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楚姐姐说得对,情之一字是勉强不得的。”低头拭了拭眼睛,苏婧柔抬起头来,向长史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微笑,“这几日我也想了很久。京城虽然繁华,却终究不是我的家,来到这里已是两年有余,可是依旧有许多事情令我无所适从,远不如在漠北时来得轻松自在。可能是因为一直以来只生活在襄王府中,鲜少踏出外界,我才会一直都将目光放在王爷身上,若是……若是离开一段时间,不再见他的话,或许……或许……我就……可以放下了……”
说到最后,她仍是忍不住哽咽起来,瞬间红了眼眶。程徽见状也是心中难过,当年在漠北的那六个人中,便数苏婧柔年纪最小,大家都把她当妹妹宠着,见不得她受一点苦,尝一点酸。但是眼前这个坎,却必须由她自己跨过去。“到了漠北,好好生活。”他拍了拍女子的肩,“记得常写信回来。王爷他……毕竟还是关心着你的。”
“嗯。”苏婧柔点了点头。顿了顿,却又问道,“程大哥呢?可有什么东西或是口信,要我带给沐姐姐的?”
“我……”程徽怔然,一时间万般思绪齐齐涌上心头,只吐了一个字便哽住,神情怅惘,再不知能说些什么。
苏婧柔有所不知,他与青蘅相识这许多年,几番离散,天各一方,却是从来不曾给对方写过半封书信,寄过半件东西的。不仅如此,就连王府的人受命去交城办事,或是都护府派人来京述职,他们也从未向使者问询过对方的近况。不问安好,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一个是久患沉疴,遍访名医皆言听天由命;一个是身在沙场,不知何时便会马革裹尸。对于程徽与沐青蘅来说,生离与死别只是一线之隔,哪怕下一刻便听到对方的死讯也不奇怪。故此,只要没有噩耗,知道彼此还活着,那便足够了。
“……不用了。”默然半晌,男人终于说,“我的心意,她从来都懂得。”
苏婧柔咬了咬唇,眼中流露出几分艳羡。“那……我便先回去了。”
“好。”
四天后,苏婧柔便在十名王府侍卫的护送下,带着三名婢女,踏上了漫漫归乡之路。楚清音与程徽送她走出京城五里有余,方才回返。没有多少时间留下来供他们感伤离别,因为再过五日,便是与楚家同去的赵郡之行了。
五日光阴转瞬即逝。双方事先约定,卯时三刻在京师南郊的折柳亭汇合,一同启程。
楚敬宗有点闷闷不乐。自己本来是请的假,带着妻小返乡祭祖的同时为二女儿做做法,袪祛灾。暂时不必考虑朝堂的风云变幻,天家那两兄弟之间的汹涌暗流,优哉游哉地去,优哉游哉地回来。可是万万想不到,临到头襄王却是横插了一杠子,生生把他这家事拧巴成了差事。“随襄王督办春涝赈灾诸事”,天知道那小小的赵郡究竟有什么泼天的麻烦,搭上一个摄政王还不够,连他这当朝丞相都要一同跟进!
虽说坑了相爷一把,但秦景阳也没能高兴得起来。自己本来是小事化大,督办赈灾确实是真,但制造意外,把楚清音弄到手,这才是他的根本目的。可是万万想不到,临到头他那皇兄却是横插了一杠子,生生往他的队伍里塞进两个人来。“朕从闻冲那里调来二人助六弟一臂之力”,那司隶校尉手下能有什么省心货色,明明就是来监视他的!
