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屋内丫鬟立马退散,寝室之内,只余她与案前男子二人。
叶云婀端着水盆,袅袅来至桌前,声音轻缓。
“夜深了,泡个脚便睡罢,莫太操劳了。”
苏尘一手执笔,一手微按太阳穴,闻声,朝女子望来。
不知为何,自叶云婀从大理寺回来,他明显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和善了许多。
也不抵触与他的接触了。
他心中虽有疑惑,抬首却见女郎眸色清浅,笑意盈盈。
苏尘应声:“待我把这份卷宗批完便去睡。”
正说着,一手翻动卷宗一页,叶云婀见状,便将手中水盆放下,身形靠了过来。
“看什么,竟比我还要紧?”
她偏要挤过来,与男子坐在一起。苏尘似乎有些无奈,却任由她坐到自己怀中。下一秒,一个柔软的身形便靠了过来。
紧接着,便是一股熟悉的清香。
叶云婀将身子靠在他胸膛上,他的胸膛硬硬的,似乎还有些闷。她微微抬起头,用发顶轻轻蹭着对方的下颌。
苏尘的下巴被她蹭得发痒,胸膛阵阵起伏。
他终于忍不住了,右手将狼毫轻轻放下,抬手按住女子。
声音半分无奈,半分温柔。
“莫闹了。”
“嗯~”
她摆摆头,又凑近了些,一双眼朝着桌案上望去。
看着卷宗,她似乎有些好奇。
“这是什么呀?”
少女的声音脆脆的,亦是让男子抬眸。
苏尘解释道:“这是近日国库的一些开支,殿下拿来让我核实。”
“噢。”
叶云婀看着其上的一连串数字,密密麻麻的,看得人脑袋有些晕。
本是国之机密,苏尘竟也不避讳她,伸手将她拢在怀里,一手又将笔提起来,蘸了墨水。
叶云婀便坐在那儿,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写字。
“这是什么字呀。”
她忽地探手,朝卷宗上指去。
“涝,”他淡淡道,“水涝的涝。”
女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须臾,又指一字,“这个呢,是什么字?”
苏尘斜斜瞟去,“罹难的罹。”
她便看着卷宗念道:“晗城突发水涝,城内约有三百人罹难——是这个意思吗?”
少女的声音十分好听,吐字清晰,字正腔圆。
说得亦是分毫不差。
苏尘便点点头,旋即好奇反问,“今儿怎么对这些事感兴趣了?”
“你也知道,我不在叶府长大,不认得许多字,”叶云婀便缩在男子怀中撒娇,“就是想学学嘛。如今你成了丞相,我亦是丞相夫人,多和你学学东西,总归是没错的。”
苏尘听闻,便抿唇轻笑,手指又翻动一页。
“那要不要我教你这些字?”
叶云婀的眼睛登时明亮起来,视线随着他的手指滑过其上每一个字迹,与他缓缓念出声来。
一笔一字,慢慢拼凑,如同画卷一角,徐徐摊开。
满腹景致,藏于胸中。
不知过了多久,就连灯火也昏暗了些,他终于翻动最后一页。
天色已晚。
叶云婀微微扬眸,看着苏尘认真的侧脸,心思微微一动。方欲开口,突然有人在外面敲门。
“督——丞相,殿下来诏要您进宫一趟,说是有要事相商。”
“有什么要事?”
叶云婀一下子从男子怀中跳出来,隔着一扇门质问凌肆,“都这么晚了,还有什么要事,等不及到明日说么?”
苏尘解释道:“前朝还未安稳,还有许多事未处理。他深夜召我入宫,定是件大事。”
见她鼓着腮畔,似乎有些愠怒,他又轻声安慰:“我将事情处理完,便回府来陪你。”
腰间忽地一沉,她的身形已被对方搂住,苏尘微微俯身,于她额上落下轻柔一吻。
淡淡的温度从额上传来。
“乖。”
月光星子入户,他披上火红的外裳,推门而去。一脚踏上马车,卷起沉沉车帘。
苏尘稳稳坐于车内,唇角还是少女额上的温度,眼中的温柔却化为一片死寂。
他冷冷出声:“去皇宫。”
却说这头,叶云婀眼睁睁看着马车从视线消失,这才将房门关上。
冷风入户,让她将胸前的衣裳又拉紧了些,转身走到桌案前。
一封卷宗摊开。
她盯着卷宗上的字,瞧了良久,又转眼望向素纸最下面的一串数字。
须臾,叶云婀提起笔,蘸了蘸墨水。
一个小数点在纸上悄然晕开。
她满意勾唇,眸光微动,百媚横生。
第67章 . 067  大雨倾盆,将宫阶冲刷得透亮……
她将笔撒下, 连同卷宗一起摆回原来的位置上,突然感觉到腹中一阵不适。
有什么东西在胃里翻滚,让她紧皱着眉头, 险些扶着墙呕出来。
天灵盖儿是一片天旋地转。
叶云婀眼前发昏, 摸索着周围缓缓坐下,紧接着又是一阵恶心。
她弯着身子, 一手卡着喉咙, 干呕出声。
这次依旧没有吐出什么东西,倒把她折腾得浑身发热。
云婀垂首伏于案上,额头之处渗出细密的香汗, 她微张檀口, 低低喘.息。
怎么会这般难受。
恶心...想吐。
眩晕之感经久未消, 她心中祈祷着莫它再来折腾自己了, 一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让她身形一僵。
不、不可能。
她这才与苏尘同.房了几次......
她用手稍稍支起单薄的身形, 将这个想法从脑海中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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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深处, 灯火通明。
冬夜暝黑。
苏尘只身站在慈宁宫门外,他刚一进皇宫, 就听到了慈宁宫内传来的噩耗。
太后的身子每况愈下, 今日竟然吐了血。
他站在门外候着,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有一名公公佝偻着身子上前来。
“谢大人, 太后娘娘传唤您进去。”
苏尘迈过门槛,一眼便看见被人掀起的绣金床帘,和床帐内奄奄一息的老人。
不过一阵子没见, 太后就老了很多。
她一双手搭在外面,余光见着有人走进来,张了张口, 发出几声单音。
颤颤巍巍地拼成一个人名:
“苏...苏尘。”
“你来啦。”
苏尘视线放低,走上前来。
“苏尘,来。”
太后突然摇了摇手,一只手又瘦又皱,像干枯的枝条。
男子应声,来到床前,床帘委地,垂扫着他的绯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