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羡宁道:“哦,你说你跟周俊宜影帝曾经交往过,虽然分手多年,但你现在依旧爱着他。你还说你为了寻找一个精神寄托,想办法将《雁齿小红桥》中的男二号岳欢供在神龛里面变活了。对了,你告诉我们现在他不听你控制,即使毁了神龛都没用,让我们帮助你……”
他的思维非常敏捷,虽然盖晓的述说因为刚才的意外被打断,但是夏羡宁迅速根据洛映白微信提供的信息和他刚才从盖晓那里听来的线索进行整合,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再配上他那副一本正经的表情,简直让人怀疑的心都生不出来,盖晓当时就听的呆住了。
岳玲也呆住了,她不知道自家老大是一直就这么无耻,还是是这一瞬间被他师兄给附身了——这妥妥的演技派啊!
盖晓立刻就信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对两个陌生的警察说了这么多重要的事,想起刚才“中邪”的感觉,顿时一阵后怕,差点哭出来:“那我怎么办?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让他跟我说说话而已,为什么他真的会活过来啊……”
她绝望地对夏羡宁说:“我发现岳欢竟然真的有了形象,而且还有攻击性之后,好几次试图毁掉那个神龛,但是根本就没有用。这一次肯定也是岳欢干的!他不肯放过我,刚才是他附了我的身!”
她说了!岳玲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压抑激动,夏羡宁道:“到底怎么回事?”
像盖晓这样一个倾诉欲很强又敏感矫情的女人,平时手上长个倒刺都恨不得满世界的求安慰,这么大的事情能在她心里一憋就是几年,已经完全是超水平发挥了,现在眼看夏羡宁他们反正也知道了不少,于是再也不想隐瞒,抽抽噎噎地把整个事情经过讲了。
说白了,她一开始想干的事其实只是养小鬼。
盖晓在感情失意之后创作了《雁齿小红桥》这部小说,其中的男主角戚长峰正是以周俊宜为原型塑造的,纪念着这段消逝的爱情,而男二号岳欢则代表着盖晓另一方面对于双方感情破碎的恨意。
所以岳欢整个人物的性格、遭遇是跟戚长峰完全相反的,但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永远都不会动摇,无论之间隔着怎样的仇恨,他都会深爱着女主,并且仇恨着男一号。
这个人物很大程度的弥补了盖晓在感情上的失落,所以在写作的过程中,她对岳欢产生了深深的迷恋,竟然异想天开地希望同他对话。
这番心理活动实在是曲折离奇,夏羡宁揉了揉眉心,询问道:“你是从什么时候产生这种想法的?”
据他所知,盖晓的小说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出版了,近一两年才卖出版权开始拍摄,但之前岳欢应该是没有出现过。
盖晓小声说:“这个想法早就有了,但我一开始就是想想而已,也知道不可能成真。知道去年去了泰国旅游,发现那里的人很流行戴佛牌,我就跟风去了一家小店,也想挑选几个带回国,结果发现里面有一种佛牌,据说是可以人为的注入意识的。”
了解各国不同的法术是他们入门的基本功,夏羡宁对佛牌也有一定了解,却从来没听说过怎样往佛牌当中人为地注入意识,如果是洛映白在这里就好了,要论博学多知,还没有人能比得上他。
此时盖晓说的一脸惊恐,岳玲低头奋笔疾书,在这种严肃的氛围之下,突然想起这个名字,夏羡宁的心里顿时生出一阵柔软。
第79章 大家来找茬
这时候岳玲问了一句:“人为注入意识的佛牌, 那怎么做?是卖佛牌的人告诉你的吗?”
