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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嗯。”萧乾轻应一声,人却没动。

这已经是薛昉提醒的第三次,从侍卫离开到现在,他就坐在那里看书。案上的书换了一批又一批,看上去很是严肃,可薛昉很怀疑他到底看进去多少。

“使君,你可要用点东西?”

薛昉没话找话。

“不必。”萧乾手上的书又翻了一页。

薛昉偷瞄着他,觉得这一页速度有些快……他再一次怀疑他可有认真看。更怀疑自己一直在计算他看书的速度,是不是脑子也抽风了。

可今儿就是抽风的一天。

整个枢密使府都阴气沉沉,小厮仆役们走路小心翼翼,声东、击西、走南、闯北几个人脑袋都不敢冒出来,只有他这个苦逼的贴身侍卫不得不近身吃冷气。

“咚咚!”很轻的敲门声。

薛昉过去拉开一条缝,外面一颗脑袋冒出来,与他耳语几句。薛昉点点头,把他领了进来,走到萧乾的面前。

可望着萧乾几乎没有表情的脸,那探子迟疑着,不知当讲不当讲,会不会打扰到使君看书的“雅兴”。

“讲!”萧乾像长了第三只眼。

探子吓了一跳,垂手低目道:“回主上话,大少夫人在怡然居与她娘,还有姐姐一道用了晚膳,很高兴,一直在笑,娘儿几个相处融洽。哦,在用饭之前,她还见了墨妄,把那个洛什么铲的图又修改过,反正看她的样子,看不出什么异常来,就是脚还没有好利索,走路的时候有些跛。”

“唔”一声,萧乾应了,又看了探子一眼。探子看他似乎不太在意的眼神中,踌躇着望薛昉,不晓得还能说些什么。

薛昉朝他挤眼睛,“事无巨细。”

探子样子很惆怅,“事无巨细?”

薛昉点头,“对,事无巨细。”

探子挤着脑子里为数不多的存货,几乎扳着指头数了,“大少夫人添了一回衣,吃了三碗饭,中间的一碗盛得很满,最后一碗没有吃完,剩下了……哦对了。”探子像是想起什么来,“大少夫人还说,若有两只兔子就好了,不至于剩饭。”

听着这样“事无巨细”的汇报,薛昉有种想要一头撞死的渴望。可萧乾却安静的听着,像是在翻书,手指却放得极为缓慢,也没有阻止探子的意思。

等探子口干舌躁着下去了,薛昉小声问:“使君,可要属下做点什么?”

萧乾头也不抬,“由她吧。”

薛昉瞄他一眼,不再吭声。

他家使君的别扭,他看得明白,昨晚除了亲自去菊花台送药,还特地送上一壶梨觞,不就为了满足墨九的口腹之欲?可他偏生什么都不说,就愣生生看着人家做吃的讨好大少夫人,然后一个人在这里坐着生闲气……关键是生了闲气,他还得当成漠不关心。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薛昉没有喜欢过哪个姑娘,不明白这些人都怎么回事,反正他觉得他家使君这样很是奇怪。装着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可每每有墨九的消息来报,他都听得仔细。

“薛昉!”

冷不丁听见唤自己名字,薛昉心头一跳,回过神来,上前躬身道:“使君,属下在。”

萧乾目光落在书页上,“挑两只毛皮漂亮的兔子,明日送去怡然居,给大少夫人养着解闷。”

薛昉微微一愣,“使君?”

萧乾抬头,“有问题?”

薛昉脸颊跳动,“没,没有问题。”

送两只兔子去怡然居这样的任务,对于薛昉来说,比守着他家使君吃凉气的日子舒服了许多。所以,次日天儿不亮,薛小郎就揣着银钱袋上了街,在集市上挑了两只又肥又胖的大白兔子,用精致的笼子装好了,屁颠屁颠地去了怡然院。

