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的雪花飘飘洒洒,落在宽阔的青石板路上,莫颜搓了搓手,借助角门掩住身形,内心焦急,如果从后面绕过去,半个时辰未必够用,那么她只得另寻机会,偏生这个时候,夏若雪和袁焕之二人在前面说话,好像故意与她作对一般。
“夏小姐,你不用装这么一副清纯的模样。”
袁焕之勾勾嘴角,露出一抹邪笑,眼中讽刺的意味更深,“明人不说暗话,你的丫鬟春情在我手里。”
“袁小将军,您开什么玩笑,春情现在还在湖州城,替本小姐办事。”
夏若雪脸色陡然一白,瞳孔放大,带着恐惧之色,她的手用力抓着帕子,手背上青筋突起,要用尽全身的力量,才强制自己不尖叫出声,她面色不自然地扯扯嘴角。
“夏小姐,既然袁某找到你,就没打算把某些事情公开。”
袁焕之云淡风轻地掸了掸身上飘落的雪花,故作怅然地叹了一口气,“只要你听话,一切都好商量。”
大年三十,后宫之中张灯结彩,几步之遥便挂着一个红灯笼,红色的宫墙映着白雪,却丝毫没有给夏若雪喜庆之感,她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感觉的是如坠入地狱一般的冰寒。
袁焕之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春情怎么会在他的手里?春情那个丫鬟,什么都交代了?夏若雪的脑中不停地闪现问题,她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一个女子的清白,是比性命都重要的东西,她知道,此事若是被抖出来,她只能一根绳子吊死。
“袁小将军,你是不是在开玩笑?大过年的,这个笑话真的不好笑。”
万一春情对她有主仆之情,不会招认呢?那么她自乱阵脚,岂不是不打自招?想到此,夏若雪决定挣扎一番,继续装糊涂。
袁焕之没有说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夏若雪,他深处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夏若雪肩头上飘落的雪花,语气也变得更加温柔,“若雪,你知道我不是在说笑。”
二人不停地打着言语上的机锋,让莫颜郁闷地跺脚,这两个人没一个好东西,若是当着他们的面穿过角门,一定会被猜疑,此刻,她只有耐心地等待。
“既然如此,你的要求是什么。”
近距离的接触,夏若雪清楚的在袁焕之的眼眸深处发现一丝了然之色,是了,她不应该存有侥幸心理,春情是什么货色,若真是个忠心的,当初也不会弃她而逃。
那件事被袁焕之知道了,等于有了一个天大的把柄,夏若雪突然觉得,前方的道路变得模糊不清了,目前,她真的没有能力扭转局势。
“很简单,嫁给我。就这点要求。”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说得太明白,袁焕之可以不揭穿夏若雪的丑事,还愿意娶一个不清白的人为正妻,大家不过是相互利用而已。他需要通过夏若雪,把夏家划到他的阵营,至少让外人看是这样,而夏若雪需要一个人合作掩饰她已经不洁的事实。
“可是,表妹一直对你有情。”
一句话,让夏若雪再次坠入寒潭,她的梦想已破灭,或许,在湖州城的被泼皮侮辱的那天夜里,一切都已经破碎,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万俟玉翎是不是活着?夏若雪相信,他一定在,大越的战神,是不会轻易死去的,他是神,永远在山顶之巅,让众人仰望。
夏若雪不甘心,她就算得不到的东西也不想让任何人得到,她会想办法毁掉这一切!袁焕之想要求娶于她,或许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于是她不假思索地推到莫颜身上。
“莫小姐?”
袁焕之的声音带着兴味,莫颜吓一跳,差点回答出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在偷听二人说话,而来往的小姐众多,在不远处还有练习唱小曲的,对方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对,我的表妹姿容没的说,配袁小将军……”
夏若雪还没说完,便被袁焕之伸出手打断,他有些不耐烦,“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不要扯上不相干的人,若是我们成亲之后,夫人你想给为夫纳妾,那为夫很欢迎,来者不拒,正好也能显示出你的大度贤惠。”
说罢,袁焕之扭头离开,只留下夏若雪一人,怔怔地站在风雪之中。这变数太快,快到让她无路可退,现在最后悔的便是没有在当时杀掉春情,留下这么一个隐患。不过,她夏若雪也不是那么容易摆布的,今日之事,她记下,来日再算!