夏羡宁连忙将那一点的恍惚收敛起来,听盖晓回答道:“是。那个人告诉我,如果我心里有想见见不到的人, 可以想着那个人的样子, 用血把他的名字和八字写在符纸上给他,他就可以做一个佛牌给我。”
盖晓顿了顿,又急切地道:“我经常跟娱乐圈的人打交道,知道他们有些人会养小鬼, 也知道这种东西邪气。但是我不一样,我没想害人, 也没想祈求护身转运, 那个店主说这个佛牌里面不会掺杂不好的东西,做出来以后也不过是陪着我聊天而已。我只是很想知道……如果岳欢变成了真的, 他会说什么,是个什么样的人。”
岳玲看夏羡宁沉吟不语,便接口道:“所以你就试了试, 结果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而且岳欢居然脱离佛牌有了自己的形状, 还会伤人,所以你又想把佛牌给弄坏了。”
盖晓低声道:“是啊。我试着把佛牌毁了好几次,但是都没成功, 前几天请了一个大师, 他让我找一块空地, 说是可以帮我把神龛连带佛牌一起给封住, 我还以为成功了,看来也没有。”
像是盖晓这种情况,她的所作所为肯定是错误的,但本身并没有害人,动机也不是出于歹意,如果不是整件事情当中又演变出了其他意外,原本不会造成人员伤亡,所以按照国家给特侦处发下来的准则,她无法判刑,只能罚款。
真正危险的应该是那个制作佛牌的人,不过那人远在泰国,就不归夏羡宁管辖了。
夏羡宁道:“小岳,告诉松泽,调查一下佛牌的来由。并且将咱们这边的情况跟泰国法术协会的人交流一下。”
岳玲答应了一声,夏羡宁起身,又对盖晓微一点头,说道:“还需要采集一些你的血液,并且在十天之内,请盖编剧将过去供奉神龛的地方恢复原样。在这段时间,会有同事一直跟在你身边监督,希望你配合执行。罚款金额会另行发放通知。”
他的意思分明就是不管盖晓愿不愿意,都得强制配合。盖晓的性格挺强势,但也抗不过夏羡宁。
她脸上都是不情愿,但还是识相地答应了,跟着又向夏羡宁道:“夏处长,你是不是觉得这件事我做错了?但我真的没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些人不能算是我害的吧?”
审讯室的地面上还裂着一条大口子,显然做贼心虚,这件事当中多半有地府的手笔,才会让佛牌变成那样的凶物。盖晓理论上不能算是犯罪,但她的行为也实在没法让人赞同。
夏羡宁不爱废话,更没心情开导文艺女中年,他淡淡地说:“你问心无愧就好,不必询问别人。法律自有公道,该你负的责任你也跑不了。”
盖晓喃喃地说:“我实在控制不了我自己,你肯定没有爱过谁,等你爱过一个人,你就明白了……你就知道感情有多痛苦了……”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冰冷的男人笑了。
对方的眼睛微微弯起,如同静谧的夜空中静静悬挂的月牙,华光灼灼,刹那炫目,一下子把盖晓看的愣住。
然后夏羡宁轻飘飘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
“啪”的一声,岳玲的笔掉在了桌子上。
夏羡宁瞟了那支笔一眼,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很好。”
他也不知道是在说爱一个人的感觉很好,还是在说他爱的人很好,反正房间里的另外两个女人感觉很不好。
就好像看见多年来清心寡欲的圣僧在自己面前大口大口地吃鸡腿,夏处长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人设一崩不复返,第一次是情况逼不得已也就罢了,现在他居然还学会主动表白了。
这种感觉实在是……惊悚啊。
盖晓:“……”
都到这份上了还要被狗粮拍,是人吗?!
