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的将士正在烧着那些牲畜的尸体,为白雪茫茫的云城带去了一丝异样的赋予了死亡气息的灰色。
苏将军站在云城城墙之中一口浊酒,一声低叹,愁得眉头紧锁成了川字。
苍茫茫的大雪下得很快,宋凝予回到云城的城墙之上时,脚踏入雪地之中时便已经是深一脚浅一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了。
在白雪之下掩盖了的死亡的气息挡也挡不住的散发了出来。
日暮房舍暗,天寒白昼短,风雪长夜无归人。
运水站在宋凝予的身旁垂眸冷声道:“主上,属下所得消息,鸿蒙君王日夜与君后在一起,外面的人皆在唱一首歌摇。”
那种以色侍人之人,能有几时好?运水最不耻的便是这样的一种人。
宫子临扬了扬眉,笑意媚生的看见面无表情的宋凝予心情明朗道:“这么说,鸿蒙国君是将君后寻回来了?”
“属下不知,只知,那君后与主上生得一模一样。”运水垂眸,将自己的身高压得低了些,以免宫子临怒生暴发的时候伤及了池鱼。
战妃与赵子明各着一身褐色的狐毛披风并肩大步而来,两人眉飞色舞中染满了愉悦,赵子明惧冷,如今初冬的时候就已经抱着一个小暖炉了,走在龙行虎步的战妃身旁,倒显出了几分儒雅出来,只是这样的儒雅离宋凝予近些的时候就消散了个干净!
赵子明僵色白得僵硬,牙齿还在打着哆嗦一颤一颤的,整个人远望去还算精神,待得近了些,就只显出了一片冰冷的颓然来。
战妃眉眼弯弯,朗声笑道:“如今冰雪封疆,鸿蒙兵虽然多,但是多年不战,养尊处优惯了,岂会冒着严寒的冬雪来与棠国交战?此时听怕应付皇岛都忙不过来了。”
皇岛是宋凝予心中的一块病!每一次提起,都能让她痛恨三分再恨三分!
宋凝予打量着赵子明那恨不得浓包严裹的雍肿得跟包子似的身板忍不住打趣道:“不过初雪封疆,赵先生怎么冷成了这样?”
赵子明冷冷的哼了哼,一脸不满的哼唧道:“还不是你那白蛇给逼出来的!它占着我那温暖的屋子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独占着!我换了间屋子,他又将我给挤出来了!再这样下去,我可受不了……”
揉了揉冻得通红的鼻子,赵子明鼻涕泡直冒,哪里还有先前半分儒雅之资,从此赵先生在宋凝予的心目中再也无法儒雅的成为一名颇有地位的军师了!
战息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扯出一方棉帕子顺手扔在了赵子明的脸上,朝宋凝予笑得眸光朗朗:“娘娘别听他说,只是阿明在鸿蒙呆得久了,有些不受棠国的寒冬,那白蛇估摸着是要过冬了,整日的趴在碳盆旁,旁人若是近其五步远,必然会受其攻击,娘娘还是想想办法的好。”
鸿蒙与棠国最大的差异是天气与地理,鸿蒙靠海,四季如春,而棠国有一方是靠近沙漠与草原的,所以四季分明,都城位于棠城,棠国的中心,虽然比不得棠国的北方寒冷,但是却也是四季分明,春风秋雨夏惊冬雪样样俱到的。
城楼朝下而望,大雪伴随着冬风呼号而下,天上的乌云缓缓的散云,冰雪之中有寒鸦在一轮升起的孤月之下轻轻啼转,在两城之间穿梭巡查的将士们满面风雪,骤雪被停,夜未深黑城外一尺雪。
宋凝予与宫子临留下一封决别字样的书信便双双不见了人影,苏赫云拿着书信从云城追出去追到了刚打下不久的新柳城,硬是没将人给追回来。
当真是翻城踏雪不见皇,雪上空留马行处啊!苏将军拉着一张沉冷的脸回了云城,而此时在云城的另一端一处偏僻的院落之中正上演着火热的一幕。
骤雪初停,催得梅花一日而放,莹白的初雪一片亮堂之下点缀了点点红梅,梅花的暗香随风浮来,小院亭前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一派煮酒的惬意之景,只是在那红泥小火炉旁的人却无心欣赏。
那人正是被毒魔给抓来的百里焚歌,黑着一张脸大刀金马的坐在铺着金丝软织锦的垫子上,眸色冷冷,心里翻起一片波浪滚滚,宋凝予那家伙,怎么还不来救他?难道还要等着他与这丑女人成亲生孩子不成?
那女子端着一盏酒走了出来,薄纱蒙面,步态婀娜,笑语莺莺,若不是看见了这女人之前狠毒的一面,百里焚歌定然也要被她这副模样给迷惑了。
冷冷的扬了扬眉哼哼道:“你还知道把脸给蒙起来,也不算毫无自知之明。”
端酒而来的女子眸色微微一僵,纤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挡下了异样的眸色。虽然蒙着脸,但是那脸上那一颗颗豆大的痘子还是令人不忍直视。
她垂眸轻轻的笑道:“你不必想着激我生气然后你好逃跑,此处方圆百里之中我皆下了毒,一旦你离开这院子必会毒发身亡,公子,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你这个女人!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是绝对不会娶你的,你趁早死了这份心!”百里焚歌一脸厌恶的别过脸去,看着眼前这女人的那张脸,连多看一眼他都觉得恶心!一个女人,怎么能丑成这个样子!脸肿得跟猪头似的,就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哪里都长着毒痘,还流着黄色的脓汁!看得他连黄色的汤都喝不下去了!
“我可没有说过要非你不嫁。”
“我身上似乎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吧?还是说,其实你真的看上本公子了?”百里焚歌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女子的身线,嗯,身材的角是不错,可惜了,被那么一张脸给毁了。
对面的女子伸手替他倒了一杯酒,眸色微垂,笑得有些腼腆的点了点头:“我叫庄生蝶,大约就是庄生一梦迷蝴蝶的意思。”
庄生蝶,庄生晓梦迷蝴蝶,不知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之梦为蝴蝶与……
百里焚歌拿着手里的酒杯差点没洒出来,哭丧着一张脸瞪着眼前的女子,忽然发现,她的睫毛很长,那种纤弱的细长,随着她的眸光微微的颤抖,纤长的十指捧着酒杯有些局促不安,红泥小火炉在两人面前烧得通红,酒水的味道渐渐的散发了出来,酒香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