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潮,来。”江阔冲何潮招了招手,她不知道何潮在一边出神想些什么,心中微有担忧爸爸,“陪我一起见见爸爸。”
何潮本想开一句玩笑:“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话未出口,见江安在一旁脸色阴郁,就又咽了回去,江安也算是江阔的家长,他等于是早就见过家长了,显然,江安这个家长反对他和江阔在一起。
也不知道江阔的爸爸会是什么态度?
江安不说话,阴深着脸低头朝里走。穿过大堂,来到后院江子伟的房间。
何潮想要进去,却被江安以外人不便进入为由拒之门外,江阔想要争辩,何潮却摆了摆手:“我在外面等好了,万一进去影响了老爷子的病情,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等江阔和江安都进去了,何潮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不顾一旁保镖似笑非笑的嘲笑,闭目养神。他仔细回忆和江阔一起时被人追踪的每一个细节,再到江安突然出现为他们解围,他愈加肯定此事并不简单,并非是普通的打劫,应该和江家现在的困境有关。对方显然是冲着江阔而去,明显是想绑架江阔,多半和经济纠纷有关。
江家真的到了江河日下的地步?
不行,不能再让江阔待在香港了,不安全,要带她一起回深圳!何潮猛然想起了什么,起身就朝里面闯,被保镖拦住了。
戴着墨镜穿一身黑西服的保镖,和何潮以前看过的港片中的保镖一模一样,身材高大,表情冷峻,拒绝的面孔中还有一丝轻视,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没有江总的命令,你不可以进去!”
“好吧,不进就不进,不为难你。”何潮友好地笑了笑,“不过麻烦你进去和江总说一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一声,如果他不出来见我,他会后悔的。”
保镖有几分犹豫,何潮加重了语气:“耽误了大事,你担当不起。”
保镖进去后,很快就出来了,后来跟着一脸阴沉的江安。江安看了何潮一眼,径直朝院中走去。何潮紧跟其后。
“我们之间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以谈……”江安双手扶着栏杆站定,目视前方,“你别以为江阔喜欢你,你就可以进入江家,没门!你和江阔没有可能,我不同意,爸爸也会反对。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何潮,我奉劝你一句,好好呆在深圳做你的利道快递,别琢磨什么邪门歪道总是想着攀龙附凤,像你这样的想要攀附的穷小子,在香港也多去了,我见过的数都数不过来,你是其中最无能最低端的一个。”
“攀龙附凤?”何潮呵呵地笑了,“江阔是凤还说得过去,你是龙?也太高抬自己了吧?哪里有做龌龊事情的龙?龙做事一向光明正大。”
“你说什么?”江安对何潮怒目而视。
“哥……你是江安的哥哥,我也叫你一声哥。”何潮淡淡一笑,“今天的事情,不是偶然事件,你得给一个交待。”
“什么交待?”江安怒不可遏,“我不是你哥,别套近乎。路上我不是已经说过了,郝行和白志以前是我的客户,他们因为生意破产,动了歪主意,想绑架江阔索要赎金,幸亏我及时赶到……”
“我差点儿就信了。”何潮用力拍了拍栏杆,“你的说法有三分之一的地方是真实的,所以很容易混淆视听,让人信以为真。郝行和白志也许还真是你以前的客户,但他们想要绑架江阔的原因不是破产,而是因为你欠了他们的债,是不是,哥……?”
最后一句,何潮拉长了声调。
江安赫然一惊,后退一步:“你不要信口开河!”
