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听雨灼灼的目光盯着叶既明的脸,而后者,相当配合地吐出了四个字。
“总塔叛乱。”
“是的。东陆西境合并的元年,内部斗争愈演愈烈。方延年掌握着总塔的科技命脉,也就掌握着权力的中心。导火索,是刘眠的背叛。方延年被指控‘通敌’,说当年私下泄露核心技术给东陆军队。山派海派无奈合并也只是天灾使然,人心从来没有向齐。这一条莫须有的指控,直接让刚刚组建好的总塔再次大乱。”
“……”
“方教授死在牢里;方教授最得意的一支队伍,原十三队也在一次战斗中‘意外’全军覆没。”关听雨俯身,牢牢地盯着叶既明的眼睛,轻声问,“方大哥,那真的是‘意外’吗?”
过了许久,叶既明抬眸,黑长的睫毛微颤,吐出两个冰凉的字。
“不是。”
“...可刘大哥站错了边,最后,总塔的斗争,柴叔还是赢了。他上位,第一个就要杀了刘眠。但他找上了你,你救了他。”关听雨艰难地开口,又轻声问道,“方大哥,刘眠的告密,你早就知道吗?或许...是你授意的吗?”
叶既明一瞬不瞬地望着关听雨的眼睛,不闪不避。
“是我。”
关听雨心一沉。
虽然早就猜到了,可等到叶既明真的选择承认的这一天,还是让她不由自主地难过。
“继续说吧,说完。”
叶既明是那么从容,似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关听雨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起了故事的后续。
“后来,你凭借着对‘恒星计划’惊人的理解和执行力,成功当上了进化部的部长。但,柴叔也不傻,他并没有完全信任你,甚至于对你越来越猜忌。这些年,你小心翼翼地生存,终于也厌了。所以,你布下一局棋,要彻底夺下总指挥的位置。”
“是。”
“你用尽方法,使自己进化为s级向导。但你能力有限,无法保持稳定,在衰退的边缘苦苦支撑了许多年。终于撑不住,不得不寻找解决的方法。”
“这件事,没有解决的方法。”
“有,你说了。”关听雨声音有些低沉,“恒星计划。”
叶既明静了片刻,温和地笑了笑。
“你很聪明,或许,是块做研究的好料子。”
“我不想。看到你,我已经对科研感到生理性厌恶了。”关听雨猛地双手下压,将叶既明困在轮椅上,目光灼灼,“所以,你要囚禁温凉,把他的核心碎片夺为己用,是不是?”
“……”
“你要囚禁方宸,因为他是你的弟弟,你们的血脉天生相融,所以,他才是你的哨兵最佳人选,是不是?!”
“……”
叶既明的沉默往往意味着承认。
关听雨无力地垂下了眼睫。她双手紧攥,头低垂,高束的马尾顺着肩膀滑了下来,落在叶既明的膝盖上,像是柔顺的黑色瀑布。
叶既明的指尖蹭到了微凉柔软的发丝,他五指微蜷,只留住了一瞬,便松开了手,温和地轻轻掸去她肩上的尘土。
“怎么起的疑心?”
“你的名字。”关听雨说。
夜之将明,是为方昭。
他留下的线索,不难猜,只是,没人敢猜。
“这么短的时间,查到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不累,我只觉得害怕。”
“怕我吗?”
“不是。我怕我查得不够全,问得不够多,故事讲得不对,冤枉了那个双胞胎的哥哥。”关听雨没有抬头,右手慢慢攥紧,声音小心翼翼,像是存了最后一丝希冀,“我的故事,是真的吗?”
叶既明沉默着,将手合在了膝上,双手互握。
那是犯人防御的姿态,是一种无言的招供。
“真的不能收手吗?我不想看你越做越错。”
大颗的液体沿着下颌滴落,掉在叶既明的掌心。
烫的。
叶既明微怔。
他抬手,小心又珍重地贴着关听雨的侧脸,用手背,温柔地蹭掉了那片潮湿。
“你哭了。”
“把方宸温凉交给我。”
终于,叶既明让了半步。
“你想要时间,我给你时间。三天后,是柴万堰的三次公审。那天,准时带他们回来。如果我没有见到他们...”
