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贵军们在这样的笑里获得了充分的心理满足,这段时间一直吃的明亏暗亏,突然就不在话下了。
不过一群流氓地痞,被关在猪圈里,有点怨气有点出格,可以理解。
人嘛,能和猪一般见识?
这是一位骁骑营军官在参观完云雷军“大营”后说的话,立即获得了同侪们的由衷赞同,并兴奋议论着,不久的京城全军操演里,要如何让那些猪猡好看。
他们不知道。
那群“猪猡”,在他们离开后,立即泼了洗澡水,卷起帐篷,一部分人铺起地毡打扑克,输了的贴满纸条满地爬,人人拍上一屁股;一部分人窜上绝崖,对着月光搂着幺鸡的脖子一起引吭高歌。
他们不知道。
等最后一批“参观路过”的人离开,君珂打开了高墙,对里头吆喝一声:“放风咯!”
大爷们没动静,几个月前门开一条线都激动得嗷嗷叫的场景再不复见,通往自由的路敞开着,他们在帐篷里打升级。
打得痛快了,才挪着屁股,拎着包袱,不急不忙地踱步出来,不住指点四周风景怎样,还有人留恋地回头看帐篷,又担忧搬出去住以后菜地是不是更远?君珂抿唇站在门边笑,一个个道:“辛苦。”大爷们正色看她,道:“你也辛苦。”
君珂微笑,望望谷里那条所谓的“生路”,早在一个多月前,不少盟下大爷已经锻炼得好腿脚,可以尝试爬过那条路逃出山了,但最终没有一个人离开,于是她知道,芝麻可以开门了。
能控制人的永远不是他的身体,而只是他的软肋,他的精神和希望所在。
大爷们念念不舍地离开了住了几个月的帐篷,搬到了原先定好的那块山口平地,那里已经建好军营,君珂仿造现代军营,四人一间宿舍,上下架子床,建了操场泳池活动室厨房猪圈,另辟了菜地。没有什么军官宿舍,军官都和士兵住在一起,除了作战训练外,平时没有什么上下等级制度,所有人都可以敲她的门,前提是她的门开着。
大爷们恋旧,虽然对新军营表示满意,但时不时还会回去爬一爬“生路”,去“菜地”施施肥,并始终觉得,那谷中那条羊肠子般细的泉水最甜。
转眼弹指,三月之期。
眼看着便是京城全军操演。
按照惯例,全军操演,九蒙旗营、御林军、骁骑营都必须全员参加,以队列、阵型、对战、马术为主要操演项目。这并不是比赛,也不存在什么奖赏,但却年年都是以上三军卯足劲必争之处,在他们看来,所谓赢家,就是真正的“京城第一军”,无可替代。
哦,今年多了个云雷军。
但是,有人记得吗?
兵部堂官们在制定操演名单时,最初还漏掉了云雷军,最后是递交崇仁宫批阅时,皇太孙问了一句,兵部才想起来,京城三十里外,还有那么一支“兵力”不下于御林军骁骑营的“大军”。
据说当时兵部堂官自认错失,却又忍不住笑言:“殿下细密,云雷新军得陛下记挂,是他们的荣幸。能因此上场,让他们见见世面也好。”
言下之意,云雷军也就是给他们上场转转罢了,若是丢丑,那也是殿下您自己安排的。
彼时纳兰君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兵部堂官讪讪退下。直到书房无人,皇太孙雕塑般的眉眼,才微微透出点活气。
那是一种有点惆怅有点寂寥,有点期待有点犹豫的神情。
那样的神情出现在他素来凝定坚刚的容颜上,不觉得突兀,只让人微微心颤。
他在那样软烟淡月的神情里,慢慢绽开一丝微凉的笑意。
轻轻道:“是吗?”
是日,全军操演!
君珂半夜就起了身,把一直压箱底的,云雷军正式的皮甲战袍全部拿了出来,这些东西是她多次跑兵部拍桌子打板凳,和那群官老爷们硬要来的。她不管人家怎么絮絮叨叨说兵部难处说户部不拨银说陛下无谕旨,始终就扣紧一句话……陛下说过,云雷军和骁骑营御林军九蒙旗营等同!他们有的,我们就可以有!
跑断腿,叫破嗓,要来这不逊于三大军的装备,却没有第一时间拿出来使用。君珂像个管家婆娘,喜欢把好刚用在刀刃上,觉得云雷大爷们现在还在山谷里,蚊子多,训练重,出汗多,什么样的好东西,也经不起汗水一次次浸润,经不起一拍拍的蚊子血,平时就把好的穿烂了,关键时候穿什么?
军袍发下来,君珂女人心思,觉得不够鲜亮拉风,这是因为兵部堂官们多少还是偏心,虽然勉强发了同等的东西,却将三大军都不肯要的黑细布,发给了云雷军。君珂也不再吵,在自己的布料店里裁了上好的南齐飞云锦,一色的深金色,那种锦缎光泽特别耀眼,瞬间将有些暗沉的黑色提亮,配起来相得益彰。
君珂带着所有军官,从半夜干到天亮,默默将新衣服发在每间营房内,不惊扰任何士兵休息……养足精神,明儿踩人去!
天一亮各处营房里便传来狂笑,各种惊喜各种骚包,有穿了新衣立刻跑完所有营房的、有光身子套个皮甲赶紧搔首弄姿的、有跳上围墙横刀立马展示胸肌的,最后被君珂挥个大扫帚,才将这些兴奋的大爷们一个个赶下墙头。
君珂抓着个大扫帚,站在离茅厕不远的地方,就地开始战前总动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