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凤,该你了,为什么你会在这?」
玄凤撇过头,不敢回望玄麟的双眼。
玄麟伸手轻抚玄凤的脸,似是安抚,实质上带着训诫的意味。
「凤凤,别为难下属。」就算玄凤不说,他还是可以自其他人口中问出端倪,只是对玄凤、对下属都过不去。
玄凤这回肯正眼回看玄麟了,他叹了一口气才缓缓将整件事从头道来
这一切都是司徒告诉他的。
在他离开后的第四天,队伍还没抵达佛陀前,他收到了司徒的急报,一张手掌大的薄绢密密麻麻写了尽千字,应是透过飞鸽送到离佛陀最近的城镇,再由人快马专程送来。
家主出发前定安城受袭,隔日家主出发后,武耀以文书要胁,要玄凤一日内出面问罪,再隔日,武耀企图以武力占领玄家庄,当然是以失败收场,只是玄家庄被围困,所幸和玄真会馆的地下道再次开通,才能有物流和情报出入,只是撑不了多少天势必会让武耀发现。
在朝廷那方,根据云灿后续收到的情报来推测,五日内首都或首都附近会有叛乱,而延煌,司徒认为他就是韶燕王,整个贼乱起义完全是跟着韶燕王的踪跡而走,也就是说,这场叛乱将要拿取韶燕王的性命。
司徒还提到整个叛军的路线和玄麟进首都的路线会有部分重叠,朝廷的趋势偏向赦免玄家,因为定安一事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贼盗的武器属于玄家,反倒是有人提出贼盗太具规模、太有谋略,栽赃玄家的可能性很大,如同先前他们讨论的那般。司徒相信武耀会在押送家主的队伍入城前就先和家主接触,如果家主应了他的要求,就会得到保护,如果家主不应他,会就地让战火去了结家主,言下之意,司徒推测武耀就是整个叛乱的主谋,又或是武耀背后有更大的推手。
信中的最末,司徒讲得很委婉,玄麟将玄家后续的版图做了很好的规划,规划书已经令人快马送到了河东龙安寺,如果这次劫变按照玄麟的指示来做,可保玄式家业在玄凤带领下百年不摇,可是身为一个总管事,他无法漠视尊敬的家主拿自己当筹码做一场豪赌,所以他决定将所有的事都告诉握有兵权的总领事,更是玄家二当家的玄凤,希望他依自己想法来判断,是否依照家主的期望,在他国拓展,或是回头一同打倒叛军,解救现在的家主,无论是哪个选择,他都会尊重二当家的决断。
根本无需思考,玄凤立马率人调头,顺道命人快马通报赤焰现在的情势,要他迅速安顿好佛陀的事,尽速带兵回韶燕。
玄凤带着人马日夜兼程回麟洛,而司徒早在麟洛市郊拦截他,似乎肯定玄凤一定会回头。司徒早已挑选了最优良的千人兵力伴成百姓,以「好事多」和玄真会馆的物流作掩护,一人一袋将粮食和武器运到麟洛市郊,仅留辽远带着数百兵力在庄内,假装和武耀对峙。
千人兵力不好走大道,所以他领着兵,分团走山道及大道,并在峒安芒星军南方驛站东方的玄家工坊集合,他们赶到的日子正是司徒预言的第五日,亦是玄麟可能和武耀接触的日子。他准备趁晚膳后、战事开始前,派一小批精兵扮成南方驛站驻军,偷偷潜入救出玄麟,未料,侦察兵发现了一批土色衣着,看起来不像军队却很有规模的队伍约二千人,这千人几乎人人手持玄家的武器,玄凤决定按伏不动,先让精兵潜入。
他们没有扎营、亦没有起火,倒了深夜,土色士兵纷纷集合备武,最后往南军驛站的方向攻打过去,他们骑马追在土色士兵后头,从后逐一击倒,原本很顺利,以为可以开条往东的撤退道路,没想到从北方杀出一批黑衣人马,打乱了他们的队伍,虽然黑衣人马明显是衝着土色士兵来的,只是前头已经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起来,后头的人见兄弟被杀,也跟着向黑衣人拔刀,最后不知怎么的,对方突然撤退,而玄凤当然不再追击,只是精兵死伤不少,为了有效救出玄麟,必须先重整士气和队伍。而先前潜入南区驛站的精兵放出了绿色和黄色狼烟,绿色表示家主确实在南军驛站待过,黄色表示没找到家主。所以他再次带着士兵由东南东的方向攻打入南军驛站。