好不容易,袁焕之和夏若雪前后脚离开,莫颜这才按照地图的方向穿过角门。前方巡逻的大内侍卫不太多,这条路是万俟玉翎在已经绘制好的,幽静,地上只有莫颜的一串串脚印。
皇后寝宫正殿上了一把大锁,门口的积雪很深,应该是一直无人打理,周围安静得很,没有一丝响动。这是莫颜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进宫,在这之前,对古代皇宫的印象,仅仅停留在电视剧里。
“吱呀……”
角门突然毫无预兆的开了,一个穿着绿色宫女衣裙的女子打着一把油纸伞,看到莫颜站在门口,有些奇怪,“这位小姐,今儿是皇上大宴群臣的日子,您是不是走错了宫殿?”
“恩,好像是,我并不认得路。”
莫颜装作苦恼的模样,用手扶了扶头上的红珊瑚钗,对着绿衣宫女问路。按照画像上来看,面前这个年约二十,清秀的宫女就是绿衣,不过人总有相似的长相,她怕认错人。
“那奴婢带小姐您过去吧,反正也不远,约莫一刻钟。”
绿衣有些怀疑,自从皇后娘娘“薨”了,皇后的宫殿就被封锁上,一众宫女太监全被分别到其他地方当差,偌大的宫殿,只留下她并两个小太监看门,今儿大年三十,两个小太监出去转悠,只留下她一个人。
太后娘娘对皇后已经恨之入骨,可以说对大吴的女子没有任何好感,无奈在年前不能沾染血腥,所以绿衣想,她应该活不过正月。
“醉仙楼的醉酒,姐姐喝过吗?”
莫颜想试探对方的身份,只得胡编了一句,既然是洛荷的心腹,必然会得知慕白的身份。果然,话音刚落,她被绿衣拉到了宫墙的衣角背风处,“小姐,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是?”
“恩,正月十五那天花灯节,你想办法到太皇太后……”
四处无人,莫颜小声地交代,并且留下洛荷的信物。绿衣看到之后,立刻泣不成声,她用手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娘娘……娘娘……”
“这位小姐,恐怕我是不能去了。”
绿衣轻轻叹息,眼眸里带着晶莹的眼泪,当初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她不是大吴人,可在大吴也有亲人的,她帮助洛荷,希望洛荷能在出宫之后,回到大吴,多少照应下她的亲人,主仆几年,有很深厚的感情,若是她逃离了,万一皇上怀疑其中有诈呢?
“让你去你就去。”
莫颜没时间跟着她废话,她冒着危险过来传信,不是为了得到这样的话,“你自己想清楚,现在皇后薨了,就算被皇上发现也没关系,这是大越的丑事,最多是暗地里寻找,那个时候,你们早就到了大吴。”
“我听闻你的有亲戚的,那正好,回到大吴,和亲人团聚。”
莫颜语速很快,“你以为大越后宫会在乎一个消失的宫女?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话毕,莫颜也不理会身后愣神的绿衣,快速地按照原来的路线往回跑,一会儿娘亲看不到她,一定会着急。至于这个绿衣,话传到了,怎么想是绿衣自己的事,有些人总认为自己个圣母,甘于牺牲,陷入在悲情主义的角色中无法自拔,其实,形势根本就那么糟糕。
果然,回到宴会大殿的时候,众人已经差不多齐了。吕氏见莫颜落座,一颗悬着的心落下,“颜颜,你去哪了?若雪早就回来了,还有那边几个小姐。”
“宫里的雪景太美,女儿多看了两眼,差点忘记时辰。”
莫颜打着哈哈,又和前排的陈英笑闹了几句。很快,礼部侍郎再次上台主持,第一个表演的是叶相之女叶宛西,莫颜以为这位千金大小姐会弃权,谁想到她勇敢地站到台上来。
“颜颜,你准备得怎么样?”
