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走进来一个年轻女人。
行走间腿脚似乎有些不便,但是依旧走的不急不缓,并不十分在意的模样,径直走在陆橘的病床前,俯首行礼,“大小姐。”
“……”
对方一进门就这么恭敬,陆橘有些不明所以,只得将视线投向柳丞哲,等着他给自己做出个解答。
“这是沈桃,是你外祖母家的仆人。”柳丞哲开口道。
“我母亲?”陆橘脸上再次划过茫然。
小的时候,妈妈虽然也给她讲过上一辈的事情,但是并未提及家世背景,每次陆橘问外祖母家在哪里,可不可以去看的时候,妈妈不是望着窗外不语,就是转移话题。
久而久之,陆橘也就不问了。
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个外祖母的人,还是个仆人?
陆橘有些诧异,能够用得起‘仆人’的人家,往小了说也得是一方权贵。
这么多年,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听父母提起过?
陆橘盯着沈桃的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她来历之后的心理作用,忽然觉得这张看似平庸的脸有些眼熟,她试探着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沈桃露出微微诧异的表情,几乎是立刻就转眸看向柳丞哲,柳丞哲冲她微微摇头,紧接着,陆橘就看见沈桃脸上的神色凝重了几分。
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令人心里很不爽。
陆橘拧起了眉。
柳丞哲却在这时开口道,“你们有话尽可说,我先出去。”
等到柳丞哲走出去关好门之后,沈桃才开口道,“我是您外祖母家的女仆,这一次过来是想要接您回去。”
“回去?”
陆橘更加莫名其妙,“回哪儿?”
“回您真正的家。”沈桃正色道。
陆橘忍住想要冷笑的冲动。
如果她不是柳丞哲带来的人,乍一听这番说辞,陆橘肯定会把对方直接当做神经病,什么叫真正的家。
她有父有母,母亲在她八岁那年病逝,父亲现在依然健在。虽然她也并不想再看见他。
但现在忽然又来了个外人扯出一句‘真正的家’,任谁听了不会觉得啼笑皆非?
于是陆橘神色漠然地看着她,不作回答。
“您外祖母她老人家并不在帝都,而是东南亚的沈氏家族。”
“家族?”陆橘越听越觉得玄幻,何等有权有势的人家才能称得上是家族,她疑惑道,“可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未听说过?”
“是的,沈氏家族近二百年来做的都是东南亚的金融贸易,而且族长之位传女不传男,相应的,沈氏家族一向都是招婿入赘,人选也必须由在任家主亲自选定,当年您母亲为了嫁给您父亲,一意孤行脱离沈家来到帝都,所以您才从小到大都没见过您的外祖母。”沈桃恭声答道。
“既然从未来往过,那为什么现在又要让我‘回去’?真是抱歉,我对这个词也有些异议,就算真的有这个家族存在,那对我而言也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去?”陆橘对沈氏家族内部是什么规则半分不感兴趣。
如果真的有外祖母的存在,那么当年母亲重病甚至到去世那段时间,为什么这个外祖母都没来看上一眼?
如果在那段母亲最为脆弱的时段里,能有这样的亲人陪在身边,母亲的病……说不定也不会恶化的那么快!
忧思成疾。
这是母亲的病因!
陆橘强忍下鼻间翻涌而上的酸意,将一张脸孔板成了一块坚冰。
“大小姐……”沈桃还待继续辩说,陆橘却已经不想听了,直接躺在病床上背对着沈桃,“我累了,你走吧。”
话落,干脆地闭上了眼睛。
什么沈氏家族,什么二百多年的历史,什么传女不传男,什么金融贸易,都跟她毫无关系!
沈桃看着陆橘决然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叹了一口气。
“大小姐,自从您母亲离开沈家后,老夫人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只是作为一家之主,她有太多的苦衷不能被旁人理解,”沈桃看着陆橘依然沉默以对的背影,低声道,“就算您不肯跟我回去,有件事我还是不能不告诉您,老夫人已经昏迷了整整半年,医生说如果老夫人还不能醒来的话,恐怕……”
陆橘倏然睁开了眼睛。
只是咬牙忍住了没有回头。
她没有见过那位外祖母,那位有什么苦衷她也并不清楚,只是再天大的苦衷,还能大过母女之间的亲情吗?
不知怎的,陆橘在这种时候忽然想到自己那位已经消失了好几天的父亲,唇边骤然勾起一抹冷漠至极的笑,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偏偏这个沈桃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哪壶不开提哪壶,往床尾放了一样东西,道,“大小姐,这是您父亲交给我的东西,如果您有时间,不妨看一看。”
他给的?
陆橘顿时连瞥一眼的心情都没了。
直到听见沈桃离开的脚步,她也懒得掀起眼皮,只是一觉深睡刚醒,再要睡着太难了,陆橘闭了一会儿眼睛,猛地翻身坐了起来。
这一翻身,就碰掉了沈桃搁在她床尾的东西,发出‘啪嗒’的声音,好像是一本册子,陆橘瞥了一眼,心想:该不会是劝她回外祖母家的长篇大论吧?
她虽然对这个亲生父亲心有芥蒂,但她更不想回根本连见都没见过的外祖母家。
于是连理都没有理,兀自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一仰而尽,盘旋在心中的怒火才算是散了一些。
之后医生跟护士来做例行检查的时候,柳丞哲都没有再回来。
陆橘百无聊赖地将目光转向了桌子上摆着的盒子。
柳丞哲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她的,但是却不让她立刻打开,要在他走之后才能打开。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陆橘一边猜疑着,一边摸起那枚盒子。
盒子没什么特别的,看上去就是装首饰的那种锦盒。
陆橘试着在耳边摇了摇,里面隐约有什么东西碰撞发出的哗啦声音。
咦?
这么小的盒子,里面好像还装了不止一件东西。
陆橘将手放在了盒子边的搭扣上,好奇心一时攀到了顶峰。
正要打开的时候,忽然又响起柳丞哲千叮咛万嘱咐的话来,犹豫了一会儿,自我安慰道,“这东西反正都给我了,我迟早都能知道里面是什么,就不要急于这一时了吧。”
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这东西就摆在这里,但凡是稍微有些好奇心的人都会忍不住想要立即打开吧?
更不用说,这还是她自己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
陆橘刚刚降下去的怒火差点又升了起来,柳丞哲这个家伙还不回来!她一定是知道她会生气,所以故意躲着不过来,毕竟沈桃就是他带过来的!
还留下这么个东西来吊她的胃口,当真是坏透了!
一直到中午,沉寂的病房门才再次被敲响。
“咚咚咚!”
响了三声。
陆橘正躺在床上,背对着病房门,听见这个声音,往病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隐约看到一道黑影。
心中猜测是柳丞哲那个家伙估摸着她消气儿的时间回来负荆请罪了,却也不吭声。
心道:“我气儿还没消顺当呢!您估摸早了!”
敲门声很有规律,敲三下停一会儿,然后再敲三下。
陆橘等了一会儿,忽然察觉有些不对劲。
她翻身坐起来,扬声问道,“是谁?”
问话与又一次敲门的声音同时响起,敲门声戛然而止,门外响起一道男声,“是我。”
不是柳丞哲。
陆橘一皱眉。
听声音有些年轻,好像也不是最近负责她的医生,陆橘的脸上顿时升起了凛然之意,高声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