整个战事结束都没有找到玄麟,大家的心都凉了一半。直到有人衝过来覲见,说他眼尖,看到有一行和士兵完全不搭嘎的三个人,一路往北北东前进,其中一个穿着很古怪,深浅不一的绿色和黑色斑点交错的衣服,很像我们家主会搞的点子,而且手上拿着的,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是玄家的步枪,也是因为他眼力过人,曾被挑选出来受步枪的射击训练,他才会认出家主,只是现场太过混乱,没能即时通报玄凤。
但南军驛站北北东的范围甚广,玄凤决定先派人去搜,主力部队则是撤回玄家作坊,处理伤兵、整队之后再起。
找到了点,他们才率兵攻过去,当然,他命属下不要真要敌人的命,和当今大王的部队为敌是不智之举,只是那队伍捉走了家主,也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好在那小鬼在玄家够嚣张,让派去的人认了出来,否则我也不会知道那是延煌的部队。」
「小鬼?」
「就是那个成天嚷嚷要吃秋菊桂花糕的那个小鬼。」
「你说鸯儿啊?」玄麟悟道。不仅成天嚷嚷要吃桂花糕,据说还到厨房偷吃小菊作好要呈给他的菜,的确是很嚣张,只是被小菊射了三隻菜刀钉在墙上……这件事在玄家庄里更是出名。
「原来是这样啊……」不一会儿,玄麟低头沉思,喃喃自语。
司徒真不愧是司徒,看透他的心意就算了,还准确预言出叛乱和各种局势,不知道玄家庄那边如何,围困玄家庄的士兵应该会在叛乱之后撤掉大半人马,毕竟国内发生动乱,而要刺杀的延煌依然还活着,继续围困不会带给武耀什么好处,反倒是这次叛乱他必须在延煌的面前遭受到群臣的质疑。
说到这场战乱,前来摸哨的人很可能就是玄凤派来的人,可能是他不在原本预定的帐内,又把灯火熄掉的缘故,所以没能让玄凤派来的人找着,而黑衣士兵,也就是延煌的人,之所以会迟来是因为遇到了凤凤,而东边因为凤凤的缘故,正好是叛军最少的地方,虽然芒星军的人数远不足抵挡叛军,那……
「绿衣士兵又是谁?」玄麟歪头,这点,他倒想不透,到底是谁派兵过来支援?难不成是峒安的驻兵吗?那么,峒安城主势必知道叛变一事,还是说……
「是禁军。」玄凤道,面色有些凝重。
「禁军?」这答案可出乎玄麟的宇集之外。怎么会是禁军?武耀自己就是禁军出身,升格至右将军,带领国军争战、平乱和治灾。武耀带领部队叛变,由禁军前来镇压……明显是知晓今天叛军会有所行动。
「那个队辉,应该是御前将军的直属部队。」
「可是出兵的人数明显有问题。」其它方位玄麟不敢说,但依照东北的情势,禁军知情后所派出的镇压部队为免太少了,不足叛军的数量,先天趋势就比较不利。
「禁军……明知叛乱,为何派如此少的兵?」
「不知道,或许有其他因素,逼得御前将军不能派出更多的兵。」
「其他因素……?」
「武耀是御前将军的导师,如果武耀给御前将军其他足以说服的理由,就能影响御前将军的派兵。」
「还是说,御前将军本身就和武耀是一伙的?」玄麟提出疑问,而这可能性不小。
「不知道,虽然御前将军是那个昏君提拔的──」「噗哧。」玄麟一声嗤笑,打断了玄凤的解释。
玄凤呆愣,不了解玄麟究竟为何而笑。
「昏君……是说延煌吗?」玄麟笑盈盈地看着玄凤,而后者瘪嘴转头。
「你不是说,韶燕王精明到令人畏惧吗?」玄麟想起先前凤凤说的,只不过他断章取了一段。
玄凤甚是恼羞。玄麟说的没错,可,一想到那个混仗竟然是韶燕王……他一点儿也不想承认之前的称讚,但要说那个昏君无能……这次事件后,他怎么也说不出口。旁观者清,他如果推不出先前的部局别有意图,他就不够格当玄家的总领事,再加上司徒的旁敲侧击,便能了解这次战役是为了让鱼咬上鉤……一条足以让朝内翻盘的大鱼。
赫然,玄凤感到一阵暖软,玄麟将他揽入怀中,让头靠在肩上,怜惜地抚慰。
「不管怎样,总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玄麟的声音低低的,甚至有些哑,甚是让人心疼。
不知不觉,玄凤也伸出手搂在玄麟腰间,回答那人的爱怜。
玄麟在迎天楼下榻,一住就是四天。