陈英挪动了椅子,往莫颜这边靠了靠,虽如此,她的眼神还是紧盯着台上的叶宛西,见她一身橙色的小袄子,领口袖口边上镶嵌着雪白的狐狸毛,更衬着肌肤白里透红,清秀的脸颊上,多了少女的娇羞。
“马马虎虎,我还没和琴师配合呢。”
莫颜四周张望一圈,竟然找不到她的琴师,而周围,准备上台的小姐们都在低头看着歌词,害怕一会儿紧张,在皇上和太后的面前丢人。
叶宛西唱的是一首摇篮曲,她的声线柔美,音色也不错,可惜出场的表演平平,无论是太后娘娘,皇上还是众位大人们,从开始听到结束,无一人转身,有一位大人竟然打了个呵欠,引起台下一片哄笑之声。
叶相之女才华横溢,是京都小姐们的佼佼者,加上其父是大越的中流砥柱,一直被很多小姐们嫉妒,这会能看到叶宛西的笑话,大家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摇篮曲》哄得那位大人都睡着了,叶小姐的功力果然名不虚传啊!”
周围的人小声议论,连莫颜都忍不住笑眯了眼,陈英则是不停地喝茶水,用手顺着胸前,“哈哈,颜颜,我不行了!”
无人转身不说,还被众人嘲笑,叶宛西红了脸,强忍着才没流下眼泪,被“才女”“叶相千金”等光环围绕,她怎么可能退缩?
“原来是宛西啊,唱的不错,让哀家仿佛回到小时候,那会儿最喜欢这首小调。”
叶宛西表演结束之后,一旁的礼部官员上报其身份,太后见状,安慰了几句,能引起太后娘娘的回忆,算是高评价,为叶宛西多少挽回一点面子。
莫颜看了几位小姐的表演,心中镇定,她觉得自己的水平怎么也要比叶宛西强上些许,有叶相千金垫底就好,至于大奖,她是不敢想的,若是能真给点银子,那再好不过了。
马上轮到夏若雪上场,吕氏这才着急起来,跟来的丫鬟婆子都被留在偏殿,无法进到宴会大殿,看台的另一边,莫中臣不住地打着手势。
“颜颜,你准备得如何?赶紧给你爹个回应,不然一会儿你爹眼睛该抽筋了。”
吕氏一脸无奈,转头问莫颜,见自家女儿脸色淡然,丝毫不怯场,放心了些。刚才有个小姐上台,因为紧张,唱小调磕磕巴巴地,词唱错了,把两首不同小调的歌词嫁接到一起,再次引发哄笑声,不过这次有两位大人转身,估计是好奇,何人这么愚蠢。
“娘,我没问题!”
莫颜拍拍胸脯,对着爹爹那边举手,实际上,昨日的歌词她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一会儿只能靠现代的歌曲糊弄,她准备唱那首脍炙人口的《好日子》,语调欢快,和这个时代的民间小调有些相似之处。
这边,夏若雪上了台,对着台下人施礼,她准备的是一首民间喜庆的小调《庆新年》,台下的琴师配合得不错,敲锣打鼓,台下很多人跟着哼唱起来,连太后娘娘都转了身,面色慈爱地看着她。
“好!夏家千金果然不同凡响,唱出了朕心中的喜悦!”
万俟御风虽然没转身,不过褒奖了几句,众位小姐眼红地盯着夏若雪,后面的人有威胁的不多,看来夏若雪必然会得奖了。
中间夹着一个五品官家小姐,莫颜出门准备,她需要和琴师哼唱一会儿,得到点锣鼓的配乐。外面等候的琴师几乎都有人跟随,莫颜正在苦恼,突然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不知可否为莫小姐伴奏?”
熟悉的嗓音,让莫颜一愣,她想不起来在宫中有熟人,而且对方还是琴师。莫颜立刻回头,看到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季宝珠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进了宫?”
二人因为之前的案子,也算是熟人,当时季宝珠和季老爷为南边水患捐了不少的银子和药材,临别之时,季宝珠对莫颜说会去京都,二人约定好在京都见面。
分别之后,莫颜曾经一度懊恼过,当时行得匆忙,并未问明季宝珠在京都的地址,而京都这么大,只能等她找上门来。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过了年,我就会出宫的。”
季宝珠拉着莫颜到前面的转角处,仔细打量着她的脸颊,有半年的时间未见面,莫颜的身量挑高了一些,面庞也更加精致,如果说季宝珠的美是一朵艳丽的牡丹花,那么莫颜就是一朵清水中的芙蓉,摇曳生姿。
“当初走的匆忙,忘记让你留下地址,你怎么也没到御史府找我?是不想认我这个姐妹?”
