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刚张口,就被晨曦截住了话头:“相爷说了,蕴儿姑娘受了惊吓,也不能被打扰,所以在那边也安排暗卫了。”
谢宇噫住了,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下巴。
“办法呢?可别跟我说你又被儿子给算准了。”
“这个嘛。”谢宇扬出讨好的笑容:“咱们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都是夫人你的功劳。”
“好了,都散了吧。”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正浩说道。“你们自己儿子什么个性你们还不清楚吗?他决定了的事,谁都改变不了。”
众人散去后,院子回复了安静。
“相爷,他们都回去了。”晨曦回到房中给谢堇昭禀报。
谢堇昭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坐在太师椅上,手指在茶几上轻轻敲着。
跟随在身边多年的晨曦知道这是他沉思时的表现,没敢打扰,静静地候在一旁。
过了半响,谢堇昭慢慢地睁开眼,眉目清冷:“去寻林大人,查一下那丫头进京时登记的路条记录。”
晨曦得令而去后,谢堇昭打了个响指:“去梁国公府,将梁夫人当年产女之时发生的事情和其两个女儿的事情都探查清楚,事无巨细。”
……
“嬷嬷,你帮我看看,我后颈下方是不是有个烛火型的胎记?”
“是呢,姑娘一直不知?”徐嬷嬷微笑着,给梁蕴仔细地切着圆蹄子的肉,方便她入口。
真的有么?那进门时,他也看到了吧。梁蕴默默地想着,脑中映着梁夫人那哭花了妆的脸。那人说的话,会是真的么?
一下子,很多个疑问都在梁蕴脑中反复出现,闹心得很。
“姑娘这是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徐嬷嬷担心地坐到梁蕴的身旁。
平日姑娘看着好吃的都是笑眯眯的,今日却是一点都不高兴,难不成是相爷这次给买的圆蹄子不好吃么?徐嬷嬷挑了一小块入口,唇齿留香,顿时更觉梁蕴反常了。
“今日,有个妇人说她是我娘。”梁蕴将今日之事跟徐嬷嬷说了一遍。
“梁国公府?虽说姑娘你也姓梁,可是……”
徐嬷嬷琢磨着。当初好奇梁蕴身份的时候不是没想过梁国公府,只是当时这梁国公府映入脑海的一刹那便被否决了。
那梁国公名讳沉毅,曾跟随先帝征战八方,功高至伟。先帝驾崩后,他退出朝堂,今帝赐予其从一品国公爵位。
梁国公有四子,三子跟随国公从武,却一一战死沙场,仅剩下最后一个儿子梁志宁,高中探花却不入朝堂。这梁国公府仅爵位而无实权,年年月月下来便日渐衰落。然而梁国公还在世,今帝但逢年节也不忘国公府,所以国公府至今名声仍在。
徐嬷嬷清楚地记得,梁志宁妻妾众多,却仅有正妻产下一子二女,其余妾婢均无所出。当年太后还曾笑说,这梁夫人持家有道,幸好当年没选中她进宫呢。
这梁夫人也是了得,将家中儿女教导得极好,两姑娘在京中可谓是才子争相追捧的对象。如今大姑娘正是太子妃的首选,皇后娘娘已着手与梁家商讨具体事宜了。儿子虽说是从商了,可是经商能力不错,给国公府带进了不少进项。国公府现在是来往送礼者络绎不绝,风头一时无两。
徐嬷嬷当年也是抱过小公子和小姑娘的,也可以说是看着他们长大。正因为如此,所以当初才没将梁蕴与梁国公府挂上号。
现在梁夫人闹了这么一出,她不禁想,莫非姑娘是梁府的庶女,所幸在梁夫人手底下捡了一条命,现在梁夫人发现了姑娘的存在,想要将姑娘带回府中再除去不成?
