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张凯旋的老爹,其实有些东西真的不需要我去说什么,这些摆在明面上的东西都已经算的上非常的清晰明了。
那个跟我有无数面之缘,并且在千佛洞中带给我无尽困惑的王道士,其实也是贯穿整个事情始末的一个重要角色。
二十年前,他跟我的老爹赵建国,联手布局,等于说是坑了张凯旋的爷爷张子敬,坑的原因更加的清晰明了,因为张家的势力,可以带给他们很大的帮助,事实也的确如此,没有张子敬,就没有当年的那次摇旗。
智慧,是无价的财富,凌驾于任何势力之上。
我想到这里,都不好意思看张凯旋他老爹,毕竟我老爹把他老爹给坑了,我现在又把他儿子整的生死未卜,人家好歹是权贵,真不带这么坑爹的。
可是张凯旋他老爹却在看到我脸上的表情变幻之后依旧笑道:其实你不用愧疚什么东西,我家老爷子既然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又在浩劫中没有受到太大的波及,也不会真傻到一点东西都看不出来,与其说是你老爹利用了他,还不如说是各取所需。
这点也正是我不理解赵建国,甚至想到他就感觉浑身不寒而栗的原因。
你们去过雨林山墓,知道帝王上马石代表了什么。
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子真的是奔着这个去的,可是赵建国明明可以一己之力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拱手让给我老爹?
我听说过一命二运三风水的说法,风水地利只排第三,赵建国可能是想到你们老赵家没有福缘去消遣帝王上马石。
可是,如果他能单独的得到这个东西,拿给哪家角逐的势力,不能换得一个破天的锦绣前程?
一个人可以无视权利无视富贵,去追求一个东西。
或者说,他追求的东西,价值已经超脱了帝王上马石。
你说,你的老爹可怕不可怕?这样的城府心机,去倒斗是不是太浪费了?为商从政,怎么得不到一个大好前程?
所以我怀疑,他倒斗,只是为了追寻什么。他这样一个人,完全没有必要去做倒斗这种损阴德又高风险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雨林山墓虽然凶险,但是绝对在他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他为什么不自己去取了帝王上马石?
只能说,上马石对他没有吸引力,他只是借口江山,吸引到了我父亲而已。
他苦笑,接着道:他追寻的是什么?重要到无视江山?
朱开华嘶的一声抽了口凉气,对我道:小三两,你老爹真心牛逼叉叉!
说完,他拍了一下我,道: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你老爹亲生的?那么牛逼的老爹,怎么能生出你这么怂的儿子?
我根本就没心情鸟他,从今年开始接触到我父亲失踪的事情之后,就开始在我脑中立一条线,然后推翻它,周而复始的,让我的脑袋乱了起来。
我认为是真相的东西,被摧毁,摧毁成粉末。
然后重新的立起真相。
哪个才是真相?
我虽然心里已经信服了张凯旋父亲的猜测,可还是无法接受事情前后给我带来的反差,不死心的盯着他问:你也说了你这只是猜测,或许都是偶然呢?他也是因为偶然才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呢?
张凯旋的老爹看着我,反问道:可能么?
我闭上眼睛问自己,可能么?一件事情是偶然,可是所有的事情都用偶然来解释的话,那偶然的也太偶然了吧?
想起记忆中赵建国粗狂的脸,心疼,我想问他,算计这么多,你累么?
张凯旋老爹的一席话,让气氛重新的回到了沉闷之中,似乎三个人,都沉寂在了我父亲的城府之中无法自拔。
最后,我不得不说了一句:张叔,不管我老爹如何的心机城府深沉,可是他已经死了。人已经死了,再说别的,还有什么意义?
张凯旋他老爹反应十分剧烈,手一拍桌子,大叫道:什么!赵建国死了?!这不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我低声道:我跟大哥二哥在之前的千佛洞里,发现了他的坟,可能是他们那支队伍的人给他立的。
这时候的张凯旋的老爹,哪里还有半分开始的稳重,几乎都魔怔了,一句句的像是梦呓,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谁死了赵建国都不可能死。
好半晌,他却像是忽然反应了过来,紧紧的盯着我,问道:你看到他的尸体了么?!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赵建国之墓里的那个完整无缺的人皮,根本就是诡异到极点,他在古墓之中,不可能遇到有特别爱好的粽子,把他活剥了。
可是那张皮,就好像是蛇蜕一样,也正是这张皮,让我心中还抱有希望——没有见到尸体,就不能说他死了,不是吗?而最让我心里安的,却是那个一直以来神秘异常的二哥对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他死了,那他便没死。”
这句话说的极端的令人蛋疼,甚至说开始毫无头绪,因为这根本就是一句废话,我想他没死,他就没死?似乎我是神,或者说神一样的三两哥?