莫颜拉着季宝珠抱怨了两句,她开始有些同情季宝珠,通过案子,看出她是个真性情的人,天真又不缺少善良,一直为自己的身体而自卑,所以多有隐忍,这是个大秘密,这种人,是不被大越的百姓们接受的。
“怎么可能呢!”
季宝珠摇头失笑,自从离开家乡到京都,她已经想明白了,自己这具男不男,女不女的身体,是无法嫁人的,若是当做男人娶了媳妇,也是让对方守活寡,不如就孑然一身地过一辈子,多做善事。
“好了,赶紧把你的小调哼唱一遍,我想想怎么配乐,不然一会儿来不及了!”
季宝珠催促莫颜,她希望莫颜能一鸣惊人。来到京都这么久,也会让人打听一些小道消息,对京都小姐们口中的“草包”一词,季宝珠非常不屑,只有没脑子的傻蛋才会人云亦云,真正的草包都是自以为聪明的人。
“宝珠姐,你看看哪里需要改动。”
莫颜拉着季宝珠,亲密了不少,二人开始装作不太熟悉的模样,是给旁人看的。
“开心的锣鼓敲响年年的喜庆,好看的舞蹈送来天天的欢腾,阳光的油彩涂红了今天的日子哟……”
莫颜清唱一遍,季宝珠眼神一亮,立刻招呼旁边几位琴师,几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对方一直在点头,而此刻,那位表演的五品小官之女已经下来,礼部官员通知莫颜,准备上场。
台下寂静无声,莫颜能感觉到众人的眼光,有人担忧,有人充满讽刺,正有人等着看好戏,对面有不少小公子们,对着莫颜做鬼脸,一想她这个“草包”上场也是给众出洋相来了,大家都在等着看笑话。
台下,季宝珠对着莫颜打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紧接着,她对着身后的琴师们摆手,虽然只听了一遍,但是旋律很好记,锣鼓和乐曲很快的响起来。
“开心的锣鼓敲响年年的喜庆……”
莫颜尽量让自己不紧张,她把皇上和太后的座椅想象成一头猪,她是在猪圈之中演唱,这么一想,就放轻松多了,莫颜和着节拍,摇摆着小手帕,边唱边跳。
歌曲欢腾热闹,一向好动的陈英忍不住了,在众人的目光中上台,跟着节拍摇摆,很多小姐们被感染了热情,还有对面的公子们,众人一起上台欢腾,又唱又跳,皇上,太后娘娘和一众官员,全部转身!
“生活的花朵是我们的笑容……”
“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事儿都能成,今天明天都是好日子……”
原本应该唱一遍就完成的小调,足足闹腾了三四遍,若不是一众官员和夫人们矜持,也想上台跟着一起蹦跳,曲毕,龙颜大悦,皇上连连鼓掌,“好,真好!是莫爱卿家的千金吧!重重有赏,还有琴师,赏!”
“皇上,小调的词是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事儿都能成,看来咱们也要宣布一件喜事啊!”
太后打量着莫颜,不住点头,模样不错,其父又是二品大员,配南平王成为正妃完全够格,莫中臣没有什么党派,在百官中人缘不好,就算到了万俟玉翎的阵营也不会成为助力。
“就听母后的,来人,笔墨伺候!左都御史莫中臣嫡女莫颜,年方十三,温柔知礼,特赐婚南平王,及笄之后择日成婚!”
万俟御风赞美莫颜,本来赐婚是口谕,由礼部书写,皇上印下玉玺,而这次不同,万俟御风当场书写,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台下,除了左都御史莫中臣和吕氏,其余人都是一个表情,张大了嘴巴,一脸震惊的模样。
怎么可能?草包才十三吧,赐婚南平王,会不会太草率?还是说,皇上已经得到消息,南平王确实是殁了,所以才如此笃定,大张旗鼓的赐婚?要知道只要赐婚,莫颜的辈分水涨船高,就是皇上万俟御风的准皇嫂。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皇上一定是……”
台下,夏明轩怔怔地,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永平侯捂上嘴,此时在宫宴,皇上金口玉言,怎敢质疑?莫不是脑袋不想要了!见夏明轩还想说话,永平侯真怕他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举动,威胁道,“你小子是想让夏家陪葬?皇上赐婚,当着众位大人的面,没的商量!”
板上钉钉,夏明轩心内充满苦涩,他已经买好了礼物,等着过了年之后就亲自到御史府提亲,请求姨母小吕氏同意,将莫颜嫁给他,二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在夏明轩的眼里,她莫颜无论如何胡闹,将来都是他的妻子!
