来的马蹄,踏上脑袋,整个头都碎了,就没有了。”
想起这说辞,刘塘和那些小伙伴,谁敢凑过去啊!
“算了,咱们去寻李大哥,学点棍棒!”
刘塘这个提议,很得小伙伴们的附和,他们便奔去寻那李宏厮混了,李宏平素待他们很和气,但今天李宏却招呼不了他们:“二爷,那边有烟花信号,俺不能陪二少爷玩耍了,误了相公的差事,是要行军法杀头的!”
说罢李宏匆匆领了三骑,便往徐州城门奔驰而去。
刘瑜终于等到从东京而来的马蹄声。
不过来的却不是他要等的人。
来的是王四。
王四不是一个人来的,随着他而来的,还有蔡京。
因为连续赶路,而显得有些精力不济的蔡京。
“先生。”蔡京见着刘瑜,恭恭敬敬行了礼。
刘瑜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只是指了指鱼杆,示意说话小声些,不要惊扰了快上钩的鱼儿。蔡京便压低了声音,然后开始细细禀报着明年开春他准备要去应试,如何备考,如何读书等等,然后又说起前些日子,他和王四刚出京之时,京师刚接到的消息。
“秦凤路机宜文字王韶王子纯,单骑奔赴青唐俞龙珂部,说着羌人、夏人都派遣他们的重要首领随王韶东来,看将起来,俞龙珂部内附,指日可待!世人皆赞王韶之功,学生却知,这里九成九,却是全仗先生的谋划!”蔡京说到这里,长揖及地,拜将下去。
刘瑜动也不动,仍旧钓着他的鱼。
“阿蔡,你有带什么好吃的吗?”仙儿一边切着蚯蚓,一边抬头问蔡京。
这让蔡京有些尴尬:“小师母,学生名京字元长。”
“奴奴晓得!奴奴是问你,从东京来,可有带什么好吃的?”
蔡京苦笑道:“王四叔催得急,来不及买。”
“唉,阿蔡你真没用。”仙儿嘟着嘴,也不再理会他了。
于是站在边上的蔡京,似乎成了一个额外的人。
“回去吧。”刘瑜幽幽地对蔡京说了这么一句。
可是蔡京再一次躬身拜了下去:“先生,学生不是没用的人。还请先生……”
刘瑜放下了钓杆,转过身来望着他说道:“青山绿水,这是个好地方。”
“先生高雅。”蔡京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一点也不高雅,我的意思是说,正是埋骨好地方,你若是真的没什么用,看在你叫的这一声先生份上,为师一定好好把你埋了,也不枉咱们师徒一场。”刘瑜很认真的对蔡京说道。
后者听着,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因为蔡京绝对是个聪明人,他太了解刘瑜的性格了,他听得出来,刘瑜的话里,全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刘瑜是真的打算把他埋了。
可是蔡京很聪明,他清楚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刘瑜要把他埋了,不论他身在东京,还是身在徐州,绝对没有区别。
如果当时不是他一见王四,就表示自己有话要禀告老师,不宜转述,事不迟疑,最好马上就出去。大约他蔡某人,已成了东京的一具尸体了。而且在奔赴徐州的路上,蔡京想了一下,自己的弟弟蔡卞也应该不会幸免的,因为他已想明白,王四为什么会来问他,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而且,如果他们两兄弟死了之后,以蔡京对刘瑜的了解,他的这位先生,保证有千百种法子,布置得让忤作看不出来毛病,只能报个暴毙或是误服毒药身故之类的死因。
“你有何用?”刘瑜又问了一句。
蔡京整了整衣冠:“如今党争甚激,然而边事已是千均一发,先生中直,不是新党也不是旧党。如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此时当于中枢,把握职方、皇城司等等事务,方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解生民之倒悬,是为国家大幸!”
“我觉得,寒江垂钓的日子,也很不错。”刘瑜假惺惺地这么说道。
蔡京深深一揖,很严厉地说道:“先生!何以为寒江,而弃苍生焉!学生不敢苟同!如今国事艰难,先生胸怀不世之才,当一展鸿图,济世救民才是道理啊!”
这厮还真能投人所好,这话说得,感觉刘瑜要再呆徐州钓鱼,就是对不起天下,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君主,更对不起他自己了。
刘瑜望了蔡京半晌,摇头道:“行了,说说你有什么用吧。”
“学生记得先生有一义弟,在宫里当差。”蔡京压低了声音说道。
刘瑜点了点头,童贯嘛,蔡京当年也和杨时一样跟过他,知道这事,倒也正常。
蔡京又说道:“童公公近来景况不太如意。”
这是事实,因为刘瑜离京了,很多钱财接济就跟不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