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侯袁忠全黑着脸,一路疾行赶回客栈,刚好撞见已经收拾好东西的袁家人。他们个个都是来等袁忠全的指示,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的。
“走什么走!”袁忠全以手遮面,语气非常不好,对旁边一直盯着他看的下人吼了一句,“看什么看,还不给本侯去拿个幕蓠过来!”
真是阴沟里翻船,在朝堂和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了一辈子,临老居然栽到了一个小妖女的手上,袁忠全整个人都快气炸了,他要怎么办,能怎么办!这次恐怕是走不了了,至少小妖女没有给他解毒以前,他是走不了的。
袁家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袁忠全这是怎么了,怎么兴高采烈地出去,气急败坏地回来啊,明明说好的一个时辰后就走,现在说变卦就变卦,他们都给家人去信了啊,“族长,我的行装都收拾好了……”
就等您一声吩咐了,这句话再袁忠全凶狠的目光中被咽在了肚子里。袁忠全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火气啊,而且青天白日的,干嘛要幕蓠。
袁家众人这才目带诡异地看向袁忠全,“族长,您的脸怎么了?”
“什么脸!你们都背过身去,不许看!”袁忠全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的脸都要丢光了,都是木南那个小妖女害的。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幕蓠,戴在头上,这才觉得整个世界恢复到了他以前的日子,只是透过纱幔看出去的视线有些模糊了!
心情平复下来,袁忠全的脑子也就回来了点,他对一众袁家族人说,“咳,你们已经收拾好的就先走,我晚几天再走。”
袁家众人虽然觉得袁忠全有些奇怪,不过现在可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们今天可是发现了,这晏镇不是人能待的地方,各种奇奇怪怪的人都有,甚至还有蓝眼金发的人,见惯了世面的袁家众人自然嗅到了危险。
听到袁忠全的话,当时就走了一大拨人。至于没有走的,自然不是没有危险意识,而是他们心里还想着富贵险中求,有个人畏畏缩缩地站出来,“族长,我跟您一起留下来。”谁知道族长是不是想一个人留下来贪什么好处!
袁忠全目光不善地看向说话的人,又把视线在留下的人身上扫了一圈,这群人平日里基本见不到,等他出事了却个个身怀异心,当真是可恶至极!别以为他们的想法他看不出来,想留下来就留下来吧!
“既然你们有心,那就都留下来陪着我吧,我在这里有些事情要处理。”袁忠全的声音温和,听不出任何异常来,只是幕蓠下那张布满黑藤的脸更加狰狞了。
“这个地方真是没什么乐趣嘛,几步就走完了,人也没什么意思,巫祝为什么一定要到这里来呢。”木南百无聊赖地问身边奴仆装扮的少女。
少女低垂着头,声音小小地说了句什么,却不是大启国话,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叽里呱啦的说了一通之后,木南皱了眉头。
“巫祝不给我银子,我还不能向别人要嘛,他管地也太宽了些,这个老家伙还真当自己是苗疆的皇帝了!”
少女这次没有吭声,只是低垂着头不说话,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木南刚张开口想跟她说些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隐约还能听到一个预料中的声音,她心中一喜,也不去看那少女,只对着门外喊了一句,“让他进来!”
来的人可不就是袁忠全,他进了屋也不顾屋里头的情形,直接摘了幕蓠用他那张布满黑藤的脸对着木南,气汹汹地问,“妖女,我的脸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下了什么毒!”
木南“噗呲”一声笑出来,声音如银铃般脆耳动听,只是说出来的话就不是那么悦耳了,“哎呀,老人家,你这脸是怎么了,你是中邪了吧,怎么来找我啊,没得让我也传染了,你快走唷,不然我可让人把你轰出去的。”
“木南!”袁忠全逼近木南,跟她清澈如水的眸子四目相对,里面带着狠戾,“我知道你是苗疆的圣女,你不要来惹我,我们就相安无事,你如果不交出解药,今天我沐恩侯就把话放在这里,本侯要代表大启国以及新启国跟你苗疆势不两立!”
木南眨巴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黑色的瞳孔如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灿烂,白皙如玉的面上依旧是嬉皮笑脸地,“这是哪里跑出来的猴儿啊,跟我在山里见到的可不一样,说话不是吱吱吱的,居然吐字这么清楚,哇,本小姐要收了他,看招!”
见木南衣袖动了动,袁忠全条件反射地跟着动了动,他可没忘记木南跟他初次见面时差点让他命丧黄泉的画面!
结果,木南这次是耍他的,等袁忠全反应过来的时候,木南已经笑得七仰八叉了。
“哈哈哈!”木南捂着肚子,指着袁忠全笑起来,这个老头实在是太好玩了,一本正经的样子,跟巫祝一样讨厌。
袁忠全黑着脸,忍了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你笑够了没有!”
可惜地是,袁忠全自以为是的隐忍,木南完全不看在眼里,又自顾自笑了一阵,木南这才转头看向袁忠全,大大的如黑葡萄似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芒,“老头,我跟你说过,让你给我银子的吧,你现在给是不给呢?”
给你妈个头!袁忠全差点爆粗口,不过他是个现实的人,知道现如今惹恼木南对他完全没有好处,只能忍着怒气陪着笑脸说,“木南姑娘要钱而已,咱们好商量,你报个数,要多少银子才肯治好我身上的毒?”
识时务者为俊杰,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袁忠全心里有一万种等毒被解了之后折磨木南的法子,面上却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看不出一丝异常来。
“银子啊——”木南故意拖长了尾音,嘟着嘴一副可爱天真的样子看着袁忠全,“我也不知道要多少呢,不过大家都是银子是好东西,多多益善呗?”