莫颜的心上人是袁小将军,夏明轩心里清楚,却一直没当真,不过是小女儿家的幻想而已,他相信和莫颜多年的情谊,绝对比一个才见几面的小白脸要深厚。
夏若雪呆若木鸡,怎么可能,真是天大的笑话!莫颜的心上人袁焕之威逼自己,二人很快会定亲,而莫颜竟然被赐婚南平王,那个她心目中神仙一般淡然清冷的男子。
“颜颜,我不晓得该不该恭喜你。”
等莫家人上台接旨之后,万俟御风代表皇叔万俟玉翎与莫中臣互换了信物和更贴,也就是说,莫颜现在是半个皇亲国戚。陈英面色苦恼,刚才的好心情消失无踪。
台上,各位小姐公子们接着表演,但是众人明显心事重重的样子,这奖励,真不知道是好是坏,若是南平王身死,莫颜要守一辈子活寡。
“英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明白。”
尽管早知道消息,却没想到太后那个老虔婆倒是挺会随机应变,在宫宴上撺掇皇上赐婚,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莫颜很是不爽,她突然想到某人昨夜的话,只管答应,她倒是想拒绝,可她更想要头上的脑袋!
“颜颜,你放宽心,王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你现在就是准皇嫂了,连皇上都要对你礼遇三分。”
陈英一脸纠结,不知道怎么安慰,言语极其苍白,而李月娥在后排过来恭喜,只要莫颜和袁焕之没有关系,就不是她李月娥的仇人,二人还是能做“好姐妹”的。
很多和莫颜相熟的小姐们以茶代酒,冲着莫颜的方向点头,但是这桩亲事,在这个时候却没人羡慕,因为皇上赐婚的举动,她们更加坚定,南平王是不在人世了。
表演完毕,皇上和太后情绪高涨,奖励了几家小姐,夏若雪得了宫制的首饰若干。很快,宫女们上来各色的菜品和酒水。
菜肴精致,看不出原本的食材,从御膳房到宴会大厅,一路上风霜,已经变得冰凉了,全部都是凉菜的味道。莫颜吃了一块类似萝卜的东西,又喝了几杯桂花酒暖胃,希望宴会赶快结束。
今年,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年。吕氏强装镇定,陪着夫人们谈笑风生,陈英拉着莫颜的手,或许,万俟玉翎活着,算上一门好亲事,可问题是,他失踪了。
那人清冷超绝,只要出现的地方,就没好事,陈英作为莫颜的好姐妹,认为天下人都配不上莫颜,南平王好是好,过了年都二十一了,颜颜才十三岁,年龄差距太大,老猪啃嫩白菜。
好不容易挨到宫宴散场,有宫女来传话,让吕氏带着莫颜去太皇太后的寝宫,太皇太后听说万俟玉翎被赐婚,想要看看莫颜,送个见面礼。
这是正常的,太后和皇上通人情,并没有反对。吕氏带着莫颜在身后,她本来以为那边的消息送不过去了,谁想到赐婚为她搭上了一条梯子!
太皇太后约莫五十岁左右,头发已经花白了,神态平静,眉眼细长,年轻的时候定是个美人。她身上充满着檀香的味道,一看就是常年在佛堂里,太皇太后送给莫颜的见面礼是一本手抄的经书。
“好孩子,委屈你了。”
太皇太后的话不多,从头至尾也没有说什么可靠的消息,甚至一个字都没有透露。莫颜看到偏殿有一个人影,正是带着她来的那个宫女,她想,太皇太后定是被人控制。
简单的见面之后,吕氏带着莫颜出门,刚才的宫女再次上前,收走了莫颜手中的经书,翻看两页,见其中没有夹带,又还给她,语气高傲,“莫小姐真是好福气,不是谁都能被赐婚大越的南平王的。”
莫颜沉默,是不是福气还不一定呢,这以后说道多着,万一那位失败,她这个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就要万劫不复了。
回程的马车上,吕氏很是欣慰,拍了拍莫颜的手,笑道,“颜颜,今儿真是个好日子,你可算得偿所愿了!”
莫颜正在喝水压惊,闻言,一口水喷出,她不停地咳嗽,脸色通红,一着急,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你这样子,激动个什么劲儿,娘都不知道你今儿能唱出那么好听的小调,既然如此,还瞒着我和你爹干什么?”
