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二十九走到雨儿房间门口时,六王爷正在教雨儿习字。
今日六王爷没有如往日那般穿着和三皇叔相似的服饰,而是穿了一套鹅黄色的长袍,袍上用银线绣着雨儿最喜欢的杜鹃花,领口处是精致的百合扣,袖子里头绣着红嘴相思鸟。
传说,红嘴相思鸟羽色艳丽,鸣声响亮,多变悦耳,尤其是遇到喜欢的雌鸟时。鸣叫声更加婉转动听。
在冬翎国,若是闺阁小姐看上了某家公子,又不好意思上前搭讪,便会让身边的丫鬟送去自己亲手所绣的手帕。
胆子大的会直接绣上鸳鸯,象征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多数小姐会绣上相对矜持的红嘴相思鸟,代表一见钟情和无尽相思。
六王爷身为冬翎国的王爷,他的服饰一向是由专人打理的,多数情况下都是绣着代表地位的金龙,或者寄情山水的梅兰竹菊,几乎不太可能会绣杜鹃和红嘴相思鸟,除非……是六王爷特意要求的。
我站在窗户边不由多看了六王爷几眼,六王爷正半弯着身子站在雨儿身侧,认真地教她如何落笔。
雨儿听得专注,可惜握笔的姿势还是不到位。六王爷教了几次,雨儿依然没有掌握技巧,她有些气馁地叹了口气。
她正打算放下笔时,六王爷突然捏住她的手腕,手把手地纠正雨儿的握笔姿势。
“姑娘!”二十九在我身边焦急万分地喊了一声,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变得快要杀人了。
我笑眯眯地朝他挥了挥手,将身旁冲天的醋意挥散一些,语气淡然地说道:“不急不急,再看看!”
六王爷捏了一会儿雨儿的手后,放开了雨儿,雨儿依照刚才纠正过后的姿势,写了一个“芝”字,她写得很认真,表情肃穆,一笔一划十分恭敬。
六王爷站在她身后,一双眼睛落在雨儿的身上,好像沾了蜜糖一般,挪不动分毫。
等雨儿写完请他过目时,他收回了充满眷恋的眼神,转而换成了以往小魔王一般的眼神,朝雨儿挪了挪嘴,点评道:“上面部分写得不错,下面的精气神散了不少,尤其最后一笔,士气不够,应该打一下手心!”
雨儿扁了扁嘴,伸出手放在六王爷面前,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六王爷抬起手掌,雨儿闭上眼睛将脸转向一边,六王爷的脸上闪过一丝得逞的微笑。他重重地往下拍去,却在最后一刻轻飘飘地落在了雨儿的掌心上:“这字比之前有很大的进步,就象征性地惩罚一下吧!”
说着,他落在雨儿掌心上的手指曲拢,转而握住了雨儿的小手。单纯的雨儿完全没有意识到六王爷这么做意味着什么,只一个劲儿地冲着六王爷傻乐,为自己得到表扬而高兴。
看着里头冒着粉红小泡泡的画面,我不由勾起了唇角,六王爷以前是咋咋呼呼,天下唯我独尊的魔王个性,可却愿意为了雨儿收敛脾气,改变自己,足见他对雨儿是真心的。
我为雨儿感到高兴,可旁边的醋坛子却受不了了,二十九高声喊道:“姑娘,您怎么来啦?”
房间里的两人听到声音,同时转头看向窗口,我朝二十九翻了个白眼,满脸尴尬地朝他们扯了扯嘴角。
雨儿见到我非常兴奋,她一下子就从六王爷的掌中抽回手,朝着我飞奔而来。
六王爷手掌落空,脸上闪过一瞬间的失落,好像整颗心也跟着落空了一般,他抬眸看向二十九。眼里翻涌着怒气。
二十九也看着他,情敌相见分外眼红,两人的视线好像通了电一般,死死地盯着对方,恨不得将对方撕碎,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雨儿扑在我怀里,哑着声音喊了一句小姐,经过几天的治疗,雨儿已经能够勉强发声,就是声音比较沙哑,一天说不了太多的话,不过这足够让我高兴了。
我捧着她的娇俏可人的小脸,问道:“有没有想小姐啊?”