才不过卯时一刻,两家的人马便提前汇合了。左相带了正妻庄氏,两人所生的一双儿女,外加一个楚清音;楚涵音则因为是庶出,又要继续准备出嫁,所以缺席。而襄王这边,则是打扮成书生模样的长史与四名便服的侍卫随行,外加皇帝强加的两名中都官徒隶——一个叫周九,精通水性,游江河湖海仿若闲庭信步;另一个叫庄十三,奔跑时能追上骏马,日行千里健步如飞。
“楚相。”双方碰面,楚清音走上前道。襄王向来重实用大于装饰,除了朝服之外其他的衣裳都偏深色,式样也简单利落。可此番微服出巡,却扮了个富家子弟的模样,金丝银线衣着华丽,从头到脚都亮闪闪地写着“骚包”二字。“待上路后,你便称呼我为六公子,征明是我的门客,其余六人则是我的护卫。及至赵郡,倘若有人向你问起我的来历,便说我是京城望族出身,好玩乐,整日无所事事。近来心血来潮想要踏青,听说丞相返乡,一时兴起便要同去,你碍于我父辈的情面只得应下。楚相可记住了?”
“襄……六公子放心,我定不会叫人看出蹊跷的。”楚敬宗拱手道。
“如此便好。”楚清音颔首,又扬声对后面人道,“上路吧!”
于是一行人就此启程。从京师到赵郡,恰好可乘船沿着横亘北周全境的上屏江顺流而下,虽说也要花上十五六日,却还是比走陆路要迅速得多。他们的第一站便是最近的奉县码头,就在京畿之内,离瑞安不过百里之距,一路上不停歇的话,傍晚便可抵达。
因为到了码头便要将代步工具全部抛下,所以襄王府的七个人都骑着马。相府这边有女眷和下人,却也只带了两辆大车,前面坐着主人家,后面坐着仆人。出发不过两个时辰,楚清音就尝到了长时间骑马的苦头,觉得从腰背到臀部大腿都是酸麻酸麻的,要不是顾着襄王的形象,几乎要左扭右扭起来。
可是每当再回头看看那两辆马车,想着秦景阳此时正坐在里面,与楚家那四口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她又万分庆幸地觉得,比起那种精神上的摧残来说,自己这身体上的不适,已经是微不足道的了。
中午没有停下,只在马上用了些干粮清水,队伍在未时一刻抵达奉县。相府众人率先下榻,程徽去船行筹办明日租船的事宜,而楚清音则带着几名护卫前往码头。
到了码头一看,只见上屏江水浩浩汤汤,不时拍打到岸边筑起的青石台上;水流略有些湍急,江心处尤甚,大小船只便在水中起起伏伏,看上去很是不稳当。楚清音见状,心中不禁打了个问号:这么急的水,船坐起来安全吗?
“啧啧……春汛已至,上屏江涨潮得厉害,其实并不是坐船的好时候。”周九蹲在一根粗桩子上,望着江水连连摇头。这是个年纪三十五六的汉子,生的粗矮结实,其貌不扬,一脸络腮胡,两只小眼睛里放射出凶悍的光。他原本是个有名的河盗,常年在水上做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被朝廷抓到后,才送到了闻冲那里。“遇上水道狭窄或是急转弯的地方,很容易翻船的。”
楚清音皱眉,轻斥道:“莫要说那不吉利的!”
周九也不怵她,回过头来露出满口白森森的牙:“哈!就是因为知道公子爷你们要走水路,头儿才把某家派来跟着的。老十三虽不如某家,水性在常人中也算是拔尖。”他说着,怪笑了一声,“倘若真出了事,凭某家与老十三两个,至少将您与相爷捞起来,还是没问题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庄十三的名字就是我故意的=l=
二更在十点之前。
下一章是你们要的大姨妈!