夏羡宁像是丝毫没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冲岳玲说了句“快干活”,说完之后,他也施施然出了房间。不知道为什么,岳玲竟然从那个一如既往笔挺的背影中看出了些许嘚瑟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可能需要治治眼睛,看看屋角地板上的大口子,又看看面前同样惊诧的盖晓,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盖编剧,那跟我走吧。”
夏羡宁进特侦处的时候还是夜里,走出来一看,发现外面已经是朗日高照,金灿灿的阳光洒了一走廊,他用手挡了一下眼睛,摸出电话想要拨号,却发现有条未读的短信。
师兄:“羡宁,一会拍摄结束后我想回家查点东西,特侦处没事了邀你一起。另,饿了,如过来求包养。”
夏羡宁看见这个名字就笑了,弯弯的眉眼在阳光的照耀下,将每一根睫毛都分明地镀出金边,看不出来半分冷漠,他的手不自觉地摩挲着屏幕上“师兄”那两个字,想了想,悄悄把洛映白的备注换成了“映白”。
以前是师兄,现在不仅仅是师兄了。
夏羡宁想到这一点就心满意足,出门买了点吃的,开车去了剧组。
《雁齿小红桥》里面出场人物众多,剧情又是围绕着女主发展,虽说周俊宜和常维宇分别是男一男二,但其实他们的对手戏在剧中所占的比重不大。几场戏拍下来,岳欢在昨天那次现身过后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就算是洛映白一向沉得住气,这个时候都不免有些着急了。
如果岳欢能继续出来闹事倒好了,最烦的就是这样冒一下泡就藏起来装死,现在佛牌和神龛都在他们手里,岳欢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影响,说明他已经彻底脱离依附,成为一个独立的意念体而存在,要抓住他,必须从另外一个角度下手。
这也是洛映白要回家查书的原因,他看到夏羡宁的回复,知道他马上就来,倒也安心了一些。
就在这时,洛映白敏锐地察觉到一道目光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猛地一抬头,正好对上了温倩倩复杂的眼神。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点意外,温倩倩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抬头,洛映白则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这样看着自己。
对于这个人,虽然他们之前发生过一点小小的不愉快,但同在一个剧组中,冲突摩擦本来就是难免,以洛映白对温倩倩的观感来说,她性格中的确有些被人宠坏了的跋扈蛮横,但是这人本身倒也不算有什么坏心眼,却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就这样移开目光也不大礼貌,洛映白冲冲对方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温倩倩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正在休息的演员们纷纷向着门口看去。
他们现在在拍摄外景,条件不好,也没有特意分间,所有的人中场休息的地方都是在两个临时搭成的大棚子里,这喧闹顿时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猜测是不是谁家的粉丝闹着想探班,或是有记者偷偷溜了进来。
然而片刻之后,从外面进来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瘦高男人,他一边进门一边咋咋呼呼警告在棚子里坐着休息的人们:“快起来快起来,别懒洋洋坐着了,投资方的人来了。”
他一转身就换了副笑脸,冲温倩倩道:“倩姐,冯先生来探您的班了。”
冯正洋在生意场上混迹多年,很会做人,他平常也不是没来探过班,却从不会这样兴师动众,温倩倩心里一跳,又忍不住看了洛映白一眼,问那个瘦高男人:“除了他,还有谁一起来?”
当冯正洋第一次跟她提起那些政治上的事情时,温倩倩还懵懵懂懂,她直觉上总觉得这事挺危险,回去之后就在网上查了查,冯正洋说的那么详细,她很快就对号入座,了解了那些内幕之后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觉得更害怕了。
不管事实真相是什么,这种事都不应该轮到他们参与,即使再有钱,冯正洋也终究不过只是个没有权势的商人而已。温倩倩一直觉得她丈夫是个奸猾又冷静的人,她实在不明白冯正洋有什么必要冒这个险。
可是她也知道她劝不住,因此一直提心吊胆。
那个瘦高男人是温倩倩的经纪人,听了她的话小声回答道:“倩姐,夏少也来剧组了。”
看来这就是冯正洋的合作者了,但,夏少?
——听到这两个字,温倩倩心里一动,随后又想起昨天查到的信息,所谓夏少肯定不是夏羡宁,那么指的就应该是他那个新人回来的私生子堂弟夏征。
温倩倩只知道这些消息,却无法把所有的消息联系起来,她猜不出这些人到底要怎么样,心神不宁,听见经纪人这么说,也只能淡淡说句“知道了”,硬着头皮走了出去。
在别人看来,嫁入豪门的女明星里面,没哪个人比她更有福气了,平时对着丈夫,经常连个明媚点的脸色都不给,说话颐指气使的,偏偏就这样冯正洋还依旧能温柔体贴,百般上心,让别人见一次羡慕一次。
旁边几个演员小声议论着,大抵是羡慕温倩倩命好,不单自身演技过硬,在娱乐圈早早成名,嫁入豪门之后丈夫也对她好,只有洛映白的目光在她侧脸上一扫,微皱了下眉头。
很快,冯正洋已经由温倩倩陪着走进了帐篷,制片人、周俊宜等剧组里一些重要的人物也跟在旁边。
毕竟是投资方之一,原本在棚子里的人或打招呼,或站了起来,个个热情洋溢,冯正洋却不像平时那么亲和,脸上也没有惯常的笑容,一进门就问道:“我听说昨天倩倩在拍戏的时候摔了一跤,这是怎么回事?”
