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姐姐？！”
她这么一动，九儿立刻感受到了，抬起头来惊喜地看着她。
陆橘挑眉，看着九儿已经哭花了的小脸，黑色的葡萄眼睛已经哭红了，两行泪痕歪歪扭扭地挂在脸上，鼻子下面还可爱地挂着两道鼻涕。
“怎么哭了啊？”
陆橘一开口，才发觉声音有些嘶哑，脸庞微动，感觉到左脸上似乎蒙了什么东西，她抬起空闲的那只手摸过去，摸到了一片纱布。
手上面也缠着绷带，下面隐约血迹斐然。
纱布……
陆橘的眼神瞬间清醒了，霍然掀被坐起，“沈桃呢？”
“在抢救。”慕倾袂的声音轻轻从左边传过来，陆橘歪过头，这才发现慕倾袂竟然也在房间里，这里不是别墅，空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应该是医院。
她的左脸也蒙着纱布，所以方才坐起来的时候才没有看见慕倾袂。
“你感觉怎么样？”
慕倾袂看着她，眉心紧锁，“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陆橘摇摇头，这一摇才发觉脑中晕得很，身子晃了一晃，慕倾袂立刻伸手托住她的后背，又拿了靠枕垫上，让她躺好，陆橘来不及躺好，就急切地问道，“已经多长时间了？”
她指的是沈桃进去抢救多久了。
慕倾袂眉心闪过一道心疼，陆橘的脸上蒙了那么大一块纱布，却问也不问，知道她紧张沈桃，便立即道，“已经两个小时了。”
“两个小时……”
陆橘垂眸，失神地喃喃。
昏倒前的一幕幕像电影一样钻进了她的脑海里，陆橘不知道为什么沈桃要那么拼命地救她，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那么瞬息万变的时刻，沈桃却连犹豫都没有，就……
“都是我的错……”
慕九儿忽然大哭起来，她的眼睛已经肿成了核桃，眼泪却还是哗哗哗地流着，“都是九儿任性，是九儿踢了乌雪，乌雪才踢伤了沈桃姐姐的，九儿最坏了呜哇哇哇……”
在陆橘醒来之前，慕倾袂一直低气压地坐在旁边，九儿只敢呜咽着哭，陆橘醒来之后，她就顿时嚎啕大哭起来，小小的人儿，这一刻感觉自己罪孽深重。
陆橘心疼地给她擦了擦眼泪，“别哭了，我们一起去看看沈桃吧？”
“沈桃出来以后，八成会直接转到重症监护室，你们就算去了也看不到，”慕倾袂忽然出声，“你的后脑也受了伤，还是好好躺下吧。”
慕九儿忍着眼泪扶着陆橘要让她躺下，带着哭腔道，“橘子姐姐，你别去了，一会儿九儿去，九儿还要……还要跟沈桃姐姐认错呢，呜……咳咳！”
陆橘拍了拍九儿的后背，眼神沉重。
沈桃的伤，一定很严重。
“别拍别拍！”慕九儿急忙小心翼翼地拉回陆橘的手，心疼又自责地看着陆橘手心缠了一圈圈的绷带，声音又软又哑，“橘子姐姐的手也受伤了……一定很痛……”
“去叫医生过来，给她看看。”慕倾袂淡淡开口，毫不怜惜地命令着九儿，陆橘微惊，不明白明明有铃可按，他为什么要让九儿去。
慕九儿闻声擦了两把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转身跑出去了。
陆橘看着，想必这家医院应该也是慕倾袂的地盘，安全得很，所以慕倾袂才放心让她去了。
陆橘叹了一口气，“她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了……”
言外之意，希望慕倾袂别再对她那么冷淡严厉。
“不全是九儿的错，”慕倾袂默然片刻，道，“我已经让人查过了，乌雪有问题。”
乌雪本来的确是一匹性格桀骜难训的烈马，但是只要他在身边，就不会有过激的行为，更别说像今天这样发狂，九儿还小，踢在马身上那一脚根本重不到哪里去，乌雪的反应过激了。
所以他在将陆橘和沈桃送到医院后，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抽了乌雪的血样化验。
“乌雪有问题？”陆橘想起九儿哭的快要昏厥过去的场景，心里一抽一抽的疼，没有追问乌雪出了什么问题，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九儿？”