【预告——秦景阳:例假卧床中,手动再见。楚清音:晕船卧床中,手动再见。】
☆、倒霉成双
听了周九这话,在场的众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
襄王府的侍卫,大都是当年秦景阳镇守北疆时,收在麾下的亲兵。在那片干旱缺水的荒漠里,别说大河大湖了,就连池塘水潭都少见,自然不会有游泳的机会。秦景阳本人虽然见识过江河湖海,却也从来都只是远远站在岸边,连这次坐船都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自然也是个大旱鸭子。要是这一帮人都掉进水里,那可真是要出大事了。
楚清音自然是会游泳的;别说游泳,跳水,潜水她也都玩过,自己甚至还考了一张救生员证书。但前世每次下水都是带着装备的,再不济也是穿着轻便短小的衣衫,哪里是现在这副宽袍博带的模样。况且像上屏江这么湍急的流水她也不曾试过,真掉了进去,也不知能发挥出几分水性来。
听汉子说的凶险,楚清音心里不禁有些打鼓。但是改换路线是肯定不可能的了,他们这一来一回行程紧急,向秦煜阳也只通报了两个月的期限,若是走陆路,只怕一来一回便要将所有的时间都消耗掉了。无奈之下,她只得自我安慰:周九只是乱说吓唬人的,总不能什么衰事都落在他们头上了不是?单单是楚二姑娘现在那副样子,就已经……
想到自己的另一个身份,楚清音就忍不住给秦景阳在心中点了根蜡烛。
此时,襄王殿下正脸色铁青、一头冷汗地躺在床上。小腹处某个女性特有的器官正在痉挛一般地抽搐着,将痛觉源源不断地朝着四面八方传递出去。他觉得腰部以下的位置似乎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但从双腿之间不时涌出的温热液体,却在时不时残忍地打破他的错觉。
用比较古典的说法讲,他来葵水了。
用比较隐晦的说法讲,他来例假了。
用比较正式的说法讲,他来月经了。
用楚清音的说法讲……哈哈哈哈哈哈王爷你来大姨妈了啊!
那个女人!想起刚才到达客栈时的情景,秦景阳不禁气得面部扭曲,手紧紧地抓住了被子。自己被映玉拦腰抱下马车,而站在不远处、顶着他的壳子的楚清音,脸上的表情则在瞬息之间完成了从惊愕到疑惑到恍然再到忍俊不禁的转变,最终几乎不顾形象地爆笑出声。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他阴恻恻地想,等身份转换过来之后,本王定要让你尝尝什么叫切肤之痛!
之所以这次月经来得令人猝不及防,其实是有原因的。楚二姑娘的月事原本是正常的,规规矩矩跟着周期走,出血量并不多,除了有些小腹酸胀之外也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可是自从年初时落水受了寒,便就此紊乱了,空了整个二月和大半个三月。
秦景阳是个男人,自然不会记得计算这种日子;楚清音前世来大姨妈的不适感约等于零,毫无痛经困扰,今生又有一般的时间都在做男人,所以也就忽视了这一点。直到现在来了个突然袭击,两人才意识到还有这一茬事。想到今后每隔个把月便要这么折腾一次,秦景阳对楚沅音的恨意就更深了一层。
还有半个时辰……扭过头去看放在桌上的沙漏,秦景阳总算得到了一丝安慰。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尽管每天都盼望着回归到自己本来的身体中去,可今天的这份心情却是格外的急迫。至少本王能睡个好觉,男人幸灾乐祸地想,而楚清音就只能抱着肚子满床打滚了。
然而,事实证明,这只是秦景阳一厢情愿的美好期望罢了。实际上,他所享受的安稳睡眠,只持续了在奉县留宿的这一个晚上。从第二天清晨众人踏上甲板,客船扬帆远航起,另一场噩梦便已经拉开了序幕——
襄、王、殿、下、晕、船、晕、得、厉、害。
一行人当中除了周九、庄十三与楚敬宗夫妇外,其余人都是第一次坐船;感受着脚下的甲板不着实处地起伏颠簸,虽然大家都有些不安,但也很快适应了这些微的晕眩感。唯独襄王是个例外,据周九说,晕船能晕成这样的,其实也算是十分罕见了。
窗户已经全部打开,清凉新鲜的空气在舱室内流通,却依旧无法拯救楚清音那副间歇性抽搐的肠胃。之前在岸上吃的东西早在刚登船时便已经吐得干干净净,现在只剩下了干呕。她像条死鱼一样瘫在床上,脸色灰白,额头全是冷汗,狼狈得和秦景阳有一拼。
“现世报。”她有气无力地撩起眼皮,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程徽,“我不该嘲笑他的。”
看着你们两个这副样子,现在想笑的是在下啊,长史默默想。
要么白天晕得动不了,晚上疼得睡不着;要么白天疼得动不了,晚上晕得睡不着。就在这种前狼后虎、进退维谷的绝境之中,秦景阳与楚清音度过了尊严全失、生不如死的七天。不过从第八天开始,痛经的困扰开始渐渐远离,两人都觉得如逢大赦。至少,他们各自每天有一半时间能够安稳度过了。而另一边晕船的状况,虽说还没有完全根除,但至少不会像最初那样反应剧烈,这也是件可喜可贺的事情。
“这才叫‘患难之交’。”趴在床上,楚清音感慨道,“什么一起坐过牢,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那都弱爆……诶诶这是眼睛,往哪儿擦呢!对你自己的身体好点不行吗!”
