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留下搞不清楚状况的沈静姝,以及有些忐忑的郁璐。
两个小姐妹大眼瞪小眼——
郁璐问:“他打电话说什么啦?”
沈静姝:“我说我没搞懂,你信吗?”
郁璐:“……”
沉默三秒钟,沈静姝拿起手机,给陆时晏拨了个电话过去。
可那边一直没接,估计在忙。
但想到萧斯宇话中透出的讯息,陆家好像是有大事发生了。
此时,锦园别墅的确热闹非凡。
陆老爷子那间风雅古韵的书房门从里头紧锁着,饶是如此,站在外头伺候的佣人,依旧能听到厚重木门里传来的叱骂声和叫喊声。
想到傍晚时分,陆二爷和二少爷也都沉着脸色回来了,陆家佣人们不由面面相觑,态度愈发小心——
看来这次情况挺严重的。
“八千万啊,八千万!你这个不争气的畜生,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非但挪用公款去赌钱,竟然还敢欠下八千万!!”
陆老爷子一张脸气得通红,高高举起红木酸枝龙头拐杖,就要朝双膝跪地的陆子璋砸去:“老子今天非得打断你的腿,不对,应该是折了你这两只爪子!看你以后还怎么赌!”
“爷爷——”陆子璋那张挂彩的脸上满是惊慌,转脸就朝贺珍喊:“妈,救我!”
“老爷子,您冷静些。”
贺珍心疼儿子,忍不住扑上前去,护在陆子璋身前,一张脸也是又青又白,要哭不哭地扯着嗓子道:“这事虽然是子璋不对,但他也不是故意的,都是那陈家的小儿子带他去的!对,都是那小王八蛋带坏我家子璋!子璋已经很久没赌了!”
陆老爷子见贺珍这个时候还护着陆子璋,拐杖高举,想砸又不好砸。
慈母多败儿,可恨!
可他不打女人。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分外怀念自家老婆子,她要在,也能帮着教训这个糊涂媳妇。
猛喘几口粗气,陆老爷子还是将拐杖放下,狠狠敲了敲木地板,咬牙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自己要是个好的,任凭陈家兔崽子说破嘴皮,他也不会去!澳城赌场是什么地方,那是销金窟,是无底洞!多少人在那里赌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陆子璋,你混蛋!”
陆子璋垂眉耷眼,哭诉道:“爷爷,我真不是故意去赌的,还不是缺钱结婚,我也是为了雯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时糊涂就栽进去了,谁想到会输这么多……我真的知错了!”
陆老爷子呸了一声:“缺钱结婚?这话也亏得你说的出口,家里是缺你吃缺你穿了,你的日子过的还不好吗?也就你不要脸,自己这个狗德行,还敢腆着脸在外面吹牛,说你是陆氏集团的少爷?呵,你爹是陆洪霄,不是陆维震,我拜托你搞清楚!”
这些日子,陆老爷子也弄清楚,自己这个大孙子在外面鬼混时,总爱打着陆家少爷的名头。
有些搞不清陆家内部情况的人,见他穿戴不凡,出手阔绰,真以为他是陆氏的大少爷——那些拜金捞女,最容易上钩,被糊弄。
叶雯雯便是其中之一。
她原以为她捞到了宝,没想到是捞了个充大款的假少爷。
陆子璋尤其好面子,为了在女朋友面前装逼,禁不住陈家公子的诱惑,打算去澳城赌场搏一搏。
赌场那种黑心地方,各种套路深不可测,多少陆子璋这样的“做梦分子”都折在那里。
“这次得亏是赌场负责人卖阿晏几分面子,暂时将你放回家来,否则你现在早就被卖去黑煤矿,哦不,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挖矿别人都不要你,没准把你身体里能用的器官都给割了,直接丢去海里喂鱼!”
陆老爷子骂起自家孙子那是半点不客气,骂完又不禁纳闷,他老陆是作的什么孽,怎么生出这么个玩意来?
陆子璋被骂得抬不起头,又担心自己还不上钱,真被那些人重新抓回去——
“妈,你帮我想想办法……”他痛哭流涕的看向贺珍。
贺珍也止不住掉泪,哽噎道:“都是那个叶雯雯害了你,我就看她不是个好的!”
转脸又对陆老爷子道:“老爷子,子璋已经知错了,咱还是想想办法吧。”
陆老爷子斜眼看她:“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儿子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你和老大赶紧想办法,筹钱,还债!”
陆洪霄和贺珍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还……还债?”
那可是八千万啊!
“爸,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这一时之间哪里拿的出八千万?”陆洪霄悻悻看向陆老爷子。
到底是当老子的,陆老爷子一眼就看出这大儿子打得什么算盘:“不舍得还?行,那就叫赌场的人把你儿子带走,咱陆家就当没这么个人。”
陆子璋霎时慌了,爸啊妈啊的乱喊,又流着眼泪看向坐在太师椅上的陆维震、陆时晏父子:“二叔,阿晏,你们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陆维震肃正脸色,拧眉不语。
陆时晏神情冷淡,亦是不发一言。
大房这一家吵吵嚷嚷,哭哭啼啼,最后陆老爷子受不了,指着陆洪霄道:“我就问你一句话,这个儿子,你要还是不要?”