“因为她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慕倾袂看了陆橘一眼，道，“不是任何时候任何人都能容忍她的任性，我可以护得了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她该学着长大，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何况她本来就有错，不该让她产生错不在她的侥幸心理。”
陆橘默然，这一刻在心里对慕倾袂肃然起敬。
许多豪门千金的大小姐都是骄纵的性子，多半都是身边的人捧着，万事陪小心造成的结果，再加上父母偏疼，就越发无法无天。
慕九儿的家境就更加优渥，就算任性一辈子也大有资格，慕倾袂却愿意严厉地教导她，让她分清是非分明，懂得事理对错，这本身就很难得。
只是九儿大概要自责好一阵子了吧……
陆橘闭了闭眼睛，眼前恍惚又是沈桃的脸，那平时温和的，从不拒绝她提出的要求的好性格，在那一刻竟爆发出那样的勇气和果决。
以肉身与马蹄抗衡，这是怎样的勇气？
如果不是沈桃，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面的人，恐怕就是她了吧？
眼眶热了起来，陆橘狠狠控制着，胸腔里的感激却还是化成了酸涩，狠狠地涌上鼻端。
睫毛颤动着，昭示主人现在激动地心情。
慕倾袂侧过身，从果篮里挑了一颗苹果洗好，拿出水果刀细致地削皮，果皮从果肉上被剥落的沙沙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水果的芳香甜味儿。
这一颗苹果削了很久，陆橘心底又被另一种感动涌上，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难堪，还帮她削苹果，没想到他也能由这么心细的时候。直到陆橘稍稍平静了一些，睁开眼来，以为眼前该是一颗果肉饱满的苹果，却震惊地看见慕倾袂毫无愧色地将苹果凑近他自己的唇边，然后咬了一口。
咔嚓——
陆橘那颗感恩的心，和已经准备好即将说出口的感谢话一并碎掉了。
“看什么？你有轻微脑震荡，吃不了这种硬水果，”慕倾袂挑眉看她，似乎觉得陆橘脸上被雷劈一样的表情过于可怜，从果篮里挑了根香蕉递给她，终于大发善心。
“吃这个。”
……
被他这么一‘闹’，盘桓在陆橘心头不去的悲伤和沉重，倒是化开了一些。
陆橘接过香蕉，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
“不用了，”慕倾袂的声音清浅，却认真，“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救了九儿。”
慕倾袂注视着陆橘，幽深的黑眸里光芒闪烁，第一次见面时陆橘便救了九儿，那时他们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陆橘还刚因为面试的事情被他损了一顿，可她坚持着不撤出被九儿紧咬着的手臂，尽管血迹殷然，却不喊疼，还能理智地分析。
也许是从那一刻开始，她在他心底的分量，就开始一点点加大了。
陆橘咬了一口香蕉，默了默，摇头道，“救了九儿的不是我，是沈桃。”
“……我知道，”慕倾袂道，“等她醒来之后，我自会好好感谢她。”
陆橘看着慕倾袂，总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隐隐有些其他的意味。
“对了，你的事情处理好了吗？”
慕倾袂扬眉，“我的事情？”
“在马场的时候，不是有人打电话过来，那时你还要立刻走呢？”陆橘坦然看着他，能让慕倾袂立刻动身的事情，不该是很紧急的事情吗？
慕倾袂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了陆橘半晌，看得陆橘一脸莫名奇妙，满脸都写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慕倾袂才开口道，“你醒来之前就解决好了，”顿了顿，慕倾袂语气里夹了几分无奈地问道，“你问这个问那个，什么时候能关心一下你自己？你难道不在乎自己的脸怎么样了吗？”
他的目光落在陆橘左脸的纱布上，双眉紧蹙。
陆橘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跳，手抚上自己的左脸颊，声线带了一丝颤抖，“我的脸……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