“那你便闭上嘴,少说些不知所云的话。”秦景阳冷哼,收回了替她擦拭额头冷汗的帕子,双手环胸看着她。
当日他们包下了这艘三层客船的上面两层,丰厚的报酬令船老大惊喜得合不拢嘴,连连拍胸脯保证不会让下面的庶民们扰了贵客的清静。既然地方大了那当然要任性一些,吃饭也要到第二层的空房间里去吃,这才不会让住宿的第三层充满各种难闻的味道。
此时是中午,其余人都已去了下面用餐。楚清音这个病号自然是动弹不得,程徽需要时刻看着她,每日都是王府侍卫端些清汤粥水过来;而秦景阳则推说自己身体又有些难受,不想下去,楚敬宗也不疑有他,很容易地准许了。于是等众人一走,襄王殿下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将映玉和程徽打发到两边舷梯上望风,自己则来找楚清音说话。
今天是走水路的第十日。路程已经过半,还有八日光景便可抵达目的地贵延县。楚敬宗的族人会带着车马在那里等候,将他们一并接往蒙城。
“既然要督办赈灾事宜,便不能一直留在蒙城,总要在全郡范围内四处走走吧?”楚清音问,“再说,就算是之后左相要协助你办差,到那时楚二姑娘也早就被他送到老家去了,不可能再跟着出来东奔西跑。你说要‘制造意外’,那么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秦景阳扬眉:“你倒是很快便接受了这个计划。”
楚清音耸肩:“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吧?要是还有别的更加稳妥的路子,我自然也不想选这一条。不过你放心,我可不是这里土生土长、受过名节教育的原住民,不就是搂一搂抱一抱嘛,在我们那边连礼节性亲吻都有,这点,小意思。”
“你……亲吻过其他陌生的男人?”闻言,秦景阳不禁神色怪异。
“……你那是什么嫌弃的眼神!要亲也只是亲脸颊啊,再说这是西方的礼仪,我们国家一般不兴这一套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她这么说,襄王在心中竟是莫名松了口气。楚清音倒是没在意他这些微妙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继续开脑洞:“要想让一个男人因为要负责而娶一个女人的话,还有什么招数来着?啊对,经典的误闯澡堂子,不过这个也没什么挑战性啊,你和我之间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别说了!”秦景阳顿时黑了脸。无论是这些话本身,还是在滔滔不绝地说出这些话的“自己”,对于他来说都是十分具有冲击性的。“若是真的那么做了,本王的一世英名,岂不是要毁于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船体一阵剧烈的晃动给打断了。
“怎么回事?”下面的骚动声大得有些异常,两人都警觉起来。秦景阳站起身,走到门前侧耳倾听,楚清音也支起身来,朝着他的方向望去。
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咳嗽由远及近。秦景阳的眉头皱得更紧,在程徽叩击之前便将门拉开,劈头便问:“怎么回事?”
“大事不妙。”长史一脸凝重地回答,“河盗来劫船了。”
楚清音一愣,下意识地看向秦景阳。
“你安排的?”