他来的时候,墨九正坐在怡然居清净的院子里,与织娘说话,蓝姑姑和玫儿在旁边伺候着她吃东西。

回怡然居来,墨九有她的打算,对于方熙然,她客气有礼不生疏,对于灵儿,她笑吟吟似无芥蒂,对她娘……她着实发现比起方姬然来,织娘更疼爱的女儿还是她。

毕竟亲手养大的闺女,织娘对墨九的情感,虽然不若对方姬然那么多的愧疚之心,可母女感情明显多于方姬然。人与人之间,哪怕有血缘的母女,感情也要从生活点滴建立培养。

这一点,墨九很欣慰。对织娘,也就更添了几分爱重与亲情。

当然,亲情不能免俗。

方姬然对方家的情感也多过织娘,故而相处一日,母女间似乎也没有太多的言语,这日晚上吃罢晚膳,方姬然就随墨妄离开了,说有事去做,隔几日再回。

织娘点头,没有反对。

墨九猜测他们做什么,也没有询问。

到是灵儿,离开之前,有些躲闪着回避墨九的视线,又小心翼翼的征求了墨妄的意见,也随着方姬然离开了。

这样的结果,墨九很满意。

若强留一个人在身边,却身在曹营心在汉,那不仅苦了灵儿,也苦了她自己。有过姐妹情分,江湖再见,其实很好。

只是,她有些不明白,灵儿既然选择了随方姬然离开,为什么会对她露出那样依依不舍的表情?

织娘正在给她讲自己早衰病发作的开始,门房就过来报信,说萧使君派人送东西来了。

停下话头,织娘望向墨九。

萧使君对她女儿的关心,早已超过了小叔子对家中长嫂的程度。

这一点,织娘身为过来人,又怎会看不明白?

------题外话------

姐妹们看文愉快!

么么哒,二锦家里小孩儿急性肠胃炎,在医院耽搁了一下午,这会儿才弄好。

晚更,抱歉了!

坑深086米 送狗

织娘是个明白人。

想那萧乾堂堂枢密使,手握重兵,日理万机,却派人千里迢迢将她与沈来福从盱眙接过来,与墨九母女团聚,还在京城安置这样好的宅子,把蓝姑姑和玫儿提前送过来,不是为了墨九?

只不过她不知,他是为了墨九这个人,还是为了与墨九有关的东西。

织娘眉头微微蹙着,不懂墨九心思,也不明白她的女儿与萧乾之间的关系深浅,目光便存了少许疑问。

墨九却以不察,懒洋洋道:“让他进来。”

这个宅子是薛昉安排的,织娘也是他送进来的,里里外外,他都熟的很,不用人带路就入了院子。

一看见墨九,他比看见祖宗还亲热,把两只兔子殷勤地递上去,笑道:“大少夫人,我家使君让我送来的。”

墨九看着两只兔子,眉头微微一皱,“给我的?”

薛昉点头:“萧使君说,大少夫人闲着,可以养养兔子解闷,怡情养性。”

墨九瞄他一眼,“你等着。”

说罢她二话不说,拎着两只兔子就离开了。

薛昉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摸不着头脑,“这……”

织娘坐在藤椅上,头上戴着一顶薄纱的帷帽。隔了一层纱,她看着薛昉尴尬的样子,虽然不晓得自家女儿为什么变得这样霸道,但也赶紧让蓝姑姑请薛昉坐下,泡茶上水,亲热地招待。

“小郎君请坐。我这丫头打小没规矩,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晚辈不敢。”薛昉瞄着墨九离去的方向,虽不晓得墨九让他等什么,却只能老实坐着,陪织娘寒暄,“老夫人住在这里,可还习惯?”

“叫我婶子就好,叫夫人就真不习惯了。”织娘看出这年轻后生性子腼腆、良善,一张藏在帷帽里的脸,露出了微笑,“还请小郎君回去替婶子给萧使君带个话。亏得他有心,把我从盱眙接来,又为我找到失散的女儿,让我们娘仨得以团聚。这份恩情,我们娘仨恐是无以为报了。”

织娘嗓子有些坏了,但一言一行都极是温和,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薛昉听了很受用,呵呵傻笑,“应当的,应当的,我们家使君说了,都是一家人嘛。”

一家人?织娘心里微怔,又是一笑,把桌上墨九装果脯干的盘子往薛昉面前递了递,透过帷帽的纱,看薛昉年轻俊俏的脸。

“敢问小郎君今年贵庚?”