玄凤常常带些情报回来,还交代了许多玄家兵武后来的走向,其他时间不乏有鸳儿陪着,帮忙上药、换包扎,不仅谈论外头的状况、人民的安置等等,还讨论到了玄家、洛大夫和小菊的桂花糕。
玄麟听鸳儿说才知道,武耀在那天晚上被他断了命根,所以才会叫的跟杀猪一样,这事虽然有些残忍,不过一旁的鸯儿可是拍手大叫好。武耀在军中私下的名声可是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知的人说给不知的人,不知的人再怎么样也不肯相信,多少人被武耀残掠过,有苦说不出,这下好了,命根没了,看他还能残害多少人。鸯儿又叫又跳,高兴得不得了。
玄麟对此只能叹气,随后他们又聊到自己的情人,鸳儿说他有个比自己大的情人,然,鸯儿不等鸳儿制止直接爆料,那个和他一起搭救玄麟的人就是鸳儿的情人,叫武汉,本姓绍,是个汉子,大鸳儿十二岁,大他十四岁,正值雄庄威武,里里外外都是个「栋梁」。
鸳儿羞得双颊红透,玄凤则是差点喷茶,这年纪……不就跟司徒一样变态吗?而且……里外都是栋樑?亏这小兔崽子讲的出这种形容辞。
除了两方的人,还聊到一堆天马行空的东西,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内容越来越不堪入耳,玄凤一点都不想参予,却又不得不待在玄麟身侧,简直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嘻嘻闹闹让时间过的很快,玄麟没忘记让玄凤每天去外头带情报回来。
总结现况,延煌将武耀绳之以法,公布他的恶行恶状,而更让玄麟和玄凤惊讶的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并不是武耀,而是当今摄政王,也就是延煌的叔叔──燕奎,而武耀和燕奎正是姻亲关係,也不知道延煌是怎么拖出幕后黑手,不过念于两人治国有功,从死刑改判外放,永世不得回韶燕,而所有妻儿老少,则是落回平民,并且须服一年劳役。
燕奎下台之后,延煌并没有补缺,而是直接废摄政王一职,摄政王一废,刑部便没了主宰,延煌将刑部组织制度改为如同其他分部,提拔右刑部尚书侍郎为刑部尚书,武耀的空缺则是由武汉补上。官场的人事,只针对刑部和禁军做了一些职位和人员的调整,调动结束之后,独剩工部尚书还空了下来。
玄家方面,武耀的兵自是撤了,司徒已经开始调度各分部的资金,并且调查各分部、工坊的损失,据留下的部队报告,许多工坊都有被搜搅的痕跡,所幸兵器库存皆已撤离,工匠则是准备差不多之后再进行召回。至于赤焰那方面,粮队已回到琼祥的河东镇,已派支部的人去接应进韶燕,而赤焰已经出发进行第二次运粮,这次回程已事先在煬国和络都国收购完毕,只需到据点运载,预计冬初可以回程,衔接仲冬以后的粮食。
玄凤也向司徒回报了玄麟现阶段的状况,司徒不仅陆续回报了玄家的状况,还回报了接下来的推测,推测内容和玄麟想的相去不远,那么,也该是时候了……
「家主,明日午后,主上会来迎天楼。」第四日晚间,鸳儿离去前稍了这消息。
翌日,玄麟正午唤来玄凤,交代他接下来的事,玄凤吃惊归吃惊,倒是挺乐意执行。
「来人,准备沐浴。」玄凤离去后,玄麟让延煌的人准备沐浴。
鸳儿一听玄麟要沐浴,赶紧前来关心,心中又惶又恐。玄麟这几天沐浴皆由鸳儿或鸯儿服侍,避免搓破看不见的伤口,沐浴完毕后更是细心地重新包裹,无微不至。
玄麟本想自己来,见到鸳儿急冲冲地来他这儿,倒也没拒绝,让他褪下包扎。
就旁人描述,玄麟是因为韶燕王即将到来才兴奋地进行沐浴,鸳儿却在见到玄麟后,推翻这个可能。
「家主,不喜欢主上吗?」那股感觉,淡淡幽幽,让鸳儿不由得脱口问。
「为什么这么问?」玄麟不甚诧异,倒是反问鸳儿。
「……主上下午要来,家主似是不高兴。」鸳儿说得有些囁嚅,希望不要在主上到来之前让家主有任何一丝不快。
玄麟只是微微笑,随后将鸳儿揽入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