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鱼原本是要落坐的,听到齐虹的问话,先是看了暮南倾一眼,接受到暮南倾一如继往冷漠无温度的目光,她笑了笑,说:“我只是来接廖尔医生的。”
话里话外并不说明自己与暮南倾的关系。
齐虹虽然失忆,但智商没残。
她也不知道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唔”了一声,就低下头,兀自拿起筷子,招呼着坐在身边的伊尔莎吃饭,并问她喜欢吃些什么,她下次尝试着给她做。
伊尔莎对中国菜没什么研究,虽然吃过,但很少。
像她这样的家族,吃饭也是很讲究的,一日三餐,定时吃什么,喝什么,都是有规定的,不能随随便便吃东西,也不能随随便便喝东西,更不能擅自改掉用餐习惯。
一听齐虹说做她喜欢吃的,她就欢呼,抬起头就冲着齐虹的左脸啵了一个大大的吻:“大姐姐真好!”
暮南倾冷峻的眉峰微动,看着齐虹左侧脸颊那瞬间而起的像嘴唇一样形状的红痕,默默地拿起手边的纸巾,环住齐虹的腰,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一点一点用纸巾擦拭着。
齐虹莫名其秒,问:“你擦什么?我脸很脏?”
“不脏。”
“那你在擦什么?”
“好了,坐过去吃饭。”暮南倾根本不答她的话,在用柔软的纸巾擦掉那碍眼的红痕之后,就将她又放回了原位。
夏鱼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廖尔更是面上惊奇。
伊尔莎生气地瞪着暮南倾。
什么嘛,她就吻了大姐姐一下下,这个看起来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叔叔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
伊尔莎在心里给暮南倾加了一个绰号:小心眼的冷漠叔叔。
但是后来,在她长大成人,加入英国皇家队,成为女皇手底下最得力的干将后,她才真正体会到,当时,这个小心眼的冷漠叔叔那面纸巾下的柔情和隐忍。
用过饭,夏鱼带廖尔去了医院。
隔绝一切的白色病房里,乔妍在细细观摩着齐飞月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身体变化以及生命体征,正用心观察着,那道紧闭着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乔妍也没在意。
能进这扇门的,如今,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夏鱼了。
她以为是夏鱼。
可转身,看到廖尔,她突地“啊”了一声,随即捂住嘴,满眼的不可置信:“廖廖廖廖廖尔?”
廖尔也很意外:“乔妍?”
虽然意外,他却很高兴。
毕竟。
乔妍可是他的关门弟子呢,这个女孩在医学上的造诣并不亚于他。
廖尔前来给她拥抱。
乔妍一惊,立马跳开。
夏鱼懵,问:“你们认识?”
“认识。”
“不认识。”
两个人一同回答,却是截然相反的答案。
夏鱼:……
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乔妍呵呵两声:“你也知道,我们都是学医的,同门,当然认识,你不也认识他?”
夏鱼当然认识廖尔,但这种认识却不是基于医学同门,她抿了抿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说:“从今天起,我两的工作就都交给廖尔。”
夏鱼以为乔妍会反驳。
但乔妍耸耸肩:“也好,这几天日夜轮留地看守,我也累了,如今有人接手,我也可以好好回去睡个美容觉了。”
关键是。
学长这几天都在她的公寓里干嘛呢?
乔妍很好奇。
脱了白大褂就回了公寓,只是公寓里很安静,夏青奇住的那个房间被锁住了,证明人不在。乔妍猛拍一下大脑,她傻了,这个时候学长肯定是在清民医院的。
乔妍暗自嘲笑了自己几声,就掏出手机,打给卜锦城:“廖尔来了。”
“廖尔?”
卜锦城闻此名字,眉心猛然一皱。
廖尔是谁?
南风夜的私人医生。
至少在如今的所有英国人的认知里,廖尔确实是南风夜的私人医生,只听从于南风夜的命令,而南风夜,不管是以前,还是未来,都是卜锦城最大的敌人。
廖尔这个时候来丰城,卜锦城自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南风夜。
南风夜知道齐飞月出事了?
卜锦城知道丰城有很多南风夜的眼线,曾经的肖晚晴,后来的南风琉艳,南风琉雪,包括之后的夜笙,只是……这些人,貌似都向着齐飞月了。
应该没人向南风夜提及此事,不然,南风夜那边不会这般平静。
那是谁?
暮南倾?