“……怎么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_(:3」∠)_你们要的大姨妈……太重口的我写不出来了orz,不过可能这不会是王爷最后一次来大姨妈……将来还有机会!【喂
【预告——楚清音:意外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王爷,抱紧我。秦景阳:……】
阿枣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06 19:27:08
阿枣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06 19:27:04
金鱼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4-05 10:19:25
阿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04 23:28:35
小橋流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03 13:23:13
阿枣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4-02 03:46:44
感谢霸王票!爱你们,么么哒!
☆、你掉我就跳
正所谓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周九所说的翻船事件还没有发生,他们竟是遭到了更大的意外。
危急之际,襄王向来强悍的身体素质起了作用。楚清音强撑着翻身坐起,扒着舷窗向下望去,果然看见有许多河盗从江中露出头来。他们统一缠着土黄色的头巾,穿着深色短褐,露出肌肉虬结的双臂。这些体格精壮的汉子们三两下游到船边,抛出手中飞索勾住船沿,嘴叼着刀子,脚蹬住船壁,噌噌噌便熟练地爬了上来。不断有水匪从江中现出身形,竟是有五六十人之多。
已经有河盗登上甲板的第一层。下面传来的声音更加嘈杂,妇女孩子的哭叫声、男人的求饶声、河盗的喝骂声,都混作了一团。带着淡淡水腥气的风中,甚至也掺上了丁点铁锈的味道。有个小头目打扮的河盗站在船头,一边用刀面拍打着桅杆,一面扯着脖子大吼:“都他妈的给老子闭嘴!把你们的金银细软都交出来,敢私藏一点的,就捆上大石头扔下江去!”
这群匪徒显然是早已有所谋划。此时客船正处于一处峡谷之中,两侧都是陡峭的山壁;前方便是这整条水路最危险的一环,水流也逐渐由平缓转为湍急。对溺水而死的恐惧令船客们止住了哭声,乖乖被水匪们驱赶着挤成一团,都站在船头的甲板上。
“走!”秦景阳喝道,扯了楚清音一把。程徽已经离开,按照他的指示去寻找位于走廊尽头的映玉。楚清音下了床,双脚刚踩到地上,便感到一阵令人无力的晕眩感,赶紧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墙壁。
“现在……要怎么做?”她问。
“先下楼,和其余人汇合再说。”秦景阳答道,将一旁倚着墙边放着的长剑抽出来,塞到楚清音手里。“必要的时候,你要做好杀人的准备。”
“……”说好的春游呢?画风要不要变得这么快!
“不必担心。”仿佛是察觉到了楚清音的复杂心情,襄王向她投来轻描淡写的一瞥,“你下不去手的时候,本王会帮忙的。”
船此时已停在了水面上,不再前行。楚清音顿时感觉好多了,至少可以行动如常。两人匆匆下了楼。刚才在二层吃饭的众人果然已聚集在一处,周九、庄十三与四名王府侍卫在外面站成一圈,将左相一家四口护在中间;而仆人们就没那么好运了,一个个躲在桌子或床的下面,要么就靠着墙角缩成一团,俱是面如土色。
见秦景阳与楚清音平安无事地现身,众人显然都松了口气。楚敬宗四下张望,不见程徽,问道:“王爷,程长史呢?”
“以征明的身手,独自行动也会安然无恙。”楚清音照着秦景阳所吩咐的答道。映玉是楚二姑娘这边唯一能信得过的心腹,绝不能轻易死了,要是程徽带着她回来,只怕如今也只能向其他下人一样自求多福,还不如两人另寻他处躲起来。说罢她又看向周九,“这些河盗是什么来路,你可是知道?”
周九向地上狠狠吐了口唾沫:“是刘黑子那个杂碎!当年爷爷在道上混的时候,他也就只配从爷爷的指头缝里接点肉汤喝,如今竟敢来太岁头上动土了!”
“别说废话!”楚清音皱眉低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