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南心茫然地走在大街上,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
不过一瞬之间,所有的事全都变了。
她看着川流不息的街道,来去匆匆的行人,内心,涌上了几许讽刺之感。
她以为,日子会这样一直的过下去的,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她和沈墨璃一起去面对,总会过去的。
但她没想到的是,有一天,沈墨璃会怀疑她,不信任她。
是啊,他本就没做过什么承诺,甚至连表白都没有过。
她以为这是顺其自然的结果,不需要多说,然而,在这一刻,她才算是看清楚了现实。
凌南心倔强地仰起头,逼回眼眶里的泪水,快步地消失在人头攒动的街头。
回到家里,茵茵刚刚穿戴整齐准备去学校,门口的衣架上还挂着沈墨璃留下来的大衣外套,茶几上,是他的紫砂壶茶杯。
好像也还没过去多久的时间,沈墨璃就已经完完全全入侵到她的生活里来了。
他用过的东西,穿过的衣服,还有特意为他准备的拖鞋,都在昭示着,这个人,曾经深入到她最私密的生活里,留下无可磨灭的痕迹。
凌南心突然就觉得好悲哀。
“麻麻,你怎么了?”小孩子都是比较敏感的,茵茵很快就发现了凌南心的情绪不太对。
凌南心轻柔地摸了摸茵茵的脑袋,“没什么,今天麻麻送你去上学好不好?”
“好啊!”茵茵高兴地抱着凌南心的双腿,突然又问:“麻麻,粑粑去哪里了?”
“他……”凌南心喉咙一抖,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
“粑粑会送我去学校吗?”茵茵黑亮的瞳仁里,满是天真的期待。
凌南心把她小小的身子抱起来,极力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异样,“粑粑工作很忙,要上班,以后不要嚷着让他送,茵茵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独、立了,不是吗?”
“可是我很想念粑粑……”茵茵小声地说道,把自己的小脸埋进凌南心的怀里。
凌南心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没再说话。
“太太,等下我要送衣服出去干洗,我看沈先生这件衣服挂在这里好几天了,要一起送去洗了吗?”临走的时候,阿姨突然抱着一篓子衣服问道。
凌南心看着那件外套,心脏瞬间揪紧,“不用了,扔了吧。”
“啊?扔了?”阿姨像是听不懂凌南心的话一般,“太太,这衣服好好的,扔了多可惜啊……”
“我说扔了,你就扔了。”
凌南心转头,抱着茵茵就出了门。
这个时候悬崖勒马,还不晚。
人类的感情有很多,也很丰富,但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能走到最后。
因为人类是很没有安全感的,又太聪明,喜欢猜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所以才有一句话如是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凌南心相信,沈墨璃对她的感情,不是假的。
只是这份感情,还经不起任何的猜忌和考验,只是他对她的感情,远远没有他对她的猜忌深而已。
她能理解的。
凌南心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心态,抱着茵茵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收紧。
“麻麻,你弄痛我了……”茵茵在凌南心怀里不适地动了动。
凌南心回过神来,忙松开力道,“对不起,麻麻正在想事情,有没有很痛?”
“没有很痛,一点点痛。”茵茵懂事地摇了摇头。
凌南心轻轻点头,“嗯,走吧,麻麻送你上学去。”
把茵茵送到学校以后,凌南心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做什么,又不想去公司。
以她现在凌乱的思绪,恐怕也画不出什么图稿来。
韩佑文的母亲好像就在附近的医院住院,说好要去探望她的,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吧。
凌南心在附近买了一点水果和保养品,拖着凌乱的心,直接就去了医院。
韩佑文接到凌南心的电话,非常的惊喜,亲自到门口来接她,“南心,你怎么会过来?”
凌南心勉强扯起一个笑容,“刚好今天有空,过来看看伯母,伯母怎么样了?”
韩佑文叹息着摇摇头,“也就那样,医生说,再找不到肾源,就……”
“别着急,肯定能找到。”
生老病死,是大自然的规则,凌南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韩佑文,只是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
到了病房里,韩夫人的病情果然十分严重。
她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表面的皮肤都成了绛紫色,身上插着各种仪器,管子,呼吸微弱。
凌南心担忧地问韩佑文,“怎么病得这么严重,你都不和我们说一声?肾源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韩佑文摇了摇头,“找了好多,都匹配不成功,我妈这个样子,也不希望让别人看到。她这辈子都特别爱美,就算到了这个境地,她都不同意剃光头化疗。”
“你坐会儿吧,我去给你洗点水果。”韩佑文不愿再说下去,拿了几个水果到卫生间去了。
凌南心看着病床上的韩夫人,被病痛折磨得已经完全没有了人样,心里,非常不好受。
她很犹豫,犹豫自己到底应不应该把林建成的事告诉韩佑文。
虽然韩佑文谈起自己的母亲,只有简短的只字片语,但凌南心却看得出来,他很爱他的母亲,他想救她。
可如果林建成真的把所有和韩夫人匹配的肾脏都拦下来,以此逼迫韩佑文回到林家的话,那这也太恶毒了。
这可是一条人命啊!
还是曾经和他那么亲密的女人的命!
难道,男人真的可以变得这么快吗?
就算是相爱过,抵死缠绵过,彼此温暖过,只要和他的利益相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背叛,舍弃吗?
凌南心看着韩夫人,不由得又想起了沈墨璃。
她和沈墨璃,其实严格说起来什么都算不上吧。
所以,他不相信她,他以为她和韩佑文有暧昧。
也对,谁会去怀疑自己的母亲呢?