可是不管再怎么琢磨不透,起码,二哥没有说他一定死了,二哥的话,绝不会无的放矢。我父亲赵建国,就有活着的可能。
可是就在我说了,我只在那个赵建国之墓中发现了一张人皮之后。刚才只是紧张激动的张凯旋的老爹,脸瞬间的就白了下来,冷汗唰唰的往下掉,抱着脑袋,整个人一下子蜷缩到了椅子上,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在念叨:人皮。。。又是人皮。。。
一看他反应这么剧烈,我跟朱开华对视一眼,这个人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吧,刚开始牛逼叉叉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怎么我一说人皮,这是,吓哭了?
可是他的嘴巴里一直在哆嗦的念叨,人皮。。。又是人皮,这是什么情况?!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张叔叔,您冷静点,人皮怎么了?
张凯旋的父亲被我拍了拍,也反应了过来,直起头,哆嗦着又点上一根烟,对我摆了摆手,道:没事儿。
他不肯说,我不能也不敢追问,虽然我感觉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大,太过蹊跷了一点,之后又是沉默,三个大老爷们儿的,说几句话就冷场,实在是没有气氛,可能是他因为刚失态尴尬,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最后,还是朱开华打破了沉闷的气氛,试探性的问张凯旋的老爹道:张叔叔,你刚才说的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小三两他老爹压根儿就不是个好东西,可是您似乎跑题了,不管小三两他老爹做了什么,我们现在都不可能知道他的目的,你越说的他神秘,反而让我的心里着急,现在把问题回到之前,您到底信不信,张凯旋,您的儿子,会把自己装进棺材里。
我一反应过来,还真是,我们为什么被抓过来?还不是因为他在找他儿子?而最开始的话题,是问他,是不是相信张凯旋会把自己装棺材里。
张凯旋他老爹点了点头,苦笑道:我能不信么?发生这么多,哪一件事,是正常人可以理解的?或许说我已经麻木了,所以一直不希望凯旋卷进这场是非中,可是这都是命啊。
听他这么说,我呼出一口气,心道你他娘的信了就好,既然你信你儿子是忽然抽风自己把自己装棺材里,就没我们俩的事儿了吧?这下留我们俩吃个晚饭,就放走?
朱开华却又问:那张凯旋平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比如说睡觉喜欢睡在棺材里什么的?不然他吃饱了撑着老是想往棺材里面钻?
我一听差点笑出来,这狗日的朱开华说话也太阴损了,什么叫特别的爱好,睡觉爱睡在棺材里?那张凯旋还算是特别爱好么,不直接送到精神病院就不错了。
可是他老爹却没有恼怒,脸色变的清白,说不清楚是什么情绪,只是夹着烟的手,颤抖的更加厉害。
过了半晌,他叹了口气,脸色也恢复了正常,道:罢了。
说完,他低头从抽屉里的日记本夹层中抽出一个东西,递到我们面前,道:你们看这个。
这是一张泛黄了的老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男的,器宇轩昂,国字脸,剑眉星目,跟对面的这个男人有五分相似,不是张凯旋又是谁?
他道:你们说他是谁?
朱开华脱口而出道:这不是张老黑还会是谁?说完,手指弹了下照片上的人,笑道:小样儿,照的白点我就不认识你啦?
我却感觉,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张凯旋他老爹不是这么二逼的人,拿着张凯旋的照片让我们猜是谁,可是要是说不是,这也太他娘的像了吧。
忽然一个念头闪在脑海里,我不可思议的问道:张叔叔,这不会是。。。
我话还没说完,他就点了点头,道:对,这是我的父亲,凯旋的爷爷。
这要用朱开华的思路走的话,又该怀疑张凯旋的爷爷上了张凯旋的老娘,不然怎么会长的这么这么的一模一样呢?我当然不能像他这么脑袋不着调,此刻我想的,却是另外两张脸。
一张二哥迄今都藏在面具下面的那张脸。
二哥和父亲。
这也是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张脸,遗传上来说,相貌的隔代传,也是正常的。我二哥跟我父亲长的像,更是正常。
可是偏偏的,我却感觉,这不正常。
甚至想到,假如父亲跟二哥一起站在我面前的话,会很恐怖,不知道恐怖来自哪里,却是如此渗透四肢,全身冰凉。
我不是双胞胎,无法体会两个一样的相貌,在看到自己的另一张脸的时候,会有什么感觉,可是眼前却一直在浮现四张脸,二哥与父亲,张凯旋与张老爷子,不停的闪来闪去,最后,重叠成了两张脸。
甚至给我一种错觉,二哥就是父亲,张凯旋就是张老爷子。想到这里,我如坠冰窟,随即苦笑,这可能么?
