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这边吩咐下去, 大利就带着几个衙役挨家挨户通知。
比起林满堂这个新县令,重德县的百姓才是最熟悉这边地形的人,他们老早就防着火了, 在果园外面搭了棚子,天天守着。
不过听到大人如此上心他们的果园,百姓心中也多了些踏实感。
转眼又过了几日, 庄文从山谷回来了,他这次还带了个大问题一块回来。
“咱们只有一万只小羊羔和一千头小牛犊。那么多牧草,牛羊根本吃不完。关小郎让我回来向大人讨点主意。”
林满堂揉了下脸。
他们在蜀地和云南府多处定了小羊羔和小牛犊。可去年年底才定, 哪怕立刻就让母牛怀崽,也得280天才能生下小牛犊。母羊怀崽时间短一点,可也需要五个月。
现在牧草割下来, 堆积在那儿, 等夏天来了, 气温上升,极容易引起山火,所以需要尽快处置。
见大人不说话, 庄文将自己想了一路的主意说了出来, “大人, 要不然咱们把牧草运回来卖给其他县的百姓?”
林满堂摇头,“山路崎岖,路途遥远,运输太过不便,而且云南和蜀地山多, 不缺野草, 牧草卖不上价。如此费心费力还挣不着钱, 何必折腾。”
庄文细细一想, 大人这话说得在理。
“可那么多草全烧了太可惜。”庄文还是肉疼。
林满堂也觉得可惜,但是那个地方除了种植酸角,就只能种草,其他农作物也长不了,他想半天,咬牙道,“那就青贮。”
庄文疑惑,“什么是青贮?”
林满堂讲青贮方法仔细与他说了一遍,“将收上来的牧草晒至半干,然后铡短,再放入青贮池中压实,再在上面用油纸袋盖严。”
“那山谷旁边也有不少空地,虽然长不出草,可牛羊可以在其中放风。再配上青贮好的牧草,以后可以养更多的羊。”
别看那儿是四千亩地,但林满堂并不敢养太多,主要担心温度高,发生瘟疫。
如果用青贮的办法,那他们就可以在那些没法生长草的山谷里盖羊圈养羊。
庄文还是不敢相信,“这样草不会坏吗?”
林满堂摇头,“可以储存三年。今年养的这批羊,长成后,八成公羊卖掉,剩下的母羊全部留下来怀小羊,这样以后也不用花时间去买羊羔了。”
庄文点头,“好。”
庄文讨了主意,想让二弟跑一趟,将这主意告诉关小郎,林满堂却道,“先不急。这个方法虽好,但效率太低,我再想想有没有更快的办法。”
庄文怔愣了下。
林满堂提醒他,“青贮用的牧草最好随收随运,随运随铡,随铡随装池,最好不要在青贮池外晾晒或堆放过久。我们铡的速度就要更快。为了不让草中有空气,所以草要铡得很小。”他比划了下,“最好食指一半的长度。”
庄文闻言一惊,“这么短?”
铡这么短就只能用刀切了,像切菜一样,那样速度太慢了。一天也铡不了多少。
林满堂点头,“所以咱们要想个快点的法子。”
他站起来,“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回去问问闺女,能不能做个这样的机器。”
庄文怔愣了下,这才想起小姐曾经发明过打谷机。她应该也能做出铡草的机子吧?
林满堂到了后院,林晓正在书房做实验。
顺祥和顺宁都被安排到前院,她带着喜鹊和巧儿在做测试,一人报数,一人拿笔记录,一人看沙漏,三人配合得亲密无间。
林满堂走到闺女身后,看着她拨弄瓷碗里的磁针,看看它是不是在一个方向。拨弄磁针后,水面渐渐变得平缓,磁针方向也越来越趋于稳定,“怎么样?”
林晓没有回答,她照着瓷碗外面的刻度仔细端详,失望不已,“二十四等份还是太粗了,我打算弄得更精细些。”
林满堂了然,看样子又没成,试探问,“你这忙吗?”
林晓怔愣了下,“您有事儿?”
“挺急的。”林满堂把牧草吃不完的事说了,想让她做个牧草粉碎机。
林晓想了想,“也行。但是那边不好弄水车,只能用脚踩。”
“脚踩也成,总比用手切得好。”林满堂看了眼瓷碗,“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儿?”
