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花语气喘吁吁来我办公室,进门就反手关上门。
她扫视一眼屋里,确认没有其他人,才从身上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赫然就是一张答案纸。
“什么东西?”我问,将纸条放在一边。
“谢局长给我的。”朱花语红着脸说:“我估计是答案。”
“他没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就给我这张纸。”
“还有谁知道?”
“奇善知道。”
“你告诉他的?”
“嗯。”她轻声回答我,眼睛看着脚尖。
“你都记住了?”
“我复印了一张。”
“好了,没什么事了。你回去吧。”我淡淡地说:“这事,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了。”
朱花语紧张地点头,扭转身往外走,走到门边回过头说:“其实,我是不需要这些的。我都准备好了。”
我颔首无语,目送她离开。
她是个纯洁的姑娘,这么大的事,她告诉黄奇善,目的只有一个。黄奇善是她最信得过的人。
按理说,朱花语在县委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完全能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考卷试题,属于国家机密。泄密是犯罪!
谢天冒风险给她答案,她能不明白其中的奥妙?
可是黄奇善为什么要把这个事告诉我?而且虚张声势地说要出事。难道他另有目的?他难道不明白,谢天给朱花语答案是在帮她?帮朱花语,难道不是帮他黄奇善自己?
朱花语的身份到现在为止,还是个临时工,不是公务员的范畴。只有经过招考,才能改变身份。黄奇善能不明白个中利害?
我越想越糊涂,头脑欲裂。
试卷已经泄密,尽管范围不大。但是,谢天能把这些给朱花语,他就不会给其他人?知道的人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事只要暴露出来,首先谢天就要终结政治前途,改写命运。
这盘根错节的关系,未必不会扯到我头上来。尽管谢天没有直接与我发生关系,但朱花语毕竟是我的秘书。
春山县第一次公开招考,未曾开考,就已经风雨满楼。
正在这时,门被敲响。接着就看到雪莱进来。
“你找我?”她直愣愣地问。
“我差点忘记了,明天是县里公开招考考试的日子。”
“我知道啊。”
“知道你还回镇里去?”
“我又不想参加考试。”
“为什么?”我大吃一惊。我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不就是为了像她这样的人,有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吗?
“不为什么。”雪莱淡淡地笑:“我考什么呀,前辈子没读几天书,现在鼻子上架副眼镜,我就能冒充大学生了?”
“可是你不参加考试,你的身份……。”我欲言又止。
“我不要什么身份。”她还是淡淡地说:“能当一回官,我已经满足了。我实话说,原来以为当官有多么好,现在呀,在你们苏西镇做了一回后,感觉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说的没错。”我说:“官就是民,没什么不一样。”
“苏西团委书记的职务,我准备在正式搬迁后,就辞了。”
“为什么?”我又吃一惊问:“辞了你干什么去?”
“辞了我就不能活了?”雪莱嘻嘻一笑道:“我没来你苏西之前,我天天饿着么?”
我认真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也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
“你比我清楚。”
我一时语塞。
“可是雪莱……。”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
“你什么也不用替我担心。我有自己打算。”
“你有什么打算?”
“我就告诉你吧。”雪莱轻轻叹口气道:“你也不是外人,说给你听,刚好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看着她,等着继续说下去。
雪莱莞尔一笑道:“钱老板要跟我合作?”
“钱有余?”
“除了她,还有谁呢。”雪莱浅浅笑道:“钱老板这人挺不错的。”
“人是不错。”我说:“苏西镇有今天,他老钱还是有大功劳的。”
我起身去给她倒水,她拦住了我,低声说:“钱老板这人,让人放心。”
我哈哈笑道:“小雪,你跟他有什么关系?一直帮他说话。”
“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雪莱盯着我的眼睛说:“我告诉你吧,我现在就要成为他酒店的合伙人了。”
“是吗?”我再次大吃一惊。
“是真的。”雪莱妩媚一笑说:“他给我股份,我全权负责酒店经营。”
“你不走仕途了?”
“不走了。这条路水太深,我不敢走。哪天淹死了都不知道。我玩不下去。”雪莱严肃地说:“我还是做我的老本行靠得住。何况,依我的条件,即使进了你们的圈子,今后也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不知是感动还是害怕,反正觉得背上冒出一层汗来。
雪莱决意不参加招考,我就没必要将试题的事告诉她。她在经历了这一番的轮回后,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想法。这个一直想进入仕途的女人,突然明白过来,原来这一切都是虚幻的表现,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让自己的人生完美。
雪莱突然要辞去苏西镇团委书记的职务,这让我有点措手不及。
苏西镇的人事布局我基本没动。除了安排月白担任了镇长,雪莱出任团委书记,其他诸如副书记、副镇长、以及人大主席团和武装部长,我一直没动。
不是我不想动,我是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
苏西镇虽然不大,在春山县并不是举足轻重的镇,在衡岳市更谈不上地位了。但毕竟是偏安一隅,是个独立王国。在这个独立王国里,我就是国王。
经营好了苏西镇,就是为自己的大本营打下基础。
雪莱的突然想法,几乎打乱了我的人事布局。
“想好了?”我问,语气有些冷峻。
“想好了。”雪莱很坚决。
“好吧!”我叹口气,将头低下来,闭目养神。
“要没其他的事,我先回去?”雪莱征询地问我。
我有气无力挥挥手让她出去。
突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拿起一看,是林小溪打来的,问我:“在哪呢?”
“办公室。”我说。抬眼看一下墙上的钟,时针已经指向八点。
“我在家等你。”她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捏着话筒愣了半响,叹口气起身。
林小溪家一定要去,林声茂副省长来不来苏西出席剪彩仪式,关键就在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