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纤夜抬起手，手指明显有一个卡顿住了的停顿。
最终，仍是接了过来。
垂眸，就在那些字迹上，一遍遍的掠过。自她怀了身孕以后，身体有了变化，还有不停的奔波劳碌，记忆力和反应力比不得从前。
很多时候，那些字迹明明是在眼前，可她总觉的所有的字都在不动声色的跳跃，她必须更加集中注意力，才能从字里行间，明白所有的字句组合在了一起，所要表达的真正含义。
凤离青亦耐心的等她看完，才急急的追问，“你明白了吗？”
云纤夜紧紧抿着唇，用力过度时，唇色淡的几乎变成了浅浅的苍白颜色。
“你，不信吗？”凤离青亦又问。
“我想要回去了。”云纤夜叹了口气。
“回去？”凤离青亦不太理解的样子。
“是的，天色不早，我也累了，得回去休息了。”云纤夜欠了欠身子，双肩自然垂下，整个人的释放出来的情绪，的确是异常疲惫的。
凤离青亦的心底，没来由的一阵阵心疼。
见云纤夜真的抬步要走，他一闪身，拦了去路。
“我知道，这些东西必然会打破一些东西，可是，纤夜，你是聪慧通达之人，必是也能明白，这世间的事，原本就没什么定论可言，这世间之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只不过，有些人做出的一些事不那么容易被接受罢了；可那些全都是他的选择，并非是你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可好？”他担心她，异常担心。
甚至还在怀疑，自己这么直截了当的将真相撕裂开来，是否太急躁了些，也高估了她的承受能力。
“我饿了。”云纤夜的一只手，始终虚掩在小腹之上，好似没听到凤离青亦所说的话一般，喃喃轻语着另一件事。
“饿了吗？是啊，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身体又很是虚弱，的确是容易觉的饿。这样吧，我送你回去，先好好吃一餐，然后再好好的休息一下。”他俨然是变成了保护者的样子，伴在她身边，一切天经地义。
云纤夜却是直接拒绝，“你留下吧，夜已深，你送我，不太方便的。”
“纤夜？你……”凤离青亦的情绪，瞬间又拧了起来。
“外边有丫鬟，也有店里的小二，而且这是在来来饭庄之内，出不了什么状况的。青亦，我想一个人静静的走走，一个人的时候，比较容易思考。”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硬是扯出了一抹笑。
凤离青亦陡然间明白过来一件事。
这份证据，对云纤夜的冲击，比他所预估的还要大。
只是她惯然克制，习惯了掩饰情绪，所以才会用如此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应对。
他的心疼，排山倒海而来。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霸道而强势的把她拖入到自己这边来，不管多少风雨，也不管是何等的惊涛骇浪，他来扛，他全都愿意为她而扛。
但这一切的前提，一定是她愿意让他插手，一定是她心里不排斥他的跨越，不然的话，以云纤夜的个性，她会愤怒他的多管闲事，也会将二个人之间本就变的冷淡的关系，陷入更加沉重而万劫不复的境地当中去。
心有畏惧之时，很多事做起来便施展不开手脚。
“好了，我真的要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小二提出，他们解决不了的可以命人去找张掌柜，他会尽力满足您。”云纤夜细心的交代。
凤离青亦更加的郁结了，都什么时候了，她自己摇摇欲坠，居然还在巨细无遗的关照他的感受。
在她心里，这是将他视作客人呢，唯恐哪里怠慢了，而显的失礼——
他什么时候才能跨越过客人的位置，而真正变成那个让她打从心底里信任的存在呢。
心中自然是万千回想，可嘴上却是扯出了一抹轻松的笑容来安抚，“我一直在这儿，若你有任何需要，命人来寻我。纤夜，我不走，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她胡乱的点了点头，那些温情脉脉的话语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凤离青亦便一直看着她停止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了视线之内，再寻不到，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了眼。
始终在一旁服侍着的小书童，忍不住开口道，“大公子，云大小姐似乎很难过。”
“今天的事，你要忘掉。”凤离青亦的眼神里，有浓重的警告。
小书童神情一凛冽，恭敬弯身，“奴才多嘴，大公子恕罪，今日之时，奴才不敢胡言乱语，更加不敢让第四个人知道。”
“你下去准备着吧。”凤离青亦摇了摇头。
墨色的黑发，随着他无奈的动作，就那么轻缓的摇动。
他眼底的疲惫，并不比云纤夜少些。
只是，他是男人。
更是立志要为她撑出一片天的男人，他没资格疲惫，他不可以疲惫。
再艰难，终究是要过去的。
他有耐心，陪着她等到最后。
好的结果，坏的结果，全没关系。
只要她需要时，必有她在。
云纤夜一走出小院，身后属于凤离青亦的炽热目光便再也感受不到了。
她的小腿，毫无预警的一软，整个人向下坠落而去。
两边伺候着的丫鬟，发出了一声惊呼，七手八脚，连忙扶住。
在落地之前，云纤夜又被稳稳的拖了起来。
“大小姐，您没事吧？？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来人，快去抬一顶小轿过来……”
“多放几个垫子，还要换两个汤婆子，对了，轿夫选那几个力气大的，不准出纰漏，否则小心被掌柜的赶出店去。”
一出了小状况，便可看出这些精挑细选送过来的丫鬟，真的还算是管用。
云纤夜干脆就站在了那儿，一动不动，也不开口约束，随她们去了。
她的手中，紧紧的攥着那张绢纸，用了很大很大的力道，她几乎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穿透了那薄薄的绢，宛若快要将之捅破了一般。
“原来，我云纤夜的身上，竟然还藏着这么大的利用价值，真是，没看出来呢。”
她用极慢的速度，抬起头，眼神落在挂在天空之中，永远亮的跟银盘似的冷月之上，唇中喃喃，“我也是你的棋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