林晓摆手,“船要三年才能造成,罗盘不着急。我先帮您把机子做出来吧。”
林满堂松了一口气,“那成。你先做,需要什么只管找庄文,还有你画好后,让大利几个跟着你一块去邻县找铁匠。”
林晓点头,“成。”
林满堂将事情交给闺女,自己带着人到城郊查看情况。
六千亩菜地,现在有一半改成了果园。因为是县衙这边借的款,所以家家户户都是买的三年生的树苗。现在已经开了花。
云南位于良国西南,气温较高,种的果树与新陵不太一样。
这边种的大多都是南方的水果,诸如:芒果、荔枝、枇杷、香蕉、木瓜、龙眼等等。
芒果、香蕉、木瓜比较容易储存,可以从南方运到北方。
龙眼晒成干,也容易卖。荔枝和枇杷不容易放,贩卖不容易。到时候只能靠上市时间比别处快,占了先机。
林满堂逛了一圈,回到县衙门口,林广源带着镖队回来了,还带回了十来车粗粮。
林广源看到他,指了两个衙役将粮食抬回县衙,过来交账。
林满堂翻看账本。
现在已是三月,蔬菜价格在慢慢回落。
一月份的时候,成都府的小青菜每斤四十文,邻县十文,他们去往成都府的半道上将菜卖了,每斤卖到二十文。
刨除请镖师的钱,每斤也只比现在多赚了五文钱。
这次是二月份,菜价跌了一半。好在村民们将菜地改种了果树。蔬菜数量大幅度减少。出去这一趟,除去开销,所得银钱跟在本地卖,差不离。
现在外面的小青菜也都长成,价格也跌到两文钱一斤。而且隐隐还有下跌的趋势。再让他们雇镖队出去卖小青菜不仅不赚,还得倒贴。那就相当不划算了。
林满堂拍了拍他的肩膀,“辛苦啦”
林广源摇头,“不辛苦。这一趟带回的粮食足够咱们吃了。”
林满堂点头,“接下来不必卖菜了。让村民们自己在附近卖吧。你先回后院歇息几天。后头可能又要忙起来了。”
林广源不怕累,有事情给他忙才好呢,闻言喜笑颜开,“那成,等我把粮食都卸完,我就回去。”
林满堂点头,将账本交给他,直接回了后院。
他想起来一件事,青贮牧草需要挖青贮池,而青贮池最好要用水泥。所以他还得跑趟府城,去弄些煤炭和铁矿。
他一次需要这么多,没有哪个县令会给他批这个条子,所以他得找知府大人批复。
林满堂回后院跟媳妇交待一声,就带着顺安往府城赶。
说起来,自打年前来找知府大人要金子,林满堂已经三个多月没来了。
这次来,他明显感觉到大家好像比以前精神了些。
就连一向爱跟他演苦情戏的知府大人,这时脸上都笑眯眯的,他试探问,“大人?您是找到金矿了?”
知府大人脸一板,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眼,“狗鼻子啊,我这刚得到的消息,你这边就知道了?你该不会在咱们府城安排探子了吧?”
林满堂眼睛瞬间瞪大,他语无伦次起来,“啊?真的找到了?我这…我这是想找您有事儿,看您这么高兴,我瞎猜的。在哪儿找到的?”
知府眉毛扬了扬,“在播卡县。”他激动得搓了搓手,想到什么,又压抑着兴奋,板着脸问,“你刚刚说找我有事儿?什么事啊?”
林满堂便把自己的打算说了,“想找您批些铁渣和煤炭。我这边想打点农具。”
知府蹙眉,“你年前不是刚打了一批?怎么又打?”
“知府大人,咱们那牧草,牛羊吃不完,我就想挖些窖储藏起来。等冬天没草时,拿出来喂牛羊。之前那些农具远远不够。”
理由合情合理,知府无可指摘,他拿过单子,看到上面的数额,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一千斤铁?怎么要这么多?”
“大人,我来一趟府城不容易,我也不想次次烦您。”林满堂叹了口气,“咱们县要不是没有铁矿,我根本不用来找您批,我这个县令本来就可以有这个权力。”
知府听他抱怨,“你还敢说。全县就属你最有钱。我看你也不必折腾了。你就靠手头那些金子,哪怕每回给百姓发一成,也能养他们十年。这样你次次考评能得优。现在这么折腾,要是把钱全赔光了,我看你怎么跟我交待。”
林满堂听得目瞪口呆,这什么人呀,他帮百姓脱贫还不好。居然让他直接给百姓发钱。
他心里严重怀疑,知府大人以前做生意被人坑过,要不然咋这么畏手畏脚的?这哪成呢。
林满堂满脸不赞同,“大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光给他们钱只会滋生他们的惰性。教他们赚钱才是长久之道。您实不该这么想。”
知府一片好心,没想到被他驳了,面上不快,“可我听陈大人回来说你光修路就花了上万两银子。你告诉我,何年何月你才能将银子全部赚回来?”
之前听林满堂说要修路,他还以为只是修县衙前面那条路,可谁成想到,他居然要修那么长的山路。这家伙脑子绝对有病。
林满堂大义凛然道,“可大人您不要忘了,我铺的石路能用几百年。平均算下来,每年花费连一百两都不到呢。”
知府:“……”
知府只觉得心累,他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成,我不管你。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你甭想我再给你钱花。其他县的县令就没你这么能折腾。花钱如流水,何着这钱是大风刮来的,你不心疼。”
他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大手大脚花钱过,这小子可倒好,年纪轻轻,几个月功夫就花了几万两,也不怕走路闪了腰。
林满堂听他想赖账,不提不提醒他,“大人?您写的证明还在我这儿呢?”
好意思嘛,这么大的官为了赖钱,居然连这招都使出来了。
知府脸色一白,在单子上给他签了名,挥手赶人,“赶紧滚!次次见你就来要钱。我上辈子欠你还是咋地。”
林满堂拿着单子麻溜滚了。
知府见他走了,又想起一事,“对了?”
林满堂探头往里瞅了一眼,“大人?怎么了?”
知府指指外面,“光禄寺的陆寺丞来了,说要见你。正在驿站呢。”
林满堂眼前一亮,财主来了?那必须得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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