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鬼王看着冷悠然竖起了一根指头。
他的目标太大,很明显,亲自跑去见那个什么万俟静初是不可能的了,那便只能再来一次入梦,她以为入梦很容易么?她以为他是鬼王,入梦就没有代价的么?若是如此,那他可是巴不得所有他看不顺眼的玩意儿天天做梦做到死呢!
冷悠然虽然不明确的知道这入梦的代价为何,但这些年倒也多少有了些偏门儿的知识储备,虽然心下依旧嘀咕着,鬼王小气,却也知道,以她现在的这个立场,并没有太多跟鬼王讨价还价的资格,稍一沉吟,便说道:
“那就带给万俟静初吧!顺便麻烦您帮我带上几句话。要如何做?”
那阵图繁复的厉害,几句话是根本说不清楚的,最好是能画出阵图来让鬼王带走,但这里毕竟是梦境,任何的实物,都不是真实存在的,冷悠然目露探究的望向了鬼王。
鬼王闻言抬手对着周围的雾气随意一招,那雾气瞬间就分出了两个小团子来,一团飘至冷悠然的面前,慢慢展开,化作了一张灰扑扑的纸张,而另一团,则是化作了一只笔。
冷悠然若有所思的看着面前略显粗糙的纸笔,又看了看四周围的雾气,忽然就拍了拍额头,自己也抬手对着那远处的雾气招了招,不出意外的,很快又一套纸笔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单从质量上看,竟是要优于鬼王所给的那两样的。
“不错,学的挺快。”鬼王看着面前多出的一套由冷悠然自己控制梦境臆想出来的纸笔,并没什么太意外的,这里本来就是冷悠然的梦境,她掌控起来,自然是比他这个外来的入侵者要容易的多。
只不过,这一点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意识到的罢了。
冷悠然在那套纸笔出现的瞬间,眼睛忽然一亮,一边拿起笔,在纸张上涂涂写写,一边开口问道:“不知若是我想要入自己的梦境,您可能教我?”
“入自己的梦境?”鬼王闻言一怔,想要入梦做些奇奇怪怪事情的仙魔鬼,他见多了,可那都是奔着别人去的,但想要入自己梦境的,他却闻所未闻,毕竟到了冷悠然这等修为觉都不用睡了,会想要没事做个梦,他是实在没见过。
“我想您能通过这个办法来找到我,必然是能躲开巫羽的监视的。”冷悠然头也不抬的说道。
鬼王秒懂,定定的看了冷悠然片刻,才斟酌着说道:“入他人的梦难,但入自己的梦却容易,只不过,如自己的梦,却是比入别人的梦更为危险,我说的这话,你能明白么?”
冷悠然握着的笔的手微顿,想到刚刚被鬼王拖入梦境之时见到的景象,眸中划过一抹疼色,却瞬间被坚定取代,一边接着继续书写,一边说道:
“我不会允许自己迷失在梦境之中,也不能迷失在梦境之中,还请您教我。”
鬼王沉默着点了点头,待得冷悠然写完了满满当当的两张纸,外加一副阵图,他随手在那三张纸上轻点了几下,那三张纸就化作了一道流光,自他的眉心没了进去。
看着那流光没入鬼王的眉心,冷悠然的心情才略略放松了些许,却又很快蔓上了一个在此时看来,颇有些不着调的想法来,不知道鬼王会不会偷窥她与万俟静初的书信呢?
这想法一闪而逝,很快就被冷悠然摒弃了,因为鬼王已经把能随时进入自己梦境的方法,传递给了她,然后身影就渐渐化作了点点雾气消失不见了。
冷悠然看着那点点融入周围的雾气,随即脚下一空,她猛地睁开了双目,入目的却是漆黑的屋顶。
她的心始终还是没那么大,再也睡不着,便干脆盘坐起来,开始缓慢的修复起了那被她已经拖延了很久的伤势,顺便消化一番鬼王留给她的有关入梦的内容。
另一边,鬼王在自己的宫殿之中,睁开双眼,觉得脑袋有些发沉,不由得又把巫神族的先民老祖宗们,提溜出来,挂墙头儿痛骂了一顿,这才缓缓的把脑海之中冷悠然写给万俟静初的书信看了一遍,啧了两声儿,才让心情好了几分。
之后的一段日子,鬼王慢慢恢复着损耗,为入万俟静初的梦准备着,而冷悠然则是摸索起了她自己的梦境。
这一过程,无疑是痛苦的。
一来,她最近一段时间的心理压力颇大,担心的事情也多,每每入梦,要么是被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追着跑,要么就会出现一些,她最为不想看到,却又担忧会出现的场景。
二来,原本她以为一些已经被她慢慢遗忘,垮了过去的心魔,总是会猝不及防的出现在她的梦魇之中,哪怕她尽可能的不让自己陷入其中,可这些梦魇却始终如影随形,跟连续剧似的,每隔几天就给她来上那么一小段儿,扎心的厉害。
当然,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却是那偶尔穿插在这些梦魇之中的美梦。
那些美好的梦境总是让人留恋的,但在某一日,冷悠然经过太多的各式各样的梦魇,想要借着美好的梦境放松一番,结果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却仍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时候,不禁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让她觉得惊惧的不是那些让人留恋的美好,而是她心中,惊起的那一瞬,若是永远都不要醒来的痴念。
这样挣扎于自己梦魇之中的日子,冷悠然整整挨了半年之久,才慢慢的从那交替出现的梦魇之中挣扎了出来,可以试着在梦境的一隅,寻到一处勉强算是安稳的地方,只是想要做到像鬼王那般,挥挥手,便可以驱散那所有恼人的画面,她知道,还需要很久很久。
在这个过程之中,冷悠然还发现了一件特别的事情,似乎随着她对自己梦境的掌控力度增加,那让她始终因为对凭心二字参悟不透,而并无什么太大进展的信仰之力,竟然在悄然间能够使用了。
这件事情,是在冷悠然收割又一茬稻谷的时候发生,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事情,只是在她的手接触到稻谷的时候,那一处就闪过了一道很浅淡的金光,而后整齐的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