朱开华也不知道看到照片之后想到了什么,就是一个劲儿的念叨:莫非张老黑,跟张老爷子是双胞胎?不然怎么可能长的这么像?
他说这话相当的扯淡,我看了一眼张凯旋的老爹,不过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没有注意到朱开华的口不择言,我瞪了朱开华一眼,随即问张凯旋的老爹,道:张叔,张凯旋跟张老爷子长的可真像。
他苦笑着点了点头,道:可是你不感觉,太像了么?
我想了想,虽然说这俩人实在是像,但是并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张凯旋是张老爷子的亲孙子,血缘关系只隔了一代,真要出现偶然的隔代传,虽然说奇怪,但是总是能理解的,就顺着张凯旋老爹的话接了过来,点了点头道:嗯,真是像,你要不说,我还真把照片里的这个人,当成张凯旋了呢。
他指了指前面的沙发,然后抽出烟,给我们两个一人一支,然后自己点上,我就心道,他的烟瘾怎么这么大?这一会儿就抽了两根了,还抽?可是看他的神色,似乎很是郁闷纠结,心里也释然了,人在精神有压力的时候,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也是正常的。
他说道,你们俩坐。然后点上烟,深吸一口,接着道:你们问我信不信凯旋会把自己关进棺材里,我说我信,不得不信。
可是我也跟你们有一样的迷惑,他为什么把自己关进棺材里?我现在问你们,有没有发现凯旋,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张凯旋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这倒还真没有,除了他这次在千佛洞想方设法的把自己葬了之外,他表现的一直还好,而且更像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战友。
我这边没发现张凯旋有什么奇怪的,朱开华却叫道,我知道,我知道他哪里奇怪。
我们俩的目光一下子就转向了他,他被我们俩看的也不好意思,扭捏道:你们难道没发现么?他太黑了,哪里是亚洲黄种人的肤色?五官再粗狂点,那就整一非洲难民。
张凯旋的老爹马上脸色就变的稍有怒意,我也被朱开华的不靠谱整的烦,恨不得踹他两脚,骂道:什么时候了,你他娘不开玩笑会死啊!
眼见着惹了众怒,朱开华倒也没犟嘴,双手一举做投降状,贱笑着道:开个玩笑,都别生气,老朱就是想着气氛太压抑了,想活跃下。
我都没法说他了,只能白了他一眼,对张凯旋的老爹道:张叔叔,在之前,我们真没发现他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否则肯定会拦着他的,起码,也会找他搞清楚为什么把自己装棺材里。
他点了点头,道:没事儿,既然话说到这里了,你们俩也不是外人,有些事,我本来准备烂在肚子里,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可说,可不说的了,一件无法理解的事情,让人恐惧,可是事情多了,虱子多了,也就不咬人了。
说完,他看着我俩,道:你们说的,我信,我要说的,你们若是信,它就是真的,如果不信,就当听一个故事。
我的兴趣给他勾了起来,这时候还有什么可信可不信的?正如他说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还有什么是不能信的?