卜锦城把这个名字在脑海里辗来辗去,越发觉得这个暮南倾就是曾经的南风少主。
手上拥有庞大的南风家族股份,又有着神秘莫测的力量,关键是,他似乎能调动任何一个曾经与南风家族有过关联的人,而且轻而易举。
卜锦城单手扣桌,微眯着眼睛沉思。
如果暮南倾真的是三阁一政时期的南风少主,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消失,来到丰城?还成了齐建业的养子,在丰城只手遮天了那么多年。
卜锦城想不通。
他是真的想不通,但这个时候,他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暮南倾为什么会无缘无故来到丰城,他现在只担心齐飞月。
听到廖尔来了,他就问:“阿月的情况如何了?”
“老样子。”乔妍说。
“那以你对廖尔的了解,他能恢复阿月的机率有几层?”
“最多四层。”
卜锦城呼吸一滞。
乔妍又说:“但我有很多年没跟他联系了,自从回到丰城,我就没再见过他,也没联系过他,也许这几年里,他的医术又精进了。”
这是宽慰的话。
卜锦城虽不精通医学,但皮毛还是略懂,他说:“你不用安慰我。”
“如果……”乔妍顿了顿,“我是说,如果二小姐永远都恢复不过来了,你,要如何?”
“有我在,她会恢复如初。”
“可我也没见你做什么,这几天,你什么也没做。”
卜锦城淡淡抬头,看向落地窗外的那片天。
良久。
他说:“因为,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即便是永远都无法恢复容貌,即便是永远都无法醒来,她也是我卜锦城的女人,唯一的女人。”
乔妍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她与卜锦城共事了很多年,从毕业之后,就陆陆续续地有过合作,正式的合作是在医学盛典上夺得NO1之后,前后算起来,也有七八上十年了,卜锦城为人,虽然不冷漠,偶尔还会很温柔,但总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之感,让人攀仰不起。
他对女人,更是漫不经心。
在认识齐飞月之前,她认为,这个男人就这样了,谁都别想掳获他的心,但此刻,听着卜锦城淡淡的又带着坚定不移的话语,乔妍想:这个世界总还是遵循着生存法则的,一物降一物。
乔妍将电话挂断。
卜锦城把手机放在桌边,刚准备换个手机给楚弈北打电话,安阳就匆忙推门,语气急切:“总裁!晏少来了。”
“拦在门外!”
“可是……”
安阳正想说:我拦不住啊。这个晏少又不像徐国昌,他又不用看着卜锦城的脸色过日子,尤其是这个晏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的脸色相当的臭。
门口。
就传来地狱一般的冷沉的声音:“让开!”
安阳哭。
晏慕修掀起他那双邪魅的眼,狭长的桃花眼里冰寒四溢,那洁白的瞳仁似乎灌满了寒霜,雪白一片,又冰冷一片,黑风暴似的旋涡在那眼内扩散。
他盯着安阳。
安阳立马让开了位置。
晏慕修就大刺刺地走进了卜锦城的办公室。
卜锦城抬头,冲着他就冷笑:“出去!”
“阿月呢?”
卜锦城阴冷的目光往他脸上定了定,这才不冷不热地说:“这要问一问你那不知好歹的老丈人。”
又是老丈人……
晏慕修是在接到暮南倾的电话后匆忙赶来的,还没来得及问徐国昌到底对齐飞月做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齐飞月到底伤的怎么样,暮南倾说齐飞月差点死掉,想来是非常严重。
晏慕修紧绷的五指狠狠地攥了起来。
他同暮南倾一样,深爱着齐虹,所以,也就爱着齐虹所爱的一切,十年前的那场车祸,他无能为力,看着她失去至亲,而今天,他依旧错过了齐飞月出事的时间。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徐国昌做的……
晏慕修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内多了一丝杀气。
卜锦城说:“这件事,我不需要你的插手。”
“阿月醒了吗?”
“醒了。”
卜锦城英俊的面孔上透着很深的沉重感,但他的眼中并没有灰色的绝望,这几天,除了全面封锁徐国昌的经济和出路,他另外做的一件事,就是在邀请一个人。
一个绝对有能力治好齐飞月,让她恢复如初的人,只是这个人很难请,以他在英国的身份和地位,也不一定请得动。
卜锦城眉心紧紧揪着。
晏慕修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很浓郁的灰败。
第一次错过。
第二次依然是错过。
所以。
注定这一生,他与齐虹,是无缘的。
从卜锦城那里出来后,晏慕修就直奔徐家别墅,而在他找卜锦城的这段时间,徐小玉也从她父亲那里得知了齐飞月出了车祸,也知道了出车祸的真相,当然,还有如今徐家面临的所有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