薛昉老实拱手,“回婶子话,晚辈今年十七了。”

织娘眸中含笑,又问:“家中可有婚配?”

薛昉俊俏的脸,腾的一红,样子腼腆中带了一羞涩,“还,还不曾。”

织娘轻笑一声,觉得这后生跟在枢密使身边,涉足南荣官场权斗,却不曾染上半分世俗的秽气,性子忠厚老实,甚是难得,不由笑道:“往后婶子看着有合适的姑娘,给小郎君说上一房可好?”

薛昉“啊”一声愣了。

待他反应过来织娘是要为他说媒,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红着脸道:“若有大少夫人那般好看的……那就多谢婶子了。”

这货是个老实人。

像他这个年龄的小子就喜欢俊俏的姑娘,墨九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往后他要找媳妇儿的标准,也在心底向墨九看齐了。

可他随口这么一说,织娘的脸却沉了下来,好半晌儿没有吭声。

薛昉这一琢磨,方才发现口误,急忙惊慌地告歉,“婶子莫要见怪,晚辈对大少夫人并无半分觊觎之心,也不敢有觊觎之心,那个…晚辈只是,只没见过比大少夫人更俏的女子,这才这么一说。婶子千万莫与晚辈计较……”

“婶子没有怪你。”织娘声音慢悠悠的,头往薛昉的方向偏了偏,声音依旧带着长辈的慈祥,可用她缺水一般干哑的嗓子说出,却额外添了一抹沧桑,“可小郎君要晓得,女子长得太好,并非幸事。不如找一个踏实懂事的姑娘,更得长久康健。”

听她这以一说,薛昉想起墨家母女的病,顿时汗颜不已,红着一张俊脸,“是晚辈浅薄了。”

“娘子,您要的茶来了!”这时,一个姑娘从院门风风火火的进来了,人还未到,大嗓子先飙了。

她手上端了一个托盘,走到桌旁,将茶水“砰”一声重重放在薛昉面前,眼珠子忽闪忽闪着,好奇地看着他,“娘子就是让我给你泡的茶?喏,来了,喝吧!”

织娘瞪她一眼,“心悦,不得没有礼貌。”

“哦。”沈心悦吐了吐舌头,眼睛还盯着薛昉,“可是娘子,我很有礼貌了呐,我请他喝茶来着。”

话音刚落,她嘻嘻一笑,又道,“而且,我看他长得好生俊俏,想试试他功夫嘛。”

这姑娘性子野得很,说话向来直接,没有半分遮掩,当着儿郎的面儿,也这般直言不讳,弄得织娘哭笑不得,不由向尴尬的薛昉道歉,“薛小郎莫要与这丫头片子一般计较。她年纪小,没见过世面,见天儿咂咂乎乎,不晓得人情世故。”

被姑娘家盯着瞧,薛昉脸都红透了,“不敢不敢,姑娘很爽利。”

沈心悦下巴一抬,得意地瞄向娘子,“你看吧,娘子,他还说我好哩。”顿一下,她纤眉又蹙,“可他是谁啊?这京城里的儿郎,我还很少见到这般俊的。”

说到这里,她瞄到蓝姑姑搬果盘进来,又不太甘愿的撅嘴,“当然,除了我哥哥。”

织娘失笑,向薛昉介绍了沈心悦的身份,笑着对她道:“这位是薛小郎,萧使君跟前的侍卫统领,人家不过十七岁的年龄,便领得这般要职,你与你哥哥,多向他讨教才是。”

“讨教?”沈心悦大眼珠子一瞪,盯着薛昉的脸,“你很会打架吗?”

薛昉不晓得怎么回答,只窘迫地笑了笑,便听沈心悦又说:“看你长得这般单薄,怕是小鸡崽子的肉,嫩不溜滑,却不经揍啊。”

京城的小姐姑娘大多温婉淑静,薛昉平常跟着萧乾,虽常出入市井,也很难见到这般粗率的姑娘,他原就不太会说客套话,这样一听,头皮都麻了。

“姑娘见笑了,我只略习得几招防身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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