之后,他开始讲了那个似乎是故事的故事,在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我才明白张凯旋老爹为什么之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件事,牵扯到了,一直不被所有人相信的东西,
“我父亲在走的时候,凯旋只有十岁,我是长子,他是长孙,所以,我父亲对他,相当的疼爱,而凯旋小时候,也跟他爷爷最为亲近。
所以在我父亲走后的开始一段时间,他很伤心,天天缠着我们找他爷爷,可是小孩子总是健忘的,慢慢的,他就忘记了那个疼爱他的爷爷,恢复了一个孩童该有的天真。
直到有一天,凯旋忽然在吃饭的时候对我说,他说爸爸,爷爷要回来了。
我当时很奇怪,就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告诉我,是在睡觉的时候,爷爷告诉他的,还带他出去玩了。
我住的是军区大院,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我还以为真是老爷子悄悄的回来了,可是在问过哨兵之后,却发现根本就没有,而且,我找遍整个家里,也没有发现我父亲回来的痕迹,那时候我就想,可能是凯旋太过思念爷爷了,所以做梦梦到爷爷带他玩。
可是之后的几天,他说,每天晚上,爷爷都会带他出去玩,并且一直坚持,爷爷就回来了,我都没往心里去,只当他是做梦。
直到后来,他又告诉我,爷爷对他说,明天就回家。我被他说的心里也有点没底儿,就训斥了他一顿,让他去睡觉。
第二天早上,凯旋他妈去叫他起来吃饭的时候,却发现他不见了,四处找都不见人影,凯旋他妈还怪我训斥他,把他气的离家出走了,后来叫来哨兵一问,哨兵说,根本就没有看到他出去。
军区大院的警卫不会说谎,更不会玩忽职守,而且警卫还不止一拨,我问遍所有的人,都没有见到他走出大院。
可是,找遍了,却没有发现他的影子,忽然间的,就消失了。
我想到之前他的怪异,一直说爷爷要回来,本来是当小孩子做梦的东西,回想一下,却感觉十分的恐怖。
他不见了之后,因为身份的原因,发动了大批的人去找,更不可能因为警卫没有看到他出大院就不出去找,而事实上,很快,就有了头绪,军区大院外面的路人有人送来消息说,在凌晨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非常飘忽的走在路上,因为是半夜三更的缘故,那个路人也感觉诡异,没敢追上去看,只是指出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很快,我们就找到了他,一个人睡在桥洞的下面。
这时候,他狠狠的掐灭烟头,整个人陷入了将近疯狂的状态中,几乎要站起来,问道:你们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年十三岁的他!怀里抱着一张完整的人皮!找到他的警卫都吓的面无人色,可是他却带着笑意的对我说:爸爸,爷爷回来了,你看
然后把人皮递给我。
你们说,这个事情怎么解释?!怎么去解释?!张凯旋老爹的手指紧紧的握在一起,整个关节都握的发白,可见他有多么的紧张。
我听的腿肚子都有点颤抖,只感觉后背有点发凉,看了一眼朱开华,他也是在拼命的咽口水,这样的故事,如果是在村里老人茶余饭后说的,那听了也就听了,完全可以当成一个故事来听。
可是讲这个故事的人,是一个牛逼叉叉的高干,是一个共产党员!他会无聊到杜撰一个鬼怪的故事还吓我们俩倒斗的么?————不会,无论是出于他的身份,他讲这个故事的情绪,还有现在老子儿子一起生死未卜的情况,都不可能让他一个威严的人编故事。
可是要是真的的话,如何解释?想当一个故事去叙述整件事,无非就是,张老爷子一直托梦给张凯旋,说自己要回来,在之后的一天,在张凯旋睡觉的时候,控制了他的身体,然后张老爷子以一个人皮的形象见了自己的孙子。
当然,所有人看到的都是人皮,可是张凯旋却是把人皮当成了他爷爷,那一年,他十三岁,在国外,这个年纪都他娘的不是处男了,也不能算是小孩儿了吧,至于分不清人和人皮的区别,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不害怕一张人皮?草他姥姥的,就算皮是亲爷爷的就不害怕啦?换做我十三岁的时候,就算是亲爹的人皮也把我吓的屎都蹦出来了吧?
我只是对张凯旋老爹说他儿子把自己关棺材里,这可以解释的理由多了,张凯旋严重抑郁,或者有自虐症。就是这,我都害怕他老爹不信,可是他倒好,直接甩出来一个更加匪夷所思的事情出来,让我选择信不信,我信,我他娘的再没这么信了。
可是,信了他的话,可是他的话,要怎么解释?或许唯一合理的,就是按照聊斋的思路走,张凯旋的爷爷是只鬼,然后找到了阳间的张凯旋。
张凯旋的爷爷是只鬼?张凯旋的爷爷已经死了?废话,不死怎么变成鬼?我跟朱开华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而且难以想象,并非不相信鬼的存在,毕竟,在千佛洞里,我们还在想尽办法对付一只女鬼。
可是我们都记得一句话,那就是我在第一次见到张凯旋的时候,他曾经说过,张子敬在临走的时候交代他:不用担心他会死,只是如果在二十年后他还没有回来,就到洛阳,找赵三两。
当时张凯旋的这句话,才引起我跟大哥对父亲依然活着的强烈信心。
可是现在忽然一个信息告诉我,张子敬死了,甚至他的魂魄还来找了张凯旋。
这里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地方,既然魂魄都出来了,人皮也出来了,为什么张凯旋还确信他的爷爷张子敬没有死?
我果断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我道:那张叔,老爷子他是否还活着?
