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绛在一派春光中坐直身子:“传令下去,过两天我要在宫内设宴,请宴请奏院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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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设宴很是热闹。
朔绛在花团锦簇中举起酒杯。
进奏院的侍郎们虽然官职不高,可各个都是饱学诗书的栋梁之材,
也是将来能入相登阁的社稷之器。
酒至三巡,才子们吟诗作对,甚是自得。
朔绛被侍郎们轮番敬酒,酒喝的有些多,他起身更衣。
出了后殿,就见春日花树郁郁葱葱,玉兰盛放。
紫藤花从凉亭下垂下一片紫色花瀑。
水边鸢尾亭亭玉立,紫白色花萼倒影相印。
他来了兴致,多瞧了几眼。
谁知就看见个宫女正鬼鬼祟祟藏在玉兰树后头。
再仔细一看,那不就是金枝吗?
朔绛扶住太阳穴,额头的血管又突突跳了起来。
他大踏步走过去。
金枝压根儿没注意后面的动静。
她对玉叶的未婚夫婿薛阳朔起了好奇。
央求了蔡狗子帮忙下趁着换值来瞧那未来妹夫。
今日宫里有筵席,禁军们换岗抽调了人手过来。
蔡狗子指点:“那位在东堂门口站岗的就是薛阳朔。”
金枝瞧不大真切,索性穿过后堂的花圃去瞧对方。
她很快就找到了薛阳朔。
阳光下他姿态挺拔,拿着长矛站得笔直。
“嗯,不错,体貌周正,相貌堂堂。”金枝喃喃自语,“气色瞧着似乎还不错?回头得找人算算八字看是不是克妻命……”
她忽得觉得后背发凉。
回过头——
堂前内侍宫娥密密麻麻跪了一地。
花圃正外面,正是身着龙袍的朔绛。
他今日戴着十八梁的远游冠,身着一袭绛罗红袍,上面是黑色团龙图案,越发显得君临天下气魄逼人。
金枝心里发麻,她心里七上八下:
也不知道朔绛听进去多少?
就见蔡狗子用口型示意她:“快跪下。”
金枝才迷迷瞪瞪跪下。
她抬头,懵懵盯着信步走来的朔绛。
他走到她身边,
居高临下盯着她。
深邃的眼珠里寒意四射:
“我竟不知哪个犯人这般逍遥自在?”
金枝盯着鞋面,不敢答话。
朔绛不知心里是何滋味:
金枝在困境中犹不忘勉力学诗的事让他心里有所触动。
他又回忆起刚认识金枝时她蓬勃生机的样子。
因而不知如何去面对金枝。
索性置之不理。
谁知她居然在这些天生出了偷看侍卫的闲心!
还念叨着“体貌周正,相貌堂堂”。
她以为在选妃???!
他的脸色越发难看,身上气压越低。
周围的宫女内侍们将头越发垂低。
朔绛已经冷笑一声,转身要去找那侍卫的麻烦。
要糟。
金枝忽然想到这些天姐妹们的说教,忽得有了灵感。
“哎哎哎——”
她情急之下扯住了朔绛的衣袖。
朔绛一顿。
脚步停了。
他困惑回转过身子。
眼神幽暗,盯着金枝。
金枝想起姐妹们的教导,
心一横,
索性晃起了朔绛衣袖。
她一边晃一边努力回想着要点:
“咬着唇角,眼波含泪,手呢也不可僵”
“那扯衣角也是有韵律的,须得轻,又得轻颤”
断断续续就记得这几点。
先硬着头皮上吧。
落在朔绛眼里,
眼前的小娘子樱唇嫣红,眼蒙湿雾。
霜雪般的手指攥着他的衣袖轻轻摇晃着,
眼睛里有乞求,还有乖觉。
朔绛心里像是被什么触到一样。
天寒地冻的朔北之地,终于吹进来第一缕春风。
朔绛咬牙抽出衣袖:“哼!”
却已经不提要惩罚薛阳朔的事情。
金枝大喜。
可见朔绛依旧铁青着脸
她困惑得盘算:似乎自己还不够。
她自作聪明再次去扯朔绛的衣袖。
可是心急之下居然触碰错了地方。
不小心碰到了朔绛的手背。
金枝的手软软的,柔柔的。
触碰到他手背的那一刻,几乎称得上是电光火石。
朔绛心神大乱。
他耳根子泛得通红,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金枝手忙脚乱,又将手勾到他衣袖上。
天子箭袖,绛红团龙,却轻而易举被金枝勾了起来。
她单手扯着他衣袖。
微微颤动。
像是在问“好不好嘛。”
又像是在撒娇:“原谅我嘛。”
叫人一下子溃不成军。
朔绛满腔的怒火忽得被春风吹得荡然无存。
到底有没有效果啊?
金枝忐忑不安。
却听朔绛冷冷:“王德宝,还不赶紧带下去!”
王德宝躬身应是。
走到金枝跟前做了个请的动作:“您跟我走。”
咦,这撒娇倒没什么效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