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优优一惊,整个人都顿在了座位上。
夏雅抬手,将她的手腕扣住,恶狠狠地看着车里的凌莫南,“什么时候的事?!”
“妈妈——”
“我没有问你!我问他什么时候的事!”夏雅全身都在颤,抖得如同纸片一样,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夏优优拿东西许久都没有回来,打电话又关机,她紧张得不得了,只能一个人先来这边等着。
可谁曾想,谁曾想居然看到的是这一幕!
凌莫南放开夏优优,因为他怕按照夏雅的力度,她会被扯疼。
他下车,绕到一边,“你先冷静一点,大嫂。”
“不要叫我大嫂!”
“好,好,”凌莫南慢慢靠近她,“总之,您先冷静一点,我慢慢和你说。”
“不需要!我不需要听凌家任何人的解释!你们害过我,害过阿坤,难道还想害我的女儿吗?!”
夏雅被刚才那一幕震住,几乎已经接近崩溃。
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把夏优优带走。
夏优优的手被她捏得死紧,根本挣脱不出来,她被夏雅拖得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
凌莫南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却又被夏雅一把拂开。
她摇头,拉着夏优优往后拼命退,“你滚!”
“妈妈!”
“你,跟我上去!”
夏雅拖着夏优优又往前走,凌莫南还要再追上去,夏雅突地回头,“你别跟过来!!!!!”
她用尽全力地吼出这一句,仿佛只要他一跟上来,她就会死在他们面前一样。
夏优优被吓坏了,叠声不停地唤着妈妈,全身都在颤。
她不明白,如果是夏凌两家之前的不愉快,怎么会让夏雅反应这么大?
毕竟都过了十八年了,而且她也已经回来了啊!
“不想我死掉,你就跟我上去!”
夏雅丢出这一句话,扯着夏优优又走。
这次,凌莫南没有再跟。
夏雅的那个死字,触目惊心。
他不想再加深任何的仇恨,只能徐徐图之。
可是这种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夏优优被夏雅带回房间,她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一句话,夏雅已经关上房门,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
夏优优被震住,手忙脚乱地想把夏雅扶起来,“妈!你怎么能这样?!”
这是跪啊!
她怎么能这样跪在自己面前?!
夏雅已经泪流满面,“优优,妈妈不管你和他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也不管你们已经到了什么地步,我只求你,哪怕你觉得妈妈自私,我只求你和他分开!再也不要来往!”
“妈妈!”
夏优优下意识地摇头,往后重重一退。
膝盖竟是一软,也跪在了地面上。
她不懂……
之前隐隐觉得自己会受到阻碍,可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强烈的阻碍!
“妈妈,凌莫南是凌莫南,跟你们以前的事都没关系,他那时候才十几岁啊……”她摇头,“妈妈……”
夏雅抬头,“你觉得没关系?你知道凌家是怎么样的家庭?!你和他在一起,以后你会过得很不幸福!”
她和凌东源就是一个例子!还有阿坤,对,还有阿坤的事!
“你等一下!”
夏雅回身,把身后的抽屉拉开,拿出一叠资料,直接翻开第一页,递到夏优优面前——
“你知道当年为什么你父亲会被凌家收养吗?!因为凌家的老爷子血型稀有,你父亲的血可以和他匹配!他们收养的不是人,就是一个供血机器而已!”
夏优优一晃,不敢相信地看着夏雅手里的资料——
血型稀有!
供血机器!
好残忍的字眼!
她摇头,拼命往后缩,不肯伸手去接夏雅手里的文件。
“你父亲十几岁被领回凌家,给他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养子,连个姓都没有……,凌家老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而且……”
夏雅顿了顿,闭上眼睛。
她不敢去看自己女儿此刻脆弱的模样,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一口气说完,“凌莫南的大哥,是因为我和你父亲才出车祸身亡的,你觉得我们两家人,可能成为亲家吗?!”
夏优优瞪大眼睛,“什么?!我不信!”
“信不信由不得你!你父亲这么多年在美国,被关进医院,不停地做活体实验,帮凌老爷子试那些心脏病的新药!你以为凌莫南就一无所知吗?!是他把你父亲从美国带回来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也不会这么做!”
可即便做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夏雅激动地说完,仍旧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优优,妈妈求你,不要再和凌家有任何牵扯。这段时间就安心住在这里,陪陪爸妈,陪陪外公,和所有的亲人们,好吗?”
“妈妈,你先起来再说!”夏优优拼命地想拉起夏雅,“起来再说!”
夏雅摇头,一把抱住夏优优的手臂,“优优,妈妈求你,求你……”
她激动得无语伦次,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夏优优放在身侧的手狠狠捏紧。
以后哪里都不去,不能随时见到凌莫南了吗……
唇,抿得紧紧的,喉咙间翻滚了许多次,就是说不出那一个夏雅希望的,简简单单的好字。
夏雅见她如此,心下更是明白了几分,她失望至极地看着夏优优,“优优,你……难道……”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她眼前一黑,整个人毫无预兆栽倒了夏优优面前。
“妈妈!!!”
……
“别担心,你妈妈会没事,”阿坤在卧室外面握住夏优优的手,给她安抚的一笑。
夏优优紧张地盯着那扇门,声音哽咽,“真的吗?”
“相信爸爸。”
阿坤也没底,和夏优优一样紧张,却还在出声安抚她。
又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家庭医生从里面出来,“她是长期的营养不良造成的暂时昏迷,不要紧,但是绝对需要静养,这段时间就好好养着吧。”
父女两个人同时松了一口气,夏优优打算起身进去看看,阿坤却轻轻开口,“优优,这段时间先不要去上班了,好好在家照顾一下妈妈,陪着爸爸,好吗?反正你也要开学了,先请个老师来帮你辅导辅导功课吧。”
是夜。
夏雅终于在阿坤的陪伴上勉强睡去,夏优优悄声退出父母的房间。
她的卧室就在隔壁,进去之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半。
这个时候,凌莫南应该睡了吧?
