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孟冬暂时不想与十音讨论那个似曾相识的柯洛妮。
黑天暗夜,他还坐在那块石头上,空气是冷的,所处之地是冷的,他还冷眼看着十音。但他不冷,热得发疯。
对峙半天,看她眼睛当真清澈无波,望着他只是含情,无一丝恼意。她还在琢磨,柯是何方神圣?
他瞬间破了功,一拽……她就落进他怀里了。
他拢着她,下巴蹭着十音耳垂:“冷不冷?这个日子……也不多穿一点。”
“不冷,我贴了暖宝宝。”十音说,“你要不要,我包里还有。”
“不要。”
暖宝宝?他浑身差不多要烧了!
深山野外,刚为他做了那样亲密的事,她倒不知脸红,轻车熟路。
梁孟冬心知应该即刻赶下山去,距一众人太远了很不妥,但此刻他不想撒手,只想多抱一会儿。
“搂那么紧?”
“想你。”他说。
“孟冬,其实你要能忍痛,我可以帮你……”
原来她也不是点火而不自知。
“胡闹。”
梁孟冬冷声斥,他这人对这些事特别看重,因而也尤其挑环境,如此苟且……他非常介意。
“这有什么关系?速战速决,我会轻一点。”十音已直起身,捋了袖子。
“再搞事情打屁股。”
“你那儿明明就一直……”
“再说就咬你!”看出来这人是半点面子不打算给他留,梁孟冬一把将她托起,“背小猪下山,就说你摔了一跤。”
十音咯咯笑,要挣下来:“不可以,我不要活了!”
他坚持:“背一小段。”
“你上山负了两人的重,下山就别了吧,我不是小胖子吗?”十音最终还是伏在了他的背上,勾着他的脖子,亲昵问。
“我不累。你原来还是知道吃醋。”
“不是,你感受下我是不是瘦了,在外驻训就没有不瘦的,肯定瘦了!”
“我只关注不该瘦的地方……心跳很快?”
“你能感觉出来?第一次被你背,我开心得透不过气!”十音说,“其实刚才就跳得很快,你一说想我,我心就紧啦。”
“你这人,真是没被好好待过。”梁孟冬有些心酸,从前的确是不懂。
十音给他擦汗:“谁说的,我是发现……地下情果然有点刺激。我知道刚才一路你一有机会就偷看我,我也是,偷看你。现在搂到汗津津的人,觉得什么都值了。”
说了一腔好话,最后这句是什么?
“嫌弃?”
“你有多好闻自己都不知道。一路上我就闻见了……很心动。”十音凑着嗅。
“有病。”他撇撇唇。
十音叮嘱着:“我都是内心波澜起伏,你举止比我露骨,还是要注意避嫌。刚才在山下,要不是我忍着,别人恐怕都看出来了。”
梁孟冬很狐疑:“真的一点都没醋?”
“醋什么?”
“这次鸽子放那么长线,半点不挂心的?”
“挂心啊,成天挂心。我知道哪里都不安全,但你肯定会保重!”
“其他方面呢?”
“其他……云旗好么?我很想她。”
“很好,人我带回南照了,爸妈决定听从我的意见。我问的不是这些,你到底担不担心我?”
十音听懂了:“哦,你指我俩!那是真不担心,梁老师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知道?洁癖、自大狂,再说你那么喜欢我……”
“……”
也不知谁才是自大狂。
梁孟冬低声说:“其实他们胡说,我是故意没否认。”
十音竟也了然:“你说你和柯小姐的cp?”
她说起平常在办公室,曾听林鹿八过这些综艺剧组,各种剧本、cp。
“我都懂的。”她了然拍拍他的肩头,“节目效果。”
“嗤,你倒大度。”他偏过头,伸手绕去点她的鼻尖,“装大度。”
十音很无辜,“装什么?难道还安排了吻戏?这不可能,禁毒局加持的节目。”
“就没一点误会?”
“误会你和柯小姐?开玩笑,你不喜欢她那样的,”十音难以置信地笑了,因地制宜,直直凑着他的颊畔亲去,“你喜欢我。”
“……”
十音接着表白:“孟冬,我不可能误会你,就像你也不可能误会我。我观察力特别好,你看别的女人,眼神很敷衍,笑也敷衍;看我就不同了,从头回见眼神就是直勾勾的,现在更了不得,通电一样,看一次,我就被你电一次。”
话音喷在他的耳根,句句缱绻含情、肺腑之言。
梁孟冬本来心里还有个小疙瘩,想起警员口里嘲的十音与彭朗的姐弟情,心头酸过几阵,当时就盘算着,怎么也得刺她两句解气……
此刻背着这甜蜜负担,竟不知怎么说出口!算了,留着下次。
不过他又强调了一遍:“我就是故意和柯小姐表现得比较熟。”
听他反复刻意这么说,十音意识到这必是有所指了。
她沉默半天,猛然推推他:“这位柯小姐,是不是你父母打算介绍你相亲那个?”父母之命。
“原来你记得。”
装得什么都不在乎,其实还是醋的,这还差不多。
结果十音琢磨的是:“孟冬,你故意跑来犯险,一为找我,二来还有其他用意对不对?你是认为柯小姐有问题?还是这个节目组有问题?”