何潮确实是凭空猜测,但他相信他猜得没错,对方目的明确,并且很清楚他和江阔的身份,明显是有备而来,并且事先做足了功课。如果今天不是他硬撑了一会儿,江阔就会对方得手了。
“这件事情我会查个清楚,江总,如果真的是因为你欠债的原因,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何潮脸色一沉,语气阴冷了几分,“第一,为了江阔的安全起见,我要带她回深圳,你不许阻拦。第二,我要见江老爷子,你现在安排。”
“凭什么听你的?”江安依然嘴硬,“你别想威胁我。”
“我没威胁你,我是为了江阔和江家的安危,连带也想救你。”
“你凭什么?”江安忍不住冷笑了,“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利道快递?别做梦了,还不够江家窟窿的万分之一!就凭你在深圳的人脉?太天真了,江家在香港经营多年,人脉遍及世界各地,在深圳的资源也比你强了何止100倍,你还想救江家?不知天高地厚,我就当你说的是梦话。”
“不试试怎么知道?”何潮也不生气,轻轻一笑,“现在能救江家的只有大势,而不是某一个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江家如果能跟上大势跟上潮流,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大势和潮流?说的什么屁话,你能知道什么是大势什么是潮流?”江安失去了耐心,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江阔和你回深圳,我同意,但你要见爸爸,不行。他病得很重,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
“我必须见到江老爷子。”何潮寸步不让,“作为回报,在我查到郝行和白志事件的背后真相后,如果涉及到了你,在不涉及到大的原则问题上,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江安脸色变幻不定,过了大半天才一咬牙:“你得保证不调查这件事情,我才让你进去。”
何潮越来越肯定事件背后肯定和江安大有干系,他想了一想,点头:“好,我保证我不亲自调查这件事情,但你也得保证类似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江安咬了咬牙:“我尽量。”
何潮有意留了一个漏洞,他只是保证他不亲自调查,却没有保证他不委托别人去调查。
房间内,江子伟的气色一如往常,却并没有加重。江阔坐在床前,暗自垂泪。灯光昏暗,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何潮迈着轻松的脚步来到江阔面前,将她拉起,小声在她耳边说道:“不要在病人面前哭哭啼啼,不但不利于他的恢复,还会让他心情沉重,病情加重。”
床上的江子伟,早已没有当年叱咤风云时的威风,干瘦而无神,他茫然地看着何潮:“你是?”
何潮趋步向前:“老爷子,我叫何潮,来自深圳,是江阔的朋友。您现在感觉好些了没有?您的身体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操劳过度耗费心神过多,放宽心多休息就好了。”
“不行了,快要油尽灯枯了。人老了,该走的时候就得走。”江子伟无力地摆了摆手,“你叫何潮?江阔的朋友?啊,想起来了,听江阔说过你,你是在深圳创业?现在深圳的经济是什么气候?”
江安在一旁连使眼色,不让何潮说下去,何潮假装不见,继续说道:“过年的时候,受到东南亚金融危机的冲击,深圳的经济气候也遭遇了寒冬,很冷,很多公司倒闭,许多人都逃离了深圳,不再看好深圳的明天。”
“唉,我就知道深圳和香港一衣带水,肯定会受到冲击,你们还骗我说深圳比香港好了许多?咳咳……”江子伟一时情急,猛然地咳嗽起来,“深圳是大陆经济的晴雨表,深圳都进入寒冬了,大陆其他城市的经济能好到哪里去?如果连大陆都承受不住金融危机的冲击,江家完全没有希望了。”
江安大怒,用力一拉何潮,想要让何潮远离江子伟。江阔也有几分着急,埋怨何潮不该乱说话:“何潮,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不,我要说下去。”何潮不顾江安和江阔的反对,朝江阔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他自有分寸,“不过老爷子您最近一直在家里养病,并不知道外面的大气候,虽然深圳也过冬了,但春天也不远了。”
“真的吗?”江子伟浑浊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光芒,不过一闪即逝,他又无力地摆了摆手,“你们都不要骗我了,我是老了,老眼昏花,但还不傻,还能知道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江家要完了,无力回天了。”
何潮很清楚江子伟还不到70岁的年纪,身体机能并没有完全衰竭,之所以一直缠绵在床,主要的病因不是身体,而是心结。他打下了江家的江山,偏偏在他在心无力的时候大厦将倾,他无力回天却又不甘,心中郁积难安,却又硬撑着一口气,才造成了现在不好不坏的僵持局面。
如果是年轻人,血气方刚,还可以挺过去。但江子伟毕竟年纪大了,现在消耗的全是身体最后仅有的机能,如果再拖延下去,江子伟撒手西去只是早晚问题。何潮不是医生,因为母亲从小多病的原因,母亲久病成医,他也耳濡目染从中学到了不少东西,从气色上看,江子伟即将油尽灯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