“一言为定。”
关听雨慢慢起身,眼眶是干的。
叶既明脸上也没有错愕,只有极淡的纵容。
“哭得很真。”
“只是因为有人愿意信。”
关听雨解下手腕上的忍冬手环,轻轻搁在他手心。
叶既明慢慢握住。
“怎么?”
“方昭,我想救你。”关听雨双手握着叶既明的手掌,认真地说,“这是救命稻草,握住它,别松手。给我一个机会,拉你回来。”
叶既明垂眸看她。
他的视线很温柔,声音也是。
“我是证据确凿的人犯,你是高高在上的巡察长。为什么想救我?”
“当年,你救了一个敌人。现在,我救一个犯人。”关听雨说,“这次如果成了,方昭,我们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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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磕啊。
我钟爱这一对。
我真的,从头钟爱到尾。
而且,这个故事真的只是这样而已吗?
关姐姐是不是真的找到了真相呢?
嗯哼,我又要摩拳擦掌写接下来的章节了。
很快了很快了
图穷匕见了要!
第二百一十七章 我不敢见他
任钱跑得鞋跟都要掉了。
他本来忙着修塔,好几天都没接收总塔的消息,昨晚刚回去,屁股还没坐热乎板凳,就被堆积的信函炸得头晕眼花。
什么‘铁磁体走私案三次公审函’,什么‘工会招生暂停通知’,什么‘进化部重要职位第二次公示’,什么‘关于尽快启动五十三号新塔建筑工事的通知’。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任钱连第一封消息还没读完,就接到一个陌生信号发来的消息——‘方宸重伤,速来’。
他大脑空白了至少五分钟,直到手抖得发麻,才回过神来。他不敢耽误,连夜搭黑车赶路。被黑心司机大宰一笔,也没心思讨价还价了,随手把包里的钱全给了出去,然后直直地冲向大漠中心一座不知名的孤村。
村里的人看见任钱的军装很是警惕。不过,见他只有一个人,他们立刻发挥土匪本能,想要把人绑回团里搜刮身上财物。可惜,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任向导可不是软柿子。
他急着去找方宸,对这群路障毫不手软,来一个打一个、来一对打一双;结果就是土匪变成了人肉靶子,毫无还手之力地被任指挥官的核心震荡出几米远。
“啧啧啧,这一群小蠢蛋。”
谢三刀在屋檐下抽烟,看手下这群小崽子在任钱手下吃瘪,砸了咂嘴,嘲笑几句。
任钱听着谢三刀的声音熟悉,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清了清干渴的喉咙,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你联系我的?”
“嗯,叫我老谢就行。”谢三刀丢了烟屁股,在脚底捻了捻,用带着烟味儿的手握了握任钱的,“任中校路上还顺利吗?”
“还行。温凉方宸他们呢?”
任钱没什么心思寒暄。
他只想知道方宸那个臭小子到底怎么样了。
“重伤昏迷了小半天,最后还是抢救过来了。这小子真是打不死,刚下手术台就清醒了,能走能说话。”谢三刀先给了焦头烂额的任钱一颗定心丸,还没等后者长舒一口气,又把他的心吊了起来,“但是,他把自己关起来了。”
“什么?关起来?”
任钱很迷惑。
谢三刀无奈点点头,一路领着任钱穿越过接待大厅和食堂,然后绕到一座不起眼的矮房前。
灰瓦灰砖,老旧但干净,上面写着‘休息室’三个大字。
在谢三刀的默许下,任钱慢慢扭开了门把手。入目,是一间约几十平米的大厅,布置简洁,只有靠墙角几张银色的圆桌椅而已。他本以为方宸在里面,却没有想到,看见的是另一个人。
那人站在另一扇门前,素净的黑色衬衫挽至小臂,橘色的阳光透过窗棂斜照在他的手臂上,露出的皮肤嫩得宛若新生,白得刺眼。
“温凉?”
那人稍微转头,朝着任钱点了点头:“来了。”
“谢天谢地,你没事。”
任钱心放下半颗,总算能顺畅地呼吸了。他抚着胸口,低声问:“方宸呢?”
温凉顿了顿,视线慢慢地投向玻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