“好问题。”
十音笑着推他:“访谈时对付记者的招数?不许用来对付我!”
外网的访谈,看来十音都拉着看过,在意他不是装的。可他还是不大高兴。
她的怀疑方向全是对的,也不是他有意卖关子,其间很多问题,需要两人一起努力解开。
这些日子他愈发清晰,正如十音所说,冥冥中真有只无形的手,在掌控一切。每天不断的琐事、俗务,与一众他懒得交谈的人虚与委蛇。他并非不肯忍受,想要弄清楚来龙去脉,坚持必不可少。
梁孟冬也不是觉得讨论案情就不亲密了,只是他不明白,难道只有案情才是正事,谈恋爱结婚生子就不是正事?或者说被命运左右的人,没资格。
这人世间,谁又不是被命运牵着走。
分开那么多日子,今夜留给他俩的,至多只剩一、两小时。他不愿总紧着神经,一味思虑过甚;他想她紧紧拥住他,彼此都不要被卷入这无边黑夜。
“加加。”
“嗯?”十音趴在他背上,还在冥思。
“我们还是看看月亮算了。”
“好啊。”
十音搂紧了他。她知道孟冬讲究,这正是她特别爱他的地方,吃什么这种鸡毛蒜皮孟冬懂得操心,花前月下,他更懂得。
中天月色的确饱满可爱,正月十五刚过几天,它是从满月悄悄收起弦的形状。月光如练、如水,漫下来,像是可以听见它们落在道旁树丛的细碎声响。
十音想起小时爸爸教念“小时不识月”。她身边有一些爸爸的照片,是那年走时匆匆整理的,平常都不忍看。
爸爸要是活到现在,想必还是看见笑脸、就闻笑声,还是这个爽朗性子。
孟冬那夜给她的照片,十音看了很久。
照片信息量很大,爸爸果然和孟冬父母共过事,那被剜去头部的人,会是任远图么?
十音关注点主要是爸爸,十年没见了,她很思念他。爸爸待人有种无邪的真诚,年轻时与他在一起的人,想必也会很受感染吧。
在十音的认知中,爸爸是坦坦荡荡的人,为什么会对孟冬心有亏欠?此刻她复想起那张照片,百千疑问,再度电光火石……
那个刹那十音心头雪亮,道旁树木、石头一时间都如白昼般清晰,当然,它们旋即就再度溶进了夜色,重新混作漆黑一片。
“照片,”十音搡孟冬,“那个女人!柯小姐像那个女人,柯小姐眼妆比较浓,肤色黑,但笑的模样特别像她。原来她母亲不是其他地方的共事者啊,她也是那个数字研究所的人,认识所有的人。”
“就我老婆聪明。”
十音再次推敲了一遍:“应该没错的。孟冬你放我下来。你走得真快,累惨了吧?我听见彭朗他们的笑声了,离他们不远了。”
十音已经在催着他讨论那张照片了,还感叹在一起的时间就是不够用。
“难为你知道不够用。”
十音问:“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谈个恋爱非常难的意思,算了!
年前回家那次,梁孟冬本来是可以见到十音的。
那天他特意买了提前一天的机票,想要给她个惊喜。结果刚到机场,嘉陵致电约他喝酒,顺嘴说他刚才去探外公,老爷子情况不大好,好在已经脱险,大夫紧急来过了。
梁孟冬改签机票到原计划日期,进家门已是深夜。
阿姨可能都睡了,楼下暗着灯,他怕扰了外公休息,刻意放轻脚步。经过父母房门,那门可能临时未曾合得太牢,吧嗒开了。他听闻里头传来隐隐啜泣,是母亲。
梁孟冬脚步顿下,想是不是外公的病情有什么坏消息。
结果母亲竟是在给父亲回忆,说她怀着孟冬时,他是怎样天使般的小孩,她连孕吐都没有。又说他幼时练琴如何努力,待长辈怎样暖心。父亲也在叹气,说的确,太好的孩子了,他是我的骄傲。
母亲说,没想到日子过得那么快,儿子要结婚了,这些年愧对他,没有给他足够的爱。很怕他那样的性子,女孩嫁给他会难以忍受,他也会过得不开心。
母亲说,她没有别的要求,那女孩一定要待孟冬好,很好很好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