或许,还是和她一样……无法成眠?
她拿着手机在掌心里摩挲了许久,屏幕却似跟她心有灵犀一样,倏地一亮。
“公司的职位我会一直为你留着。早点休息。晚安。”
是他!
隐忍了一个晚上的泪终于忍不住吧嗒一声,掉落在了屏幕之上,她看着上面的那些在水珠下晕染开来的字眼,慢慢地抱住自己的膝盖,无声地哭出来……
凌莫南,为什么你要是凌家的人?
而我,为什么又要是夏家的孩子?
如果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那一切,是不是就没有这么难了……
八月的天气依旧燠热,夏雅在夏宅里休息了好几天终于恢复了些许元气,夏优优在晚餐后陪她下山散步。
刚走到宅子门口,她就看到门口那边立着好几个人。
有莫印梵,夏云朵,还有一个她并不认识的年轻人,对方穿着黑色的登山服和长裤,配一双灰色的登山靴,身姿颀长地立在其他两个人之间,侧面在夏夜的暮色中看起来格外立体俊朗,只是那眼角有一抹冷清,让他显得和莫印梵他们有些格格不入。
见到夏雅和夏优优出来,莫印梵立刻迎了上来,“走吧。就差你了。”
夏优优错愕,“干嘛去?”
“你在家待了好几天了,妈妈安排了你和印梵他们一起去爬山,东西印梵都带了。”
夏优优拧了拧眉,“妈妈,我哪里都不去。”
想去的地方去不了,即便去爬山散心,又能如何?
“这是你外公世交的孙子,顾亦辰。你们几个年轻人好好去玩,爬爬山,看看星空,眼界也会变得不一样。”
一个辰字,让夏优优微微失了神,可夏雅意有所指,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反感地往后退了一步,“不去。谢谢。妈妈,你现在该回去了,医生说你需要多休息。”
夏雅拍了拍她的手,“你去吧,妈妈自己一个人回去休息。”
她说完就走,把夏优优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夏云朵上前来扣住她的手,“优优,一起去爬山,散散心。”
夏优优无奈得不行,却又不能再回去——
夏雅的身体刚好一点,不能再受刺激了。
爬山?
她看了一眼夏云朵身后背着的帐篷,“朵朵,能不能不去?”
“我也是被逼的,”夏云朵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今天听外公和我爸,还有你妈他们几个人在书房里说的,要把你介绍给顾亦辰,让你们先相处一下,等你过了20岁,就差不多好结婚了。”
夏优优:“……”
她好无语,老一辈的思想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她理解不了,只能放弃。
“我不想去爬山。”
“你不去爬山,后面还会有绵绵不断的活动,总之,顾亦辰会一直出现在你面前的。”
夏优优:“……”
……
四个人驱车到了山脚,莫印梵故意拉着夏云朵往前走,把夏优优和顾亦辰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来的路上通过他们几个人的谈话,夏优优已经大概知道了顾亦辰的基本情况——
二十四岁,正在美国读MBA,为人沉稳正直,是顾氏企业的内定接班人。
可,这一切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完全不关心,一点也不。
管他几岁,管他多少身价,也管他除去凌莫南之外的任何人,对她来说都是路人甲乙丙丁而已。
顾亦辰感受到了她的冷淡,倒也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处处护着她,“你小心点,这条路不太好走。”
因为昨天下过雨的关系,盘山的路都是泥泞,他很绅士地走在了前面,让她踩着自己的脚印往前走,避开泥水。
夏优优自知肯定拗不过长辈,所以只能在顾亦辰身上下功夫了。
她思忖了片刻,才道,“美国那边的生活很丰富吧?你怎么会想到要回国内来?”
“来探亲,”顾亦辰温雅地应着,“那边的生活虽然丰富,可是,终究不适合我。”
“呃……”
首站败北,夏优优不死心,又道,“你……读书这么好,肯定那边追求你的女人很多吧?我觉得……”
“我觉得你很可爱。”
顾亦辰打断她的话,非常直白。
夏优优:“……”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认识我多久?怎么就觉得我可爱了?”
“我们都别无选择,不是吗?所以我只能尽力地去挖掘你的可爱之处,”顾亦辰倒也坦诚,“除非,我们都可以去抵抗我们的家庭。”
看,这就是世家子的宿命。
宿命的感觉,很让人无奈。
夏优优听了他这一番说辞,干脆不再搭腔。
因为对于这样一个已经要服从家里安排的人来说,她说再多,恐怕都已经是徒劳。
顾亦辰无奈又微苦地轻笑了一声,倒也不再说话,两个人沉默着,一前一后地上山。
山顶的夜色很美,可夏优优却无心欣赏,她找夏云朵拿了睡袋和帐篷,直接在草坪的树下睡下了。
另外三个人还在外面看星星,她一个人躺在帐篷里,看着头顶那一块透明之上的穹顶——
星星很美,如碎钻一样洒在蓝丝绒色的天空上,给人一种宁和的感觉。山顶亦是岚风清清,很容易就驱散人的烦躁。
夏优优就这么躺着,然后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打开相册随手翻了翻。
什么都没有。
她应该拍一点他和她的照片的,最起码,有照片之后,时间就不会这么难熬……
屏幕微微亮了一下,是他的短信。
这几天每晚他都会说一句Jet’aime。
他教过,那是晚安的意思。
夏优优连忙把电话解锁,拨了电话过去,小手因为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有些微微发抖。
那边很快接起,“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