谁都知道他爱妻狂魔,说这样的话也不奇怪,可是这事还真怪不了别人,邓导演道:“不好意思了冯先生,拍戏的时候发生意外也不能避免,下次我们再加强安全防护。”
冯正洋不高兴地说:“不是安全不安全的问题吧?我怎么听说她是被一个新人给摔到地下了?”
温倩倩还没意识到战鼓敲响了,她想起昨天洛映白昨天那一摔,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小声道:“你别说这个了……”
冯正洋没开腔,洛映白却已经走了过来。他浅笑道:“冯先生是吧?你刚才说的那个人可能是我。人是我摔的,所以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他完全可以暂时先不说话,但是冯正洋一看就是有目的而来,洛映白一方面不愿意听他叨叨,另一方面也如果他不开口,邓导演就得帮他挡着,所以没等冯正洋指名道姓,他干脆就自己凑上去了。
冯正洋上下打量他,问温倩倩:“是他吗?”
温倩倩的手指搅着衣角,没吭声。
她的经纪人在旁边道:“冯先生,就是他,叫洛映白。当时倩姐从马上掉下来他接了一下,我本来还挺感激的,结果他突然就撒手了,您说这不是故意耍人吗!”
冯正洋冷笑:“耍人之前没看清楚对象吧?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家倩倩也是你能得罪的?今天这事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不算完……”
其实冯正洋平时的为人还算的上是低调谦和,这回一反常态,说出这么一番话,目的就是最好借着这个由头,激怒洛映白,逼着他自己把背后金主的姓名给抖搂出来,那样效果一定很好。
然而让冯正洋意外的是,这个时候,旁边的周俊宜忽然接口了。
周俊宜道:“冯老板,其实这事应该怪我,拍戏的时候太投入,没注意到倩倩的马不稳当,她才会掉下去。落地的时候冲劲那么大,接不住也很正常。”
冯正洋没想到他会替洛映白解围,周俊宜的咖位太大了,跟普通的演员不一样,在生意场上同样多有涉及,就算是他也不好直接反驳。
他看了看周俊宜,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说道:“我也知道意外都是难免的,周老师你太客气了。我再怎么糊涂也不会怪到周老师身上,只是不能容忍有的人故意找事。”
洛映白笑道:“冯先生这话说的,你这不是在骂你自己吗?”
冯正洋皱眉道:“你说什么?”
洛映白叹气道:“我最烦别人跟我说的话就是‘你说什么’,你说我说什么?人话呗,一遍还不够,还得再问一遍,耳朵聋了?”
他不等冯正洋发怒,又说:“你还说错了一点,我也不是演员,而是剧组里请来的风水师。这样吧,既然冯先生一定要问问问问个不停,那我今天就当扶贫,免费帮你算上一卦。”
温倩倩的经纪人总算找到一个说话的机会,连忙嘲笑道:“小伙子,你那什么风水算命的玩意没事的时候当个消遣也就算了,拉生意也得看看场合,看看对象。还扶贫?谁差你那点算卦钱。”
洛映白没理他,向着冯正洋一笑,问道:“冯先生真的不缺钱吗?财帛宫晦暗,隐隐有破财之兆,眉角横纹生,诸事不顺,欠有外债——我可觉得冯先生你这经济状况不容乐观啊。”
这事连温倩倩都没有听到半分半毫的风声,但诧异看向冯正洋的时候,发现他听到洛映白的话之后,笑容真的僵住了。
冯正洋表情变化之明显,足以让在场所有的明眼人意识到,洛映白所说的话多半是对的。
这可真是个大新闻,更由于冯正洋是温倩倩的丈夫,是大家一直羡慕的对象,而令娱乐圈的人对他的经济状况多了几分关注,闻言不由都有些震惊,纷纷交换着眼神。
洛映白的话还没说完:“你这个面相,乍看好像是绝处有生机,久困遇贵人。但是贵人愿不愿意帮助你还是未知数,需要一定的条件交换。不过别挣扎了,你那个贵人福位偏移,名利成虚,你求的事成不了的。”
冯正洋没想到藏着掖着这么久的事情会被洛映白一口道破,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算出来的,还是有什么内部消息,他心里翻搅着惊涛骇浪,脸上又要维持着不掉面子,压住怒火刚要说话,外面忽然又匆匆走进来一个中年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