凌南心讽刺地笑笑,看着洗完水果走出来的韩佑文,下了一个决心。
“前辈,有件事,我想我必须得让你知道。”
凌南心坚定地看着韩佑文。
韩佑文听完凌南心的叙述,还小心翼翼地强调了这只是自己的猜测,生怕他会多心,不由淡淡一笑。
“我早就知道了啊。”韩佑文的笑容里,少了几许平日里一贯的暖意,多了一份凛然,“我知道是他在搞鬼。”
“你知道?”凌南心惊讶地眨了眨眼。
“这很明显,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想到,我知道也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韩佑文自嘲般的扯起嘴角,“事实上,医院刚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就去找过他。”
“那林市长怎么说?”
“他,他说……”
韩佑文看着凌南心单纯的关切的眼神,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而是拐了一个弯,“他想让我帮他做事,成为他的棋子,扩充他的势力。”
凌南心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如此!
“那你……”
“我没有答应,我不会成为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尽管,一开始的时候,他也犹豫过,动摇过。
可是,韩佑文的心是软的,正常人的心都是软的,他坚硬不起来。
上次仓皇之下对凌南心表白,已经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做一个阴谋的牺牲品?
凌南心犹豫了一下,提议道:“我觉得你可以表面上答应,稳住林市长,先救了伯母再说。”
“没用的。”韩佑文接着摇头,“南心,你就别为我担心了,我要是答应了他,那你……算了,有些事,你不知道也好。”
韩佑文吞吞吐吐的样子,倒让凌南心更加上心,“前辈,你听我说,你想救伯母,这是唯一的办法。你始终是林市长的……儿子,就算你日后食言,他总不会吃了你对不对?”
韩佑文突然抬起头来,“那要是他提出的要求,和你有关呢?”
“和我有关?”凌南心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怎么会和我有关了?”
“凌家的力量不可小觑,他要是想长远地坐稳这个位置,或是爬得更高,自然需要有实力的拥戴者。南心,我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凌南心摇头,“不明白。”
“他需要凌家!然而你哥已经结婚生子不可能被分开了,剩下的,就只有你!”
韩佑文悲哀地看着凌南心的眼睛,“为了得到凌家的支持,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凌南心还是听得云里雾里,“难不成他还敢绑着我去威胁我哥?”
“南心,你我年龄相当,志趣相投,加上前段时间爆出的你和沈墨璃假结婚的事,你觉得他会用什么办法来得到凌家的助力?”
韩佑文把话说得更加明白,到这个时候,他也不想瞒着凌南心了。
“难道——”,凌南心瞪大了眼睛,“他想让你娶我?”
韩佑文沉默地点了点头,眸中带着愧意,“南心,对不起。”
凌南心突然想起前几天韩佑文突兀的表白,以及那前后所有的事。
她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恐怕那天,就是韩佑文去见林建成的一天,林建成提出条件,接着就有了那个表白……
虽然,她拒绝了,但那个时候的韩佑文,恐怕真的已经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了吧?
凌南心心里就更不好受了,“前辈,那天在音乐会……”
“那天,对不起。”韩佑文面上的愧意更深,“但我不是因为想救我妈才那样说的,我是真心的,你应该知道。”
“我知道。”凌南心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她才无法面对韩佑文。
算来算去,韩夫人的命不在韩佑文的手里,却到了她的手里。
“南心,我不会勉强你的,我相信我母亲也不想勉强别人来让自己活命,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凌南心轻轻点头,心里却愈发的沉重。
话,虽是这样说。
她不知情也就罢了,既然她已经成了知情人,又如何做到见死不救?
那是韩佑文的母亲,是她偶像唯一的亲人!
但是,她也做不到为了救韩夫人,就真的和韩佑文在一起啊,那是她的人生!
凌南心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她现在心里很乱,很乱……
……
“叩叩叩。”门外响起敲门声。
沈墨璃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沉声道:“进来。”
秘书推门而入,恭敬地站在他面前,“总裁,有什么事吗?”
沈墨璃淡淡道:“你去给我选购一份礼物,年轻女性用的,你觉得合适就好,不用问我的意见。”
“总裁是要送给凌小姐吗?”秘书跟了沈墨璃很多年,偶尔会在他面前八卦几句,沈墨璃也早就习惯了。
“不是,送给别人的,你着手去办就是。”
秘书点点头,领命。
沈墨璃想了几秒钟,又问:“天佑那边提供的珠宝图稿,做得怎么样了?”
“已经差不多全都打好了,钻石部分打磨会花一点时间,其他的已经将近完工了。”
“嗯,做好之后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秘书答应了一声,弓身退了出去。
沈墨璃揉了揉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身子往后仰,将全部的重量全都交给身下的办公椅。
手机就放在手边很容易拿到的位置,但这一天,却没有任何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任何一条短信进来。
这样,也好。
沈墨璃沉了沉眸子,稍一犹豫,直接给凌莫南打了个电话过去,“莫南,有点事需要你帮忙。”
凌莫南在电话那头笑道:“这倒奇怪了,从来不求人的沈墨璃,居然找我帮忙了,我能问问是什么事吗?”
沈墨璃什么都没说,只是道:“我想让你把南心接回去住一段时间。”
凌莫南一挑眉,“有危险?”
“我就不相信你没有想到,我现在暂时不方便把她留在身边,让她回娘家住一段时间,等事情解决了,我自会去和她解释。”
一想到凌南心今早离开时的那个眼神,以及那句狠话,他的心,就撕扯般的痛。
然而,现在已经轮不到他选择。
要想永绝后患,必要有所割舍。
“好。”凌莫南没有再问,很干脆地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