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我与无盐上了船,都是一愣,宫雪衣脸色微变,叹道:“无垠,你来做什么?”
我只得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听说大哥回了云海,所以才过来看看。”
宫雪衣道:“这里在座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大家想必也听闻在下收了一个义妹,无垠,来和各位掌门见礼。”
我暗叹一声,只得上前一一见礼,三帮八派的掌门居然都到齐了,看来今天这事定然是不简单。宫雪衣左边坐着华祁深,右边坐着的,居然是纪晚晴。她一脸愁苦,脸色苍白,看得我心中叹息。不由自主地走到她身旁,她看了看我,眼眶禁不住一红。我连忙握了她手,微微笑了笑。她身旁坐了一个灰衣男子,浓眉大眼,眼光中却是狠毒痛苦,直直地盯着末位席上的人,我转眼望去,竟然是从人宗。他只身一人坐在末席上,身旁站着莫轻闲,二人皆是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我正在疑心易珮怎么不在,却听宫雪衣道:“各位,雪衣今天请各位到龙湖来,实在是为了了结一段江湖恩怨。既然大家都是江湖中人,就按江湖规矩办事,如何?”
下座一紫衣男子道:“那是自然。宫盟主请我等来此,也是希望能好好解决这段恩怨。只是铁血门与纪家堡在江湖上成名时间不长,我等对这件事也不甚了解,就是不知宫盟主意下如何?”
无盐在我身旁轻声道:“那是成金帮的帮主魏如海,擅长的是外家功夫,尤其是一双铁掌,威力惊人。”
我“哦”了一声,只听宫雪衣道:“这其中纠葛,老实说雪衣也不是太清楚。好在今天铁血门的少主与纪家堡的少主都在,不如请他们自己来说说吧。”
那纪乘风立时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走至船中间,抱拳道:“各位!在下纪乘风,给各位见礼!我纪家堡创建近二十年,在这东藩之地虽然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帮派,可也从来都是除强扶弱,侠义为本,对得起天地良心!可万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千方百计地来暗算,可怜我全堡上下,近百口人,死的死,散的散,就连我那不问世事的父亲,也遭了毒手!”说到此,他已经是恨意满怀,直直地朝从人宗望去。
从人宗没有动,纪乘风冲到他跟前,恨恨道:“从人宗!你说,我们纪家堡跟你们到底有什么仇恨!你要这样将我们赶尽杀绝?!”
从人宗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纪乘风怒声道:“你说!你铁血门行事乖张,江湖中人无人不知,可我纪家堡又是哪里惹到了你,你竟然……连一个老人家也不肯放过?!”
莫轻闲忽然大声喝道:“那老东西做了什么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
从人宗勃然大怒,叫道:“你说什么?”“当”地一声拔出剑来,直向莫轻闲刺去。却只见从人宗头微微一偏,右手一挥,两根手指竟然将纪乘风的剑生生地夹住,众人脸上都是一惊,这一手功夫,可是实打实,不仅眼力精准,内力更是浑厚。纪乘风一击不中,怒色更炽,刷刷刷连刺三剑,招招刺向从人宗的要害,从人宗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身形未变,手上招式却是快如疾风,一一地避了过去。纪乘风脸色一变,出手更加凌厉毒辣,从人宗一声长啸,终于冲天而起,二人在船上缠斗起来。
我看得紧张,竟不由自地站了起来,转过头去看宫雪衣,他神色严肃,忽然身形一晃,仿佛一缕轻烟一般,瞬间已经冲到纪、从二人身边,只见他一手拉着一人,在空中打了两个转,缓缓地落了下来。这一招四两拨千金,立时消去了二人的功力,看得众人是目瞪口口呆。我心头一松,转眼见到纪晚晴哀伤的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淡淡的喜悦。
纪乘风刚一站稳,便怒声叫道:“宫盟主请让开,在下今天定要与他一决生死!”
宫雪衣叹道:“纪堡主有话慢慢说,为何一上前来便要动手?这里坐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有他们在,定会给你们一个公道。不如听雪衣一言,大家都坐下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讲个清楚,如何?”
