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男女排的队员都不缺钱，他们平日里花钱的时候并不算多，一年到头多数时间都是在体育馆里，和外界交集也不多，而本身的工资和补贴都不低，就算是自己花钱买，也是能买得起小家电的。
更如阔绰如汪经纬者，还买了个大摩托，置办了一身行头，很是拉风。
蔡老先生的礼物单个拎出来还真没什么，只是这三十五个加起来，那可就太贵重了。
男女排的几个头儿都是拒绝了，最后折中起来是让队员们自己去选择礼物。
依据袁成民的交代，女排的队员们选择的是毛绒小玩具，林燕选择是米老鼠，最近日本在建设迪士尼乐园，所以唐老鸭和米老鼠很是风行，蔡老先生付的款，看到林燕选择的小玩具时，老先生胡子都颤抖了下，“你喜欢这个？”
其他姑娘选的多是日本本土风情的一些玩偶，例如穿着和服的娃娃，唯独林燕选了个米老鼠。
“我觉得，这个刚好。”她原本想要给林娟买个金丝猴什么的，可是商店里竟然找不到。看到米老鼠的时候，林燕觉得这个也不错，她家的小猴子看到这个礼物一定会很开心的。毕竟小孩子都喜欢可爱的小东西。
蔡老先生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合适，实在是没办法把林燕和米老鼠联系在一起。
男排队员选择的礼物则是多种多样了，稀罕点的，但是并不昂贵，礼轻情意重，蔡老先生款待他们，他们怎么能不识趣呢？
因为蔡老先生的住处距离机场有段距离，所以男女排的队员又是去饭店住了一晚。
林燕特意去商店里买了一台电视机，搬回去的时候颇是有些心累，小电视机也是有分量的，尤其是那么远的距离，不包邮实在是太讨厌了。
回到饭店大堂的时候正好遇到汪经纬和张云洁从外面溜达回来，汪经纬上手帮林燕搬箱子，“难道你不知道，机场的商店里也有卖家电的。”
林燕怔了下，嘴犟道：“那里贵。”机场的天价她又不是不知道，为的就是宰乘客狠狠的一笔。
汪经纬笑了声，“这里累。”都快累成狗了，还在这里嘴犟，可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张云洁看着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觉得这话说的真好玩，忍不住在那里偷笑，可惜两个人没再继续斗嘴，她乐趣竟是少了不少。
好在去机场的时候是坐着大巴车去的，又是有男排队员帮忙搬东西，林燕很是轻松了一把，嘴甜的一再表示感谢，倒是让霍杰不好意思了，不就是帮个忙吗？用得着这么道谢七八次吗？
男女排队员这次可谓是载誉而归，飞机落地的时候，林燕靠窗坐着，就是看到机场拉起的鲜红的横幅，上面写着热情洋溢的文字——热烈欢迎排球运动员回国。
那时候的机场建设和后来的是没办法比的，所以记者还有上面的领导便是直接在这边等着了。
他们是国家的英雄，领导们便是等着也是心甘情愿的。
……
“二喜，你看真的是咱们妹子。”正哄着怀里孩子的林静很是激动地喊她男人，崔二喜一瘸一拐小跑着进来的，一双眼睛盯着电视机，这是他过年的时候买的，当时林燕给寄来了钱，他不收，又是给退了回去，可是林燕却是执拗的很。
“我和小娟回去的机会少，姐你可以在电视上看我们。”
他这个小姨子就像是半仙似的，果然在电视上看到了她，而当时中央电视台直播着这场比赛，街坊邻居中不少都是来他家看电视，很多人都是盯着那球看，说这解说员可真是能说会道，其实街坊邻居们并不懂排球，可是却无一例外都是对于这个冲出国门的球很是崇拜。
林静从来不说，那个瘦瘦高高的六号是她的妹妹，那个无所不能总是脸上带着笑的六号，那个一头扎进了桌子下，把自己弄受伤了，却又是顶着伤上场的是她的二妹呀！
“二喜，你快看，燕子，她，她的伤好了。”电视机上的镜头一闪而逝，只看到林燕头上没有纱布了，站在那里笑语盈盈的，只是那镜头一闪而逝就是没了。
毕竟这只是一则加播的新闻，若不是林静这些日子一直盯着电视机，又是让崔二喜去每日里买报纸来看，她也不会到点就守在电视机上，就想看看她一手带大的二妹。
“嗯，好了，你看咱妹多漂亮。”崔二喜安慰妻子，林燕的镜头不过是一闪而逝，只是总觉得如今的林燕和三年前离开郭家寨的林燕很是不同，长大了也更是漂亮了。
夫妻俩感慨了句，崔二喜这才出去继续照看生意，林燕给他们两口子寄来了几笔钱，后来干脆崔二喜就是在这县城里租了个房子，然后做了点小生意。
这房子是一个远房亲戚的，因为要出去闯荡，这不是改革开放了吗？四处闯荡，才会有活头呀。路费什么的还缺点，所以想要找人把房子卖了，也是断了自己的退路，好让自己一往直前。
崔二喜厚道，觉得这房子真的要是卖了，这亲戚将来发达与否基本上都没得做了，便是租了下来，签了约，五年，给的钱也是合适，亲戚也是感念他的情。约定了，五年后要是还要这房子，那就跟他们夫妻俩提前说一声，不要的话，就是送给两口子了，反正这小县城的，这房子价钱本就不高，而崔二喜给的租金已经快赶上卖房子的钱了。