以梁夫人的手段看来,还真有这可能。徐嬷嬷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禁有些着急,以姑娘的温纯的性子,在吃食里加点料,她定然是笑着投死去的。
所谓细思极恐,在未清楚事情真相的时候,定要让姑娘远离梁夫人才行。于是她轻轻握着梁蕴的手,劝说道:“姑娘可不要心急,先把事情理清楚,那梁夫人说的不一定可信。这胎记一事,伺候过姑娘的都知道,说不定她是从其他什么途径得知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姑娘。”
梁蕴沉看着门外那小片天空,沉默了好久。
在徐嬷嬷还想劝说的时候,她轻叹口气,垂着眼帘,声音有点儿沉重:“我知道了。爷爷也说了,我只有爷爷没有爹娘。”
“姑娘……”徐嬷嬷心痛地紧紧抱着梁蕴,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好。
“姑娘,相爷过来了。”
如意在外禀报,徐嬷嬷放开梁蕴,替其整理了一下发饰,说道:“姑娘心中不畅,可与相爷说说看。”
徐嬷嬷离去时给谢堇昭打了眼色。
谢堇昭瞧那道圆蹄子没动几口,便心中有数。他与梁蕴相对而坐,轻声问:“雾灵山好玩么?。”
梁蕴神色厌厌,目光又看向外面的天空,徐徐道::“不好玩,小时候天天要喝苦药,长大后,天天要做功课。嬷嬷很严厉的,没做好要抽藤条儿。”
谢堇昭心中勾唇一笑:“都做什么功课?”
梁蕴趴在桌子上,两手伸直,掰着手指,一样一样地数着:“礼仪、书法、古琴……”
居然是琴棋书画都学了,谢堇昭心中惊讶,脑中再次与梁国公府对上号。一般山野之家的女子,学的一般是厨艺与女红。只有富商或世家才会注重学习其他,若然没些底蕴又怎能请到各样精通的嬷嬷来教习?
梁国公离京数十年,无人得知去向,但也不能排除他曾回来将梁蕴带走。若调查出来她真是梁府的姑娘,那……
相处这些时日,谢堇昭已习惯梁蕴呆在身边,现在突然想到她要离开,心里竟不是滋味。他瞧了瞧外面的天色,忽然说道:“明日开始,你每日清晨便要来我这边。”
“啊?为什么?”清晨她还没睡醒好吗。梁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谢堇昭嘴唇一弯,举起了受伤的手。“我现在行动不便,难道你就不该负上责任?”
看着那包着厚厚纱布的手,梁蕴瞬间内疚。可是清晨嘛……
她将圆蹄子往谢堇昭那推过去,讨好地说道:“改成午膳时分可好?”
这丫头怎么连贿赂人都不会?他同时拿起了刀和筷子,问:“我现在就一只手,怎么吃?”
“一只手手可以这样吃啊。”梁蕴眨眨眼睛,小胖手伸过去一把就抓起了圆蹄,便往谢堇昭嘴上送。她那理所当然的表情似乎就在说着,你是笨蛋吗?这都不会。
被酱汁糊了一嘴的谢堇昭,气结地拍开她的手,转眼搜索周围,竟无可以抹嘴的丝帕。平日里衣服沾上一点异物的他都要重换,现在居然只能用自个儿的袖子抹干净,他压着音量,凉飕飕地说道:“明日清晨要是没见到你,你就别想吃饭了。”说罢拂袖离去。
路上他忽然在想,为何会有不想这丫头离去的想法?真是可笑。
一想到清晨要早起,梁蕴就愁得把梁夫人的事儿给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她一张圆脸儿皱得像个包子,将手中的圆蹄子狠狠咬了一口。
徐嬷嬷进来时见梁蕴用手拿食,虽是训导了一番,却是又放下了心头石。心想还是相爷有办法。
第21章
“姑娘,快起来。”
“姑娘……”
梁蕴眼皮翻了翻,又继续睡。
“姑娘,相爷说,你要是晚到一刻就罚没一顿饭。”吉祥大喊。
梁蕴弹坐起来,嘴角下弯,眼睛依旧闭着喃喃道:“我得快点儿过去。快点儿……”
“是。”
“我得快点穿衣,快点梳妆。”
“是。”
“快点儿,快点……”
“我知道要快点儿。”如意站在床边,笑说:“姑娘你好歹动一下呀,你不下床,奴婢怎么伺候你穿衣梳妆?”
