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围除了山石和树木,并没有看见人,三人心底的疑问也越来越强烈。耳畔,磬清脆悠远的声音,犹如雨滴落在他们的身上,一颗一颗的,太是鲜明。
猛地,张逸凡朝着某个方向转过脸去,低声道:“有杀气在靠近!”
萧致远一惊。
“你们俩都跟我躲到石头后面,我来应付他们!”张逸凡边说,已经无声的拔出了剑,并用强硬的目光催促萧瑟瑟和萧致远听他的安排。
萧瑟瑟虽然不放心,可是她不会武功,只好和萧致远小声的躲到了石头后面。
张逸凡也撤到石头后埋伏,萧瑟瑟和萧致远在他的背后,看见的是他执剑的背影。他的劲装有些微动,衣下的肌肉已经紧绷起来。
磬声还没有停,而杀气也在向他们靠近……
就在那杀气已经逼到石头另一面的刹那,张逸凡猛然冲出去,快如流星,手中剑朝着来者斩了下去。
萧瑟瑟在石头后,只听见一声兵器撞击的声音,似乎是对方挡住了张逸凡的攻击,接着就是激烈的战斗声,这让萧瑟瑟的一颗心拔到了嗓子眼。
逸凡不会有事吧!
她握紧了拳头,想要探出头去看,却听见女子的惊呼声:“你不是那个反了天的小鬼吗!”
这声音是——
萧瑟瑟连忙从石头后跑出来,喊道:“庞苓!”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火一样明烈的姜红色衣裙,衬着一张又嗔又怪的花容,手里还提着越女双剑,真的是庞苓!
再看张逸凡,是山宗架住了他的剑。山宗居然还是单手用剑,本来要将张逸凡扫出去,见了萧瑟瑟,立刻收剑。
“王妃!”山宗抱着剑,拱了拱手。
萧致远也跑了出来,看了来者,大喜道:“是你们!太好了,你们也没事!”
庞苓性子急,这几天没少为萧瑟瑟操心,眼下松了口气,拉着萧瑟瑟的手就道:“咱们真是帮命硬的,这样都死不了,还不得祸害个千年百年的下去?”
萧瑟瑟同样是激动万分,大松一口气后,竟是觉得有点虚脱。
然而就在庞苓说话的同时,磬声忽然不见了。萧瑟瑟察觉到了,疑惑片刻,问道:“山宗、庞苓,你们从山路上掉下来后,遭遇了什么?”
提到这个,庞苓的脸上顿时肃杀下来。
“我们这两天碰上鬼打墙了!你说奇怪不?”
☆、不当流氓
鬼打墙,这词萧瑟瑟听过,只是不大熟悉。
而张逸凡就完全不知道这是什么了。
“什么是鬼打墙。”张逸凡低低问。
萧致远一本正经的替庞苓解释道:“通俗的来讲,鬼打墙就是指,在夜晚或郊外行走时,分不清方向,走了很久后发现老是在原地绕圈子。这种事情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我们这几天都是白天在绕圈子,这要是鬼打墙,那就更加的诡异奇怪了。”
张逸凡愣了愣,抱着剑把头一扬,“神神叨叨!反正我不信!”
“这小鬼真是驴脾气!”庞苓不客气道:“都事实摆在眼前了还死不认账,倔给谁看的!”接着就迈到萧致远的面前,笑道:“那你知道鬼打墙怎么个破法不?”
“这个……我有读过,容我想想。”萧致远用手支着脑壳,做出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
“啊,想起来了。”他喜道:“书里说,如果遇到了鬼打墙,就一边走一边骂,骂的越难听越好,这样就能走出去了。”
庞苓的脸色明显一黑,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方法。
萧瑟瑟也莫可奈何的说:“致远,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书。”
“这个……”萧致远嘴角抽了抽,“先试试吧,说不定有用。你们谁能骂脏话?越难听的越好。”
这个问题呈到几人的面前,萧瑟瑟不由自主的看向山宗,觉得山宗是江湖人,走江湖的大概都有骂人的好本事。而山宗却认为自己内在和外在都是君子,反倒是庞苓气势汹汹,想什么说什么。
于是,萧瑟瑟也被山宗的目光引向庞苓,再加一个萧致远,三个人盯着她看。庞苓瞪眼道:“都看我干嘛?我好歹也算大户人家的闺女,会镇日里说脏话吗?”
