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置地,黄河商业,这两个异于此年代的名称,如果说两者之前没有联系,那才是难以叫人置信吧?只不过之前没有想到,胃口大到可以吃下陈留向家全部产业的黄河置地,居然是刘瑜的手脚!
然后他们便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因为他们发觉,刘瑜要的不只是面子了。
“刘相公,这么说,你要是我黄家全部家业了?”黄家家主冷冷地向刘瑜问道,却没有之前的谄媚和恭敬神色,“刘相公,你可要知晓,今时不同往日,您现在,可是冠带闲住,不比当时手掌皇城司权柄!”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刘瑜笑着点了点头。
黄家家主脸色稍缓,对刘瑜劝道:“相公,凡事总归有个商量的余地,何必做绝?”
然后他对黄家家主说道:“坐,凡事有商量嘛,黄七郎在吗?请出来见见吧。他身为两县巡检,这桩事,总归是他的错处,时至今日,也不见得他站出来,认个错?黄翁,再怎么商量,这事说不过去。”
黄家家主想了想,对身边长随道:“去叫小七过来给刘相公磕头认错!”
名义上忤逆分居的黄七郎,其实还是住在这黄家的大院里,不一刻,便过了来。
吏目世家是什么概念?就是及时雨宋江那种人才啊!
黄七郎绝对是能伸能屈的,见着刘瑜,还有十几步就“扑通”跪下去,膝行上前,那头磕得“咚咚”响,痛哭涕流,一副今日方知,昔非今是,浪子回头,痛心疾首的模样。
其实刘瑜很清楚,黄七郎虽是两县巡检,但他应该倒与此事无涉。
为什么?因为黄家告他忤逆,就是为了某日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满门抄斩时,给黄家留下一条根来。所以这等托辞山匪,杀人害命的勾当,是不会让黄七郎沾染上干系的。
而这黄七郎的作派,当真是教看者流泪,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物,也不禁要叹一声:
“这世上,谁又没犯过错?”
“杀人不过头点地,世兄不必如此。”刘瑜也起身将这黄七郎扶了起来。
“罢了,下官今日至此,有所感悟,人来,笔墨侍候!”刘瑜长叹了一声,抖了抖衣袖。
黄家家主暗暗吐出一口气,这场戏,到了这里,总算可以谢幕了。
于是连忙对下人吩咐:“快!快把老夫的端砚取来!文房四宝快拿上来!”
又向刘瑜拜道:“得蒙直阁相公赐以墨宝,蓬荜生辉啊!”
“哪里、哪里。”刘瑜谦虚地回应了几句。
文房四宝很快就呈了上来,刘瑜看着那墨砚,却就“咦”了一声,走过去端倪道:“这砚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难得相公喜欢,小老儿胸无点墨,还谢刘相公收下此砚,以免明珠蒙尘!”黄家家主凑了过来,顺水推舟。这砚当然是好砚,至少七八百贯的上好端砚。不过刘瑜开了口,现在看来,似乎也不用推出两个人来打死给刘瑜出气,那给了这砚,就给了吧。
“后面这铭文不太对。”刘瑜取过端砚在手,却皱起了眉。
他招手黄家家主过来:“黄翁你看,对着阳光这么看,怎么有血丝啊?这端砚又不是鸡血石,有杂质却就不美了。黄翁,你怕是让人杀熟了!”
黄家家主听着,连忙凑过来:“这足足七百四十贯啊!那狗才当真好胆!”
刘瑜高举着砚台,附和点头道:“是啊,你这狗才,当真好胆!”
语音未尽,振臂一挥,那方砚被狠狠砸在黄家家主脑门。
黄七郎和其他人方想动弹,仙儿和李宏的长刀,已架在黄七郎和那充任衙门书吏的黄家族老脖上。
一下,两下,刘瑜脸带微笑,不紧不慢地往下砸着。
开始那黄家家主还想挣扎,后面就不动弹了,只有腿脚不时还抽搐着。
刘瑜站了起来,将那方砚,放在桌上,自己慢慢用煎茶的水,净了手上血,方才对那黄七郎说道:“世兄,你看,我说那砚有血丝,黄翁还不信?你说,这是不是有血丝?”
“相公说得是,是家严没见识,又上了年纪,醒觉被骗,这素来好面脸的人,一口气咽不下,自己失足摔落在地,不意却就一命呜呼!”黄七郎开始说话时,还是咬着牙,从牙缝里生生挤出来的话,到了后面,已然说得很流利。
刘瑜出乎意料望着黄七郎,半晌示意仙儿放下刀子:“还真是凡事有商量?”
那边被李宏用刀架着脖子的族老,高声道:“当然凡事有商量,大家都看见,家兄不慎摔倒之前,还感谢直阁相公,给他指点了迷津,没有让他再被人蒙骗下去。”
刘瑜撩起袍裾,坐了下来,挥手示意李宏也放下刀,不必胁持那族老:“这么说,黄翁还得感谢我?”
“感谢,自然是极感谢的,家兄愿意将黄家五成的田地、铺面,投献给相公,以谢相公为他指点迷津的大义啊!”那族老大声疾呼。
边上黄七郎摇头道:“叔父你听错了,方才父亲是说,九成的田地、商铺,都投献给直阁相公,我等这些人,都不是会营生的,与其放在我等手头败光了,不若献与相公,反而能物尽其用!”
刘瑜就愣在当场了。
吏目在这年代本来是显贵的行当,说吏目是世家,似乎有点荒谬。
但其实真的不荒谬,黄七郎这样,就连刘瑜都一时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场景。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道怎么反应。
刘瑜刚刚一下一下,在他面前砸死他爹啊!他居然没反应?
“你不想给你爹报仇么?”刘瑜好奇地向黄七郎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