梁蕴艰难地起床完毕,匆匆赶到书房之时,谢堇昭早已穿戴整齐落座在八仙桌旁候着她了。
一桌的早膳荤素搭配有致,色彩鲜艳诱人。
梁蕴落座,看着面前那清粥上面飘起的白烟,麻木地拉过一旁的萝卜干给粥里添了一小勺。
谢堇昭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三下,引起了梁蕴的注意。看那丫头睡不够的呆样子,他难得地露出了清澈的笑容,悠悠道:“你是不是忘了你的任务了?”
“哦。”梁蕴经这一提醒,也想起了,又再挖了一小勺的萝卜干,身子往桌上靠,手一伸便要越过桌面上的菜往谢堇昭的碗里放。
她今日穿着薄锦轻纱裙,袖子外层的薄纱稍作宽长,更添妩媚感。然而长臂这一跨越,那薄纱便要覆盖于菜上。
谢堇昭手快地将那薄纱在落下之际撩起,他蹙眉轻斥:“你是打算横扫千军了?”
梁蕴根本就没听不懂什么横扫千军,随意应了一句。收回了手就挖了一大勺粥往嘴里送。
“小心……”
“哇。”
谢堇昭的提醒还没说完整,梁蕴就被烫得张开了嘴,用手扇着风。
“把粥吐出来。”他连忙将一旁已放凉的茶盏给她递过去“喝点儿,冲冲热气。”
梁蕴听话地把粥吐回了碗中,就着他的手饮了一小口,困意统统消失得无影无踪,嘟着小嘴看着那碗粥。
“这碗不要吃了。”谢堇昭对门外吩咐道:“晨曦,寻个丫鬟过来伺候姑娘用膳。”
梁蕴可伶兮兮地嗯了一声。
谢堇昭叹气,这到底是谁伺候谁?
……
“我就知道定会出事儿,所以我才没走候在那的。”
晨曦见她面色有点白,走得比他还急,便安抚一句:“别担心,没事儿。”
能不担心么?姑娘有时候迷糊起来可是让人手忙脚乱的。正因为此,所以她不敢回去,就在外院待着。要不是相府规定婢女婆子一律不能进入相爷内院,她就直接跟在姑娘身边了。
两人快步回到书房,门一打开,瞬间惊呆了。
视线过去,梁蕴背对着门端坐着,谢堇昭弯腰站在她身前,靠的极近。他单手托起她的下巴,垂着眼帘俯首而去。
晨曦反应快地把门板关上,由于心急,产生了极响的声音。
“干什么?快进来。”
两人相视了一眼,轻轻推开门,见谢堇昭与梁蕴已落座在两边,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
一顿早膳结束,如意的脸一直红的通透,将梁蕴安置好后就急匆匆地寻了徐嬷嬷,又寻了吉祥,将这事情讲了一遍。
吉祥一听又去禀报了刘氏,经刘氏那大嗓子一喊,现在全府上下都知道相爷吻了姑娘了。
刘氏拉着谢宇给祖先上了香,拜了又拜:“感谢祖先保佑,让我那呆儿子开了窍,不再是龙阳之癖,感谢,感谢。”
郑嬷嬷附和道:“夫人很快就能像别人一样儿孙满堂了。”
“是呀,是呀。我今天着实高兴。”刘氏从得到消息后嘴就笑得没合上过。
一向思虑较全的谢宇此刻面上也有着喜色,但是也不忘提醒:“蕴儿还没及笄,一切还早着呢。”
“不早了,这年纪的女儿家都议亲了,及笄就能过门。”
“现在不是还年轻么?昭儿刚改过来,年少气盛的,你多提点下。”
刘氏脑中回路一转,心想也是,蕴儿还没及笄呢,那孩子若是一个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