雨儿点头如捣蒜,她兴奋地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拖到桌旁。捧着刚刚写的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六王爷,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我。
她是在跟我说六王爷夸她的字有进步,问我觉得如何?言下之意也是让我夸一夸她。
我看了一眼正在用眼神交战的两个男人。压低声音问道:“雨儿,你最近过得开心吗?”
雨儿点头,用手摆了一个写字的姿势,又指了指屋子里放着的三束鲜花和桌上的一些小玩意儿,告诉我六王爷和二十九经常来看她。她过得很是充实。
我正要问雨儿一个问题,金子走进屋子,看到二十九和六王爷黑着脸站在门口对视,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吃了对方一样,她不由一愣。而后走到我身边道:“小姐,陈婉秋夫人送来了一马车的回礼,还有一封请柬。”
我拿过请柬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里头的内容和我预想的差不多。
三皇叔不近女色,不喜欢府里有不相干的女人进出。陈婉秋知道三皇叔的脾气,不敢上门叨扰,便约我去附近的茶楼,说是偶然间得了一株珍贵的草药,又知道我奉皇命编纂医书,便请我去分辨一下草药的真假。
她请柬上的言辞恳切,找的理由又合乎情理,可见是个心思玲珑的人,我不由地对陈婉秋更加期待起来。
这样一个妙人杠上钟杰,会擦出什么样的火花呢?
“备马车,咱们去会一会名动京城的陈夫人。”我合上请柬抬步往外走。
二十九见我来了没一分钟就要走,一句好话都没替他说,不由急了。
他在门口拦住我,小声说道:“姑娘,属下的幸福可全仰仗姑娘了。您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就走呢?”
这是在指责我拿了银子不办事咯?
我将怀里的银票还给二十九,道:“银子和计谋是换不来感情的,我可以帮你捣一次乱,甚至十次,一百次,可一辈子那么长,我总不能一直捣乱,你也不可能奢望我一辈子拴着雨儿,不让其他人见到她吧?”
“可是……”二十九捏着银票垮下脸来,“属下。属下……”
看着二十九渐渐透露出绝望的神情,我弯了弯唇道:“六王爷虽然有王爷之尊,却也得被皇家所累,以皇帝对他的宠爱,他的婚事不会那么简单。王府红墙高阁,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忍受那种孤寂。你的出身可能比不过六王爷,可至少你能许诺雨儿嫡妻原配的地位和翱翔天空的自由,不是吗?”
二十九的眼睛一亮,我继续道:“而且爱情最可贵的地方便是真挚,只有真心才能交换真心。如果你真的喜欢雨儿,一辈子非她不娶,那你就好好想想雨儿最需要的是什么。”
二十九皱着眉头细细思索了片刻后恍然大悟:“属下明白了!”
见二十九一点就通,我很是放心地往外走,身后却传来了二十九疑惑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主子能用计谋骗到三小姐呢?”
听到这话,我脚下一个趔趄,正要转头怒瞪二十九,然而二十九早已遁入房间讨好雨儿去了。
我黑着脸坐上马车,金子在一旁憋着笑,我斜瞥了她一眼,金子立即道:“属下没有笑话姑娘!”
我懒懒地靠在软枕上。淡淡道:“当然啦,一本武功秘籍就能骗走的金子怎么会笑话我呢?”
金子的脸立即黑了,她冷哼一声,抱着剑转头看向窗外,似乎是不打算理我了。
我合上眼睛休息。过了半响后她轻声道:“到了!陈婉秋夫人正在茶楼外候着姑娘!”
我依言朝外看去,果然看到一位身穿藕色长裙,梳着贵妇发髻的女子撑着一把天青色的油纸伞,正端庄地站在酒楼外。
我不由勾起了唇畔,好一位气质如兰的妙女子啊。钟杰,你就等着倒大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