吕氏眉开眼笑,递给莫颜一个帕子,继续念叨,“我和你爹好几天都没睡踏实……”
“娘,什么叫得偿所愿?”
马车上的炭盆烧的正旺,莫颜有些热,出了一脑门的汗,让娘亲吕氏一打岔,她忘记自己想说的话,脑海中只有四个大字不停地变换,“得偿所愿”。
“你这小丫头,还害羞了,好了,娘不说了。”
吕氏和众人的看法不同,她不相信万俟玉翎失踪,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将军,怎么能被暗杀的小贼逼得走投无路?结合最近大吴的消息,吕氏认为万俟玉翎可能去大吴了。
“娘……”
莫颜动了动嘴,不知道怎么解释,明明被赶鸭子上架的事,被说成是得偿所愿,天知道她现在有多么憋屈。
宫中的小太监走程序,到莫府上宣读圣旨,这次家中人都知晓了,爷奶并不清楚万俟玉翎失踪,只听闻孙女在宫宴上表现突出,被皇上和太后看中,分外激动。
莫中臣和吕氏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今日是年三十,一家人欢喜地庆祝团圆的日子。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三婶娘马氏跟着厨娘们在一起忙碌,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色,家中人分男女两桌,在偏厅内吃酒。
窗外,爆竹声声,很是喜庆,往年在颍川,村里的娃子们都会出门放鞭炮,谁家放了成串的鞭炮,很快吸引几个小娃子,众人在下面寻找漏网之鱼,然后点香燃上,听着噼里啪啦的响声,笑开花。
京都过年,尤其是高门大户,基本上都在正门口处放鞭炮,过年的气氛就差一些,不过真正的团圆和过年的气氛无关,是人的心情。
“这道脆皮鱼真是好吃,又香又酥脆!”
莫玉的筷子,不停地攻击其中一条鱼。脆皮鱼是京都常见的菜色,用鲤鱼或者草鱼炸得酥脆,糖醋浇汁,酸甜可口,其中的细小的鱼刺被炸酥,不用担心卡了嗓子,老少皆宜。
“堂姐,好吃的多着呢,你尝尝这道桂花鸭。”
桂花鸭不是府上的厨娘做出来的,是陈国公府上的年礼之一,往年,御史府和陈国公府上并不走动,今年因为陈英和莫颜交好,那边便上了心,而御史府自然也送了回礼。
“哇,好吃的能咬掉舌头啊!”
桂花鸭有桂花的香浓,鸭肉软烂,爷奶的牙口不算很好,也可以吃,一家人热闹着,推杯换盏,顺便恭喜莫颜被皇上赐婚。
一顿饭一直吃到掌灯时分,府上点燃了红灯笼,映照着白雪,大堂哥莫轻云带着莫轻霜,莫玉一起放鞭炮,莫颜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她有些疲惫,今日在皇宫中大出风头,耗费不少精力。
“小姐,奴婢还没恭喜您呢。”
回到院子里,墨冰迎上来,喜滋滋地,她很少笑,而这次不同,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我二哥怎么样了?”
莫颜不知道如何作答,索性转移了话题,今日全家人在前面吃酒庆团圆,而受伤的二哥只能在床上躺着,莫颜心里不是滋味,一直心事重重的。
“颜颜,就你还记得二哥,给我带鸡腿了没有?”
莫轻雨听到脚步声,在屋内大喊,他就是想吃肉喝酒,无奈聋哑婆子根本听不懂他的意思,只给他吃清粥小菜和鸡汤,大过年的,躺在床上,想象前院闹腾的样子,莫轻雨十分孤寂。
“鸡腿被堂姐吃了,但是妹妹给你留了鸭腿,是桂花鸭的鸭腿。”
莫颜从身后变出来一个油纸包,莫轻雨快速伸出手,打开油纸包咬了一口,“这是陈国公府上的厨子做的吧!”
“二哥,你怎么知道?”
莫颜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二哥莫轻雨。
“这……哈哈,曾经吃过,吃过而已。”
莫轻雨讪讪一笑,陈国公府上的桂花鸭十分有名气,他曾经在深夜里翻墙去偷过,后来陈国公府上似乎也发现了有偷鸭子的贼,在桂花鸭里面下了巴豆,让他不停地如厕三天,直到虚脱,多亏不是下的砒霜,从那以后,莫轻雨就没进过陈国公府的门。
“对了,颜颜,刚刚听墨冰说恭喜,不久前皇宫的太监来传旨,府上有什么喜事?”