也是。
于是三人交换了目光,齐齐看向张逸凡。
张逸凡这会儿头还仰着,感觉到三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转头看过来,冷道:“要我骂?”
萧瑟瑟有些歉意,“逸凡,你……可以吗?”
张逸凡半晌无语,就在庞苓要催问他到底行不行时,张逸凡猛然破口大骂,洪亮的声音险些把旁边的萧致远吓得坐在地上。
“玉倾扬你不得好死!被男人上了再扔到百草楼去陪老寡妇,叫一群老寡妇把你扒光干死你!死了切成一万块喂狗,骨头砍碎了当柴火烧!大坏蛋!我咒你明天就被女人咬断命根子当太监去!”
萧致远脸白了,庞苓脸黄了,萧瑟瑟脸黑了。
这骂的……这怎么是脏话?这明明就是军营里的荤话!
萧致远听着觉得太过污秽,甚是有辱斯文,连忙打断张逸凡接下来的乱骂,“逸凡兄,是要骂脏话……”
张逸凡显然是恼了,吼道:“我堂堂太仆令的公子,非逼我流氓骂街?”
萧瑟瑟也挺不好意思的,拍了拍张逸凡的肩膀,说:“算了,别难为逸凡了,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只不过,我这里有件事情觉得古怪。”
她看向山宗和庞苓,“不知道你们这几天有没有听见磬的声音,我们这边,总是听到那磬声如影随形。还有,在大尧北关的那个晚上,我和着磬声吹起虫笛,结果察觉到那片地方的阴阳之气不太正常。包括不久前在山洞里,我也感知到阴阳之气不对,这好像都和那个奏磬的人有关系。”
“阴阳之气……”山宗的眼神深沉了下去,眼底有种怪异的火苗在窜起,显得更为犀利。
他用推测的口吻道:“王妃的话,让我想到阴阳圣宗了。”
“阴阳圣宗?”萧瑟瑟诧异。
张逸凡却是听过这个组织的,冷笑道:“就是个横跨列国的地下组织,组织里都是些不三不四的妖人,专门研究上古时候流传下来的炼气术。这种炼气术能打破阴阳二气的平衡,并创造出新的平衡,所以能影响人的生老病死,也会让人产生幻觉。所以那帮妖人就以‘阴阳圣宗’这种糊弄人的名字自居,还当自己是神。”
山宗接过张逸凡的话,继续说:“阴阳圣宗的宗主,人称‘往生阎罗’,没人知道它是男是女,从哪里来。因为阴阳圣宗名声不好,江湖上一般都称他们为‘阴阳邪教’,或者是‘阴阳家’。”
“那,如果困住我们的人是这阴阳圣宗的……”萧瑟瑟顿了顿,眯眼看向山宗,“你有办法破了他的局么?”
山宗拱了拱手,“既然有法可试,那我试试。几位都先退开一点。”
照山宗先前的猜测,如果是阴阳圣宗的人捣鬼,那么这里出现的鬼打墙,其实是阴阳圣宗的人用阴阳术影响了此地原本的阴阳平衡,构建了一个新的平衡。
山宗所说之法,就是将自己的内力灌注在这一击上,打破这个新的平衡,让阴阳二气回到原本的状态。
剑光一闪,顿时风声呼啸而过,山宗这一剑扫出的内力,让张逸凡都瞠目结舌。
风还没停,几人就觉眼前一花,视野中的景象好像突然出现变化。再定睛一看,前方忽然多出个人,一袭白色布衫,怀抱一张精致较小的青黑色铜磬。山宗的剑气就擦着他的腰部而过,他不慌不忙,朝着旁边挪了一步,错开了,但剑气却割掉他一片衣角,被风呼呼的吹远,同时一块玉牌从他身上掉下来。
“是你在耍我们?”庞苓当即指着那人喝道。
而萧瑟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人,分明就是端午节那日的盲人乐师!
乐师也不急,缓缓低下身,想要把玉牌捡起来。
但在他的手碰到玉牌之前,一道苍青色一闪而过,只见玉牌到了山宗的手里。
山宗闪了回来,一看玉牌,犀利的眼底顿时阴鸷起来。
“北魏!”庞苓一看玉牌上的字,惊呼出声。
山宗又把玉牌翻了个面,玉牌的背面,赫然刻着一个“隐”字。
萧瑟瑟恍然猜到了什么,“你是北魏的二皇子?”