陆洪霄一怔,眼里竟然露出几分犹豫。
贺珍霎时看的心里寒了一截,虎毒不食子,这个死东西竟然要钱不要儿子?到底不是他十月怀胎,他也舍得!
还没等陆洪霄开腔,贺珍就抢白道:“要,肯定要的!子璋再怎么错,那也是我的儿子!”
“那行,那你们俩口子也别吵吵了,现在就去算算你们手头有多少钱财资产,房子、首饰、车、烟酒、名牌包,能卖的都拿去卖了……”
顿了顿,陆老爷子转脸看向陆时晏:“阿晏,赌场那边说,给多少时间?”
陆时晏掀眸,语调清冷:“五天。”
陆老爷子皱眉:“五天有点赶,你再叫他们宽限几天?”
陆时晏:“好,我晚点与那边商量。”
陆洪霄也坐不住了:“爸,八千万可不是小数目,我家又不像老二家。别说五天,就算给五十天,也拿不出那么多啊。不然——”
他转过脸,干巴巴地看向陆维震:“老二,不然你先帮忙把这笔钱补上……怎么说子璋也是你亲侄子,你总不忍心见他被赌场的人追债,何况现在雯雯也怀了,肚子里是咱们陆家的种,孩子出来还要喊你一声小爷爷的,总不好叫孩子从小没爸爸。”
陆维震浓眉紧蹙,虽然很看不上侄子的德行,到底顾念着几分亲情:“那这八千万……”
“爸。”
他话还没说完,陆时晏平淡地唤了他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提起茶壶,给他杯中添了水:“您喝茶。”
陆维震眉心微动,看向自己这一向镇定持重的儿子,见他一副运筹帷幄的从容姿态,脑海中飞快闪过一抹想法。
可很快,他又将那个想法打消,觉得不至于。
到底没再出声,端起茶杯,浅啜清茶。
陆时晏的视线稳稳落在陆洪霄脸上,不疾不徐:“伯父,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开口借钱,也得自己实在掏不出来,再往外借。”
说到这,他眼神淡了淡:“你这掏都不掏,开口就让我家补上八千万,算盘未免打得太响。”
尽管知道这个侄子说话一向不客气,但被直接挑明了,陆洪霄面上的表情顿时也变得很难看:“阿晏,伯父不是那个意思,我们这边肯定会筹钱还的,只是我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这么多啊。”
“伯父不必哭穷,你有多少资产,大家心里都有数。你要是懒得统计自家资产,我可以派人帮你清算,房、车、现金、存折、股票、债券、基金、贵金属……保证三天之内算的明明白白,凑个八千万应该不难。”
陆时晏嘴角微扬起一抹凉薄的弧度,明明是笑着的,可那笑意却叫大房一家不寒而栗。
陆洪霄心头震动,同时也看出来了,侄子这次是不打算帮他们了。
侄子心硬,他只好去求弟弟:“老二,老二……”
陆维震抿了抿唇,下意识看向自家儿子——
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在做决策前,都会看看陆时晏的态度。
这个儿子打小聪明,后来从国外历练回来,进入公司后,决策上从未出过错。
或许是年纪大了,人也服老,心理上对儿子也有了些依赖。
陆时晏不紧不慢转动婚戒,漠然提醒:“爸,他欠的是赌债。”
陆维震神色一凛。
阿晏言下之意,他怎会不懂。
赌和毒,都是无底洞,便是再大的家业都会被拖垮。
陆子璋是侄子,到底隔了一层,又不是亲儿子,就算是亲儿子,这样的败家子还不如打死拉倒。
“大哥,你先筹钱吧。”
陆维震叹气,迎上陆洪霄的眼神,到底存了份仁慈,补道:“真筹不到了,缺多少我再补。”
话说到这,陆洪霄心如死灰。
他家老二的性格他最明白,话没出口,可能还能改变,话一旦说出口,那就说明心意已决。
八千万啊,那可是八千万!
他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攒下的家业,一朝全毁了。
想到这里,陆洪霄看向陆子璋的眼神都充满怒火,挥着拳头就冲上前:“我打死你个畜生!我让你赌,让你赌!”
一时间,爹骂娘喊儿哭,好好一个清幽书房,简直是菜市场还要热闹。
闹到最后,也闹不动了,陆洪霄颓然坐在椅子上,被迫接受还债事实。
见安静下来,陆时晏慢声道:“外债问题商量好了,接下来,也该说说内部问题了。”
大房一家愕然抬眼看他。
陆时晏眉峰轻挑:“这样看我做什么,堂兄私自挪用公款,不得拿个说法?”
陆洪霄:“……”
陆子璋:“……”
在那清冷锐利的目光之下,心里有鬼的父子俩都惭愧地低下头。
贺珍一看父子俩哑了火,赶紧上前,摁着陆子璋的头:“快,你快给你二叔磕头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陆子璋此时六神无主,听到贺珍这话,连忙照做,朝陆维震砰砰磕头。
这模样,凄惨又可笑。
陆时晏冷眼瞧着,没说话。
陆维震看陆子璋磕了几个,额头都磕红了,才抬起手:“好了,这事我可以不计较。”
贺珍和陆子璋露出喜色,赶紧道谢。
“既然我爸这样说了,看在亲戚的份上,我们可以不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