面对二哥的追问,莫颜只得实话实说,不出两天,京都都传遍了,根本瞒不住人。
“什么!你和棺材脸定亲了?”
莫轻雨一激动,鸭骨头差点卡在喉咙中,那人太清冷,怎么适合自家妹子,颜颜是需要人疼宠的,他可不想让小妹整日看那人的脸色。
但是皇上赐婚,没有更改的可能,莫轻雨镇定一下,故作欢喜,“这门亲事,还是不错的。”
不管是好是坏,已经成为定数,莫颜也不想了,至少她的愿望有一半成真,今日在宫宴上,闪瞎众人的眼睛,草包怎么了,照样被赐婚大越第一美男!莫颜能感觉到,夏若雪那阴沉如毒蛇一般的目光,可是她不在乎,夏若雪就算不主动找麻烦,她也不会善罢甘休,以前的那些仇怨,她都拿着小本子记着呢!
陪着二哥小坐片刻,墨香进来禀报,张大姑娘带着胡班主来到府上,从后花园的角门处进来了。明日就是大年初一,也是戏班子正式开嗓的日子,莫颜利用和陈英的关系,成功把戏班子忽悠到陈国公府上开嗓。
“小姐,我和胡班主已经准备妥当了。”
张大姑娘一身红色的袄子,粗大的辫子上扎着红头绳,让莫颜想到“喜儿”的形象,而胡班主穿得灰突突,更像是“杨白劳”。
北风呼啸,雪花还在飘着,二人坐着马车而来,在门外等了有一会儿,衣衫沾染不少雪花,脸色冻得通红。
“快进来暖和暖和。”
莫颜引二人进入到后罩房,特地让墨香多准备两个炭盆,又让墨冰上了热茶和几杯水酒,喝着暖身子。
“小姐,明儿我们戏班子一共五十人,早上就去陈国公府上开嗓。”
大年初一,是走亲访友的日子,陈国公府上的人不少,陈国公夫人是个戏迷,家中人都爱听戏,这次提前宣传,说是定会让人耳目一新,所以那边请了不少交好人家的夫人小姐做客。
“恩,道具都准备齐全了吧?”
时间紧迫,众人很是辛苦,就是今儿大年三十,戏班子的成员也只是吃了个团圆饭,然后各自回到房间里背台词,明日就是大展身手的时候,能不能成名,就看众人的表现。
胡班主很激动,对他来说,这是多年的梦想,他是个戏痴,如今吃饭睡觉,就是如厕的时候也会喊上几句台词,对角色揣摩精准,甚至人物的心理都分析得相当透彻。
“回小姐的话,已经检查了三遍。”
陈国公府经常开戏,有戏台子,所以众人只要带上道具就可以,比原来省事。莫颜怕他们太过辛苦,专门配置拉货物用的马车,在冬天出戏,马车上都有炭盆等物,务必让大家有一个好的环境。
“小姐,咱们准备了三回,明日先唱第一回。”
张大姑娘很是为难,她能肯定,《双凤奇案》一出,绝对会火,若是国公府要求连续唱怎么办?
“就唱第一回,就说下面的还没排练好。”
这东西就好比连载的电视剧,每天都出,就没什么意思了,她需要利用时间造势,不单单在陈国公府上唱戏,大年初二应该有别的府上邀约。
“陈国公夫人是个戏迷,打赏丰厚,你只管拿着,然后记在戏班子的账面上。”
虽然这些人都签订了死契,但是该有的打赏绝对不会少给,她不是一个刻薄下人的主子,这段时间,她看到了众人的努力。
这出戏,到底能不能大火,除去戏本子的内容,表演如何之外,更重要的是要掌握好火候,在恰当的时间,推出下一回,顺便引导舆论,在官家唱戏,造成的影响力毕竟是少数的,未来将在京都的一些茶楼里开戏,让百姓们真正地参与进来。通过杨小花一案,莫颜认识到这个时候验尸手段的不足,她在戏本子中,加入一些不突兀的现代手法,希望将来可以编辑成册,让仵作们学习,更精准的判断案情,为死者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