纪乘风喘了两口气,只得道:“好,在下卖宫盟主一个面子,今天当着众位英雄的面,就把这件事做个了断!”说着,他用力地将剑一掷,剑锋立时没入船板中,铮铮作响,内力浑厚,令人心惊。三个人站在甲板之上,衣衫飘飘,空气却仿佛快要凝固一般,令人顿觉得紧迫。
湖面上忽然驶来一条船,船虽不大,却是雅致大方,船头上站了一人,蓝衣飘飘,神色自若,竟然是孟廷飞!我心中疑惑,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那船缓缓地靠近大船,才听他朗声道:“各位掌门有礼,在下孟廷飞见过各位掌门。”
众人皆是一声惊叹,连忙纷纷见礼,有人问道:“天下丰源的当家怎么来了?”
宫雪衣让人放下梯子,孟廷飞上了大船来,微微笑道:“宫盟主,在下总算是没有失约吧?”
宫雪衣笑道:“真是失礼了。有劳孟爷今天要特地跑一趟。只是这纪、从两家的恩怨,也与孟家有关,所以,雪衣擅作主张,请孟爷前来,希望孟爷见谅。”
孟廷飞道:“哪里,哪里,在下虽然是个生意人,但也明白江湖道义为何,既然这恩怨与孟家有关,那在下定当出面解释。”
宫雪衣道:“如此甚好。孟爷请。”
孟廷飞道:“宫盟主请。”
二人走到我的身旁坐了,孟廷飞这才笑着望了望我,道:“无垠也在啊?”
我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宫雪衣朗声道:“纪堡主,从门主,你们两位请坐。纪家堡被人洗劫,也就是几天前的事,当时情况如何,就请纪堡主来说说吧。”
纪乘风脸现悲愤之色,说道:“我纪家堡在凡中,从来都是行侠仗义,怎么会想竟然有人来暗算?!那天入了夜,父亲觉得身子不舒服,便早早地歇了。我在院中练剑,二更天刚过,就来了一帮黑衣人,个个武功高强,闯进堡中,一句话不说,见人就杀,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个地倒在地上,血流成河,却……救不了……”说到这里,纪乘风语气顿凝,喘了一口气,又道:“父亲本在房中休息,见这么多人突然杀了进来,只是流泪,也不说话。我奋力冲开重围,好不容易才拉着他,想先逃出去再说,可是……”他突然瞪着莫轻闲,目光凌厉,恨道:“就是你!为什么连一个老人家都不肯放过?!”
莫轻闲脸色骤变,正欲说话,却听见从人宗冷冷道:“老人家?!他怎么不放过他了?”
纪乘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莫轻闲怒道:“父亲明明就说了,不会还手,你对着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居然也下得了手!你还是不是人?!”
从人宗冷笑道:“那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何不愿还手?”
纪乘风一愣,突然说不出话来。从人宗慢慢地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他,沉声道:“你父亲,纪家堡的纪老爷子,在江湖上,也算是成名人物,武功不弱啊,我铁血门的莫长老,就算与他一对一地过招,也不算辱没他,二人武艺相当,拼个你死我活,也算正常。大敌当前,堂堂纪老爷子,为什么却不愿还手?”
纪乘见怒道:“那是我父亲心慈,愿意用他的命,来换纪家堡上下平安!”
从人宗冷笑道:“哦?是吗?你的父亲也能说是心慈,那我从人宗三个字,恐怕也要倒过来写!”
纪乘风怒声喝道:“从人宗!不准你侮辱我父亲!”
从人宗慢慢地走到他跟前,眼光一眨不眨地停留在他的脸上,渐渐地变得怨恨凌厉。宫雪衣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他顿了一顿,却忽然叹了一口气,敛了眼光,转过头叹道:“你是个孝子。我却不是。你为了报父仇,愿意以命相搏,可我,至今都没能亲手杀死我的仇人!不知道你的父亲与我的父亲到了九泉之下相见,是否要再比一比,自己的儿子,谁更孝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