乐师似笑非笑,抱着磬,慢条斯理的行了个礼,“在下隐王,这几日多有得罪,见谅。”
庞苓和张逸凡已经齐刷刷的用剑指着他了,萧瑟瑟左右按住他们的手,冷冷问道:“隐王可是与我们有什么冤仇?这几日将我们困在这里,这笔账可不能说算了就算了的。”
隐王道:“在下是在为你们挡灾避劫。”
“呸!这话谁信!”庞苓喝道。
张逸凡冷笑:“何必跟他废话,鬼打墙也破了,杀了他然后走人。”
萧瑟瑟继续按住两人的手,而山宗也按住庞苓的另一支剑,沉声道:“他是阴阳圣宗的长老,不是你们两个能打赢的。”
“山宗,你认识这人?”庞苓问。
山宗说:“阴阳圣宗的九位长老里,有一位痴迷音律,虽然他身份隐藏的极好,但我义妹的飞虹山庄有情报网,知道这位长老是北魏人,身居高位,目盲。隐王,这位被称为‘乐灵君’的长老,就是你吧。”
隐王袖衫翩然,再行一礼,“本王忝居阴阳圣宗长老之位,惭愧。阁下是流云剑侠吕崇?”
“正是。”山宗也回了礼,唇角一抹冰冷,“你说为我们挡灾避劫,这话要从何说起?”
“此事……”隐王正要出口的解释被远方传来的人声打断了。
不远处来了很多人,还有说话声。萧瑟瑟原本心里一喜,想着是不是会和忘言他们重逢,但很快她就从那些声音里判断出,来者不怀好意,因为他们不仅喊着“仔细搜”,还喊着“杀无赦”。
“那些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庞苓忙问。
隐王道:“他们这几天在搜山,想把你们赶尽杀绝。在下用阴阳术构建出鬼打墙的幻觉,是为了把你们各自困在一处。这样,他们找不到你们,人手会越来越分散,方便在下逐个杀之。”
萧瑟瑟眼神一沉。如果这个隐王说的是实话,那么她和致远、逸凡穿山洞走过来,反而给隐王添麻烦了?
“现在阴阳术已解,他们很快会找到你们,必是一场恶战。”危险的话,被隐王说出来,却像是聊聊晚饭吃什么一样简单,“先杀了这一批吧。”
没时间再听隐王细细解释,眼下得先应付了这批人。
当这批人的身影出现时,他们所穿着的大尧军服,让几人吃惊。在坠崖之前,袭击他们的那伙人,也是大尧士卒的打扮。
“他们不是大尧的人吧。”萧瑟瑟低低道。
隐王哼出两声低笑,说:“是我大哥弄的……不,应该说,是他母后弄的。”
萧瑟瑟记起,北魏的皇后和太子是主战派,但太子声色犬马,显然没有那个魄力。所以说,这北魏和大尧一样,都是皇后在撑着扶不起的刘阿斗。
“快看!那边有人!格杀勿论!”那批人马发现了萧瑟瑟他们,立刻喊道。
纵然列国语言相通,但听那批人的口音,萧瑟瑟还是能判断出,他们的确不是大尧的人。
萧瑟瑟取下虫笛,拉着萧致远退开。她会负责保护大家,至于打架的事,就交给山宗他们了。
☆、滚落山坡
也多亏隐王这几天利用鬼打墙,把搜索的人弄得分散开来,是以,这批来者人数并不多。
萧瑟瑟将虫笛置于唇边,不到关键时刻,不轻易吹响。而她眼前是激战的画面,不得不说,山宗和隐王这两个江湖名人,一出手确实难敌,光是隐王坐在石头上,奏磬音攻,那威力就把靠近他七步以内的人震得七窍流血而亡。再加上庞苓和张逸凡的帮忙,不出多久,就把那些人杀的只剩下两个了。
“留活口。”隐王停下手中的磬,似还意犹未尽,爱惜的抚过。接着把磬放到一边,慢条斯理的将袖口铺平,道:“这两个人绑起来,带他们去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