两口子就是在县城这边住了下来，他们夫妻俩为人实诚，很快就是扎了根，这不这些天比赛，家里没有电视机的街坊邻居都是来崔二喜家看电视，为什么不来呢？
崔二喜两口子不嫌弃，而且还提供茶水，方便给中国队加油呢。
“你要是想念燕子和娟子了，要不就去北京看看？”崔二喜说了句，“小龙就交给我来带，他听话，你离开几天他也不闹。”
“这不看着了吗？”林静笑了笑，她这两年胖了点，可是那也是相较于之前的消瘦而言的，显得几分丰盈的好看，“再说了，小娟也给我寄回来照片了。”
那照片，她还特意找人装了框，这样就不会花了，她看不到小娟一点点长大，但是得知道小娟到底如何，只是燕子很是不喜欢照相，不过上了电视，全中国的老百姓都知道中国女排的六号叫林燕，是一个爱笑会拦网的好姑娘。
“行，那就……”
“大娘，这就是崔二喜家，你真的是他老丈母娘？”外面忽然间响起的声音让屋里正在说话的两口子一愣，林静一下子就是把照片收了起来，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竟是让崔小龙同学碰了壁，很是不给他爹娘面子的哭了起来。
崔二喜连忙哄孩子，林静干脆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刚走出去两步，就是看到了她妈。
自从去年从村里搬到了县城，她就很少回去了，过年的时候回去了趟，那时候裴金芳感冒了，很是憔悴，家里整个新年都过得很是压抑。
可是这怨谁呢？
原本他们姐弟五个人，林大海裴金芳总是说孩子多了养不活，可如今少了，就两个孩子了，还养不活，那怨谁呢？
林静不怨林燕，起码走的时候林燕还给了钱，村里人都作证了。
林燕心寒了，林静何尝不是？
孙家沟的那男人后来要回去了订钱，又是娶了媳妇，听说三天两头地糟践那媳妇，不把她当人看，林静知道后都是后怕，好在林燕没有折在那男人手上，也正是因为这，她甚至和娘家都没了来往。
除了过年的时候回去一趟，再无其他。父女、母女缘分凉薄到此，也是命里注定的。
“你怎么来了？”林静迎了过去，这时候她男人出面，估计会被裴金芳磨死的。只是看到裴金芳头发几乎全白了，她又是心口一酸。裴金芳风尘仆仆的，不知道是走来的，还是一路颠簸坐着来县城的骡子车过来的？
“我是来城里看看的，我听赵银花说，咱们燕子打比赛拿了冠军了，真的假的？”裴金芳小心问道，只是掩盖不住眼里的热切。
林静笑了起来，“那是林燕自己有本事，和你，和我都没关系。”
“可是好歹是我生了她的呀，要是没我，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蹦跶呢！”裴金芳不服气，她生了三个闺女，二女儿带着三女儿赌气走了，原本最是听话的大女儿如今也是不听话了，她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呀。
“可是你是怎么养的呢？把燕子要卖给一个老男人，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别说你没养燕子了，你可别忘了，当初你可是在那上面签了字的，燕子和娟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整个郭家寨的人都是知道的。”林静向来温和的人，如今一发起脾气来，便是里面崔二喜都是吓了跳。
崔小龙同学大概没见过他妈发脾气，所以很是没出息的哭了。崔二喜连忙哄孩子，好不容易等儿子不哭了，再去看外面，只见林静坐在那里哭，裴金芳不见了踪影，估计是被气走了。
“当初担心燕子性子野了管不住就是要把她嫁出去，如今看燕子出息了就是想要沾光，他们真以为自己是香饽饽呀。”林静抹着眼泪哭。
崔二喜帮他媳妇擦眼泪，“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你也别气了，估计小妹她们也就是一时之气，难不成还真能一辈子不搭理爸妈他们？”
林静摇头，“二喜你不知道，小娟给我来了好几次信，从来不说郭家寨的事情，她和燕子都是我的带大的，我知道，她们俩是绝对不会认他们了的，只是……”
只是妹妹们不想认，可是这边却又是想要沾上去，而且一旦沾上了，那可就是牛皮糖，甩都甩不掉。她太清楚她的爸妈了，这两人为了钱，卖女儿的事情都做得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不行……”林静站起身来，“我得给燕子和小娟写信。”安稳的生活来自不易，她们本来就不容易了，不能再这么被他们给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