多多益善是多少,袁忠全傻了眼,这木南的心肠是真毒啊,面上如此甜美,怎么就生了一副黑心肠呢,难道要他把整个身家都赔上?袁忠全的眼睛打了个转儿,那不成,这个木南再厉害,能知道他有多少银子不成,不如就诈诈她!
“这个数?”袁忠全伸出一只手,五指张开,在木南面前慢慢地摇了摇。一边摇还一边去看木南的表情,他本以为木南至少会有个什么反应,谁知道木南丁点儿反应没有,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把玩着自己的衣角,看都没看袁忠全。
袁忠全咬咬牙,一狠心,又伸出一只手,两只手放到木南面前,痛心地说,“这个数?”
大概是听出了袁忠全语气里的不满,木南抬起头,淡淡地看了袁忠全一眼,语气似天真却是真薄凉,“老头,你当打发叫花子呢,一会儿这个数,一会儿那个数的,你身上有多少银子掏多少就是了,干嘛还比划来比划去的,欺负我不识数啊!”
全……全部的银子!袁忠全瞪大眼睛,张开嘴,一口口水差点把自己噎死,这个妖女还真是张口即来啊,她难道不知道强要人钱财会遭报应的吗?小小年纪,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袁忠全心里已经想不出其他可以形容木南的词汇了。
木南就是个心肠狠毒的妖女!
“木南小姐,我一个老头,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的人就等着我养,我要是把银子都给了你,我们一家十几口人就会通通饿死街头啊,木南小姐,我得罪了你在先,也就不求你多给我留点,至少留一点吧,啊?”袁忠全面上沉痛,眸中带着祈求。
先给她一笔银票糊弄糊弄,反正这笔银子他给出去了也要从老皇帝身上要回来,如果不是替老皇帝跑这趟,他能赶上这么个妖女!袁忠全心里打定了主意,不过表面上的戏还是要演的,至少他觉得不能让木南看出他的资本来。
木南好没意思地看了袁忠全一眼,这个人是不是当她傻瓜啊,真以为她不知道他沐恩侯的身份啊,从小到大,她把周边大国小国的各种达官贵人名册都背了个滚瓜烂熟,他们的画册也看了无数遍好吗?
这个沐恩侯不是曾经的大启国首富吗,怎么这般小气,不过要他一点银子花花,就推三阻四的,倒像个穷鬼似的,她跟街上的叫花子要银子也没有他这么不爽快的!木南有些不高兴,她不高兴的时候,就喜欢折磨人!
“木——啊!”袁忠全捂着脸一声痛呼,天呐,刚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肤底下咬了一口,在他的皮肤底下啊,这世上什么东西啊!害怕和疼痛让袁忠全立即忘了自己心中的所有斡旋,干脆地喊了出来,“我给,我给!”
一边说,袁忠全一边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银票出来。他本来是想亲自交给木南的,谁知道木南根本不走近他,只远远地动了动手,一条白练就飞了出来,然后直接带着袁忠全手里的一叠银票飞向了木南。
木南拿过银票看了一眼,状似无邪地说了句,“原来大启国的银票长这个样子啊,还挺好看的。”
银票当然好看!谁会嫌银票难看,钱是袁忠全的命根子,发现脸上不痛不痒了,袁忠全又开始心疼了,他看着木南,刚想讨价还价,就被木南的话再次气地脸白如雪!
“不过我可不信你只有这么点银票,你要是不交出来,我就让小龙咬你了。”木南目光澄净地看向袁忠全,手高高扬起,似乎是要下什么指令一样。
小龙是谁还用问吗,一只蛊虫罢了,居然还有个人名,还叫龙,笑死人了。袁忠全心里这么想,面上却是戚戚哀哀地,“木南小姐,我这里真没有银票了,你看!”一边说一边给木南看他空空如也的袖袋,他身上是真没银票了好吗?
木南哦了一声,说了一句让原种全责再次想吐血的话,“我知道你没有啊,我让小龙检查过了。”
知道没有你还诈我,袁忠全心里大骂,这个妖女非但心肠歹毒,还很狡猾,这是要套他的话呢,幸亏他刚刚机智没说什么,不然……他的全部身家还真就赔进去了!
“不过,我知道你,你是大启国的沐恩侯,你可不止这么一点银票。”木南说完,朝着袁忠全甜甜一笑。
袁忠全整个人都有点不大好了,姑奶奶,我就怕你笑!他硬着头皮,试探着木南,“木南小姐,你既然知道我,就更应该知道,自从皇帝去了嵬州,我家生意一落千丈,店铺子不知道关了多少,如今入不敷出的,勉强养家糊口,哪里来地那么多银钱!”
木南面上笑地更甜,袁忠全却头皮发麻,因为他发现自己脸皮下又有虫子在动,他如临大敌,想用手去摸又不敢,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木南,祈求她心肠好点,大发慈悲放过他!
可是木南显然没有听到袁忠全的心声,“我家小龙说,它很喜欢你呢,要跟你多玩玩,虽然你的血很臭又不新鲜,不过勉强喝几天还是可以的。”
喝血,喝我的血……这东西居然还喝血,袁忠全面色发白,声音颤巍巍地,“木……木南小姐,求求你就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放肆了,请您高抬贵手吧,我这就带你去钱庄,把银子都给你,都给你!”
木南“哦”了一声,等得袁忠全心都快跳出来了,她才说了一句,“小龙,你听到没有,这个老头说让你别急,你先等等喏,他要带我去取银子喽!”语气欢快,完全就是个欢脱的少女模样。
可只有袁忠全知道,这个少女的内里有多恶毒!跟她的外表完全不符,他真是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