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贴身藏在纳兰述最里衣处,几层包裹,从不离身,这么长时间,因为密封得好,依旧色泽如雪,不染微尘。
这是令君珂最尴尬的东西。
这是令君珂最为触动的东西。
这是她当初无意滚落,被纳兰述作为至宝收存,相隔时空的纪念品,镂刻了小儿女一段青涩羞赧的初遇。
君珂的身子晃了晃,脸上闪现一阵薄红,突然抬起了手,似乎想要将这东西抓起。
纳兰述眼神一亮,迅速将“创口贴”收起,霍然张开双臂,扑了过去。
“抱紧我!”
初见,墙头少年,带笑喊出的第一句话。
君珂一仰头,纳兰述扑来,全身心毫无防备,空门大张,尽在她眼前,身在半空,无法回旋。
君珂眼底厉色一闪。
一直密切关注她神色的沈梦沉,露一抹冷笑。
纳兰述,你以为以情动人,就可挽回君珂?以为情景重现,就可一切如前?
此时此刻,不过找死!
纳兰述扑近。
君珂抬手,突然一声厉啸,五指一伸,直戳向纳兰述前胸!
纳兰述身在半空,避无可避。
四面惊呼,梵因失色。
“铿。”
一声低响,仿佛指甲与金铁之物交击,随即君珂一声痛呼收回手,指甲断落,指尖破皮!
纳兰述一个翻身跃了回去,似乎没受伤损,他怔怔落地,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失败。
君珂也怔怔站在原地,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口中,似乎也想不明白,自己那全力一戳,怎么就没抓出对方的心?
沈梦沉盯着场中,露出放心和疑惑的双重神情。
放心,是因为方才君珂的出手,凶猛决断,一往无回,绝对是要人命的杀手,君珂中了他的术,至此刻毫无疑问。
疑惑,是因为纳兰述没有受伤,按说君珂这一爪,便是他沈梦沉在那样的情形下都难免重伤,怎么纳兰述没事?
莫非他有护身宝衣或者深藏不露的金钟罩?
此时四面哗然,百姓们听完纳兰述的唤醒,再看两人神情,都觉得君珂的选择毫无疑义,不想变起突然,竟然落得这么一个结果。
“阿弥陀佛。”梵因的佛号惊醒了怔怔的人们,“郡王,你输了。”
纳兰述怔了一会儿,脸色微微苍白起来,神情居然又恢复了漠然,淡淡道:“我输了。”
四面唏嘘,沈梦沉笑意盎然。
“不过,我输了,也未必代表他能赢。”纳兰述冷笑。
“世间情意,不是如簧之舌,便可掠夺。”沈梦沉悠然上前,“郡王先前颠倒黑白,血口喷人,君珂就算神智暂无,内心深处想必也有所辨别,她定是不忿于你如此捏造事实,污蔑于我,才对你下手。郡王,这也算是你一个教训,须知事可做,话不可乱说。”
“此话原样奉还。”纳兰述冷冷道,“否则我怕你经不起天谴!”
沈梦沉仰首向天一笑,神情轻蔑,大有“天谴是个什么玩意”之态,只是最终没有说出口,悠然缓步到了君珂面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等下,等我说完,说爱我。”
传音刺入君珂脑海,君珂恢复了先前的神态,极慢极慢地点头。
四面围观的人,自然听不见传音,只看见根本不让纳兰述靠近的君珂,却任沈梦沉拉住了手,都露出惊讶的神色。
“和刚才睿郡王的感觉相反。”沈梦沉微笑俯视君珂,“你在我面前,一向温柔听话,乖巧可喜。”
“初见你。”他掠掠君珂鬓发,姿态温柔,“我在轿中为歌姬画眉,你为了躲避追杀,冲入我轿中寻求庇护。”
“我以为你是敌人,当即出手,你落地时为免伤及歌姬,连换三次武器。”沈梦沉轻笑,“当时我便注意了你。”
他对君珂微笑,君珂抬起头,望着他,眼神渐渐也浮现欣悦。
“你受伤晕倒,我带你去王府治伤,为此谎称你是我的小厮,请名医柳杏林治好了你,只是我突然被心怀叵测者攻击,无奈之下受伤远走,没来得及带走你,导致你落入敌手。”沈梦沉瞥一眼纳兰述,“我至今记得我离开之前,你暗示我愿意自奉枕席……”
“沈梦沉!你无耻!”纳兰述一声怒喝。
沈梦沉抬头,笑笑。
“下面的话我说出来,立即便能赢你。”他淡淡道,“但是为了我夫人声誉,我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君珂目光波动,似有感激之色。
“你我情意,无需这等证明,也足够令觊觎者输个干净。”沈梦沉笑道,“别的不说,燕京一遇,你钻入我的轿中,救我一命,成就你我同脉之体,自此后生死相随,血脉不离,这事,便是梵因大师,也是知道的。”
他笑看梵因,梵因垂目,淡淡道:“是。”
沈梦沉笑得更满意,君珂扬起脸,牢牢注视着他。
沈梦沉伸手入怀,也掏出一个小纸包,“郡王拿出的那古怪玩意,是否是小珂的都未为可知,在下取出的这物事,却是小珂亲笔,此生托付,天下独一无二。”
他将油纸展开,取出一张纸,拿在掌心,对着四面一展。
众人目光都落向那张纸,纸上花里胡哨,乱七八糟,有长翅膀的猪有乱麻一样的花,有长角的黑鬼怪有大眼睛的娃娃,有碎裂的心有乱窜的蛇,看得人眼花缭乱气息断裂,不过中间那行大字还是认识的,“君珂沈梦沉,今予结缡之喜。愿琴瑟合御,百年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