张子敬掐灭烟头,再点上一根烟道:活着,我可以确凿的肯定他还活着,我也知道这个无法去理解。他的活着,你需要听我继续讲凯旋的事情才会明白,这是以一个什么样的形式来活着。
在那件事情之后,因为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所以所有的知情者,都被我下了封口令,但是我也要给他们一个解释,就说是因为凯旋缺钙,所以精神出现了点问题。而且他那一年才十三岁,发生了这样的事,我最害怕的,是吓到他,虽然,他表现的一直很平静。
因为身份的问题,我也不能明面上去做什么,背地里,还是找了几个高人,过来看了看,我之前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这样的事情却是发生在我眼前的,由不得我不信,我找的那几个高人,都很有名气,真本事,绝对是有的,可是他们在看后,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按他们的说法,如果一个人家里出现了不干净的东西,十有**是风水地利的问题,一般情况下逃不了三种可能,一是宅基下有脏东西,比方说盖房子的地方,以前是个坟地,宅基下面有个棺材。二是家里面有的东西,上面附了阴灵,这种事一般是家里古董收藏的多,古董的来路,一般又是从古墓里得的,上面沾有邪气的东西正常,三就是整个房子的风水格局太差,这跟义庄的完全避阳不同。风水格局差,是指的整个房子整体建筑的格局是一个藏风聚气的地方,藏风聚气那是什么?这个词是用来说坟地的风水好的,给活人住,不招惹来阴魂鬼怪就奇怪了。
可是整个军区大院,风水上是没有问题的,地下也没有坟墓棺材,在加上,军区大院,是阳刚之气最为浓重的地方,军人本身身上就有煞气,什么鬼怪都不可能近身。
所以那几个高人,都认为,很有可能,是因为我父亲之前收集的古玩有问题。当然,这也是他们的猜测,但是那个时候,说实话,我已经被吓到了,任谁经历了这种颠覆认知的事情,都会变的草木皆兵起来,所以尽管他们只是猜测,我也想办法处理我父亲之前收集的古董,可是那些东西不能丢,运出去的话影响也不好,后来想想,干脆直接都封到了房子里,我们全家就搬了家。
新搬的家,更是经过高人指点的上等风水地,搬进去之后,谁也不敢跟凯旋提起那次的事,想着一个小孩子,经历了很快就会忘掉,而凯旋在那次之后,也没有跟我提过他爷爷,我还想着,或许真的只是他半夜梦游了一次?
可是后来,还是出事了!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又恢复了紧张,几乎是满头的冷汗,打开烟盒想要拿烟,却发现烟盒已经空了,我感觉摸出烟递上去,也给了朱开华一根,自己也点上,平复心境,天知道我在听这如同天书一样的故事的时候,精神有多紧张。
“那件事之后,我一直尽力的多抽出时间来陪他,可是却发现,他经常一个人发呆,一发呆就是半天,表情凝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问他,他也不说。
这样的事发生在一个成年人身上,我尚且可以理解为城府心机。可是,他那一年,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却放佛有着无数的心事,这算什么事儿?!
说到这的时候,他已经完全激动了起来,站起来,手抖着。
“好!他一个孩子,就算那样,我可以当他是老成!可是后来在我半夜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心血来潮的跑去他房间,想看看他,可是却发现,他没有在房间里!”
我被他的激昂语气吓了一跳,一口烟没吐出来,呛的我直咳嗽,心道,这张凯旋到底是怎么样一个童年啊,怪不得现在一直想把自己装棺材里呢,原来小时候就这么诡异!这次又是半夜三更失踪了,我就想,难道又是自己一个人偷偷的溜出去,带回来一张人皮?
张凯旋老爹接着道:我发现他不见之后,马上就想到了他的上次失踪,怕他出什么意外,就要叫人出去找。却听到了厕所里有声音传出来。
我当时还想着,这孩子原来是上厕所去了?就在客厅里等他,可是等了很久,他还是没有出来,我就去厕所里找他,凑的近了,感觉,厕所里的声音,很像是哭声。
在半夜三更,他一个人躲在厕所哭?发生了什么事儿?可是随着我离厕所越来越近,听哭声听的越来越清楚。
我却吓的迈不开步子,不敢去靠近厕所。
因为那是哭声不错,可是声音却完全不是一个孩子的声音,而是听起来像是一个老人在哭泣,哭声中,又一直在念叨着什么,却听不清楚。
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发出一个老人的哭声,而且,那声音我还再熟悉不过。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我们俩,苦笑着问道:你们知道那是谁的声音吗?
我夹着烟的手不停的哆嗦,心道你都说到这种程度了,我要是还猜不出来,你我不就是一二逼青年?但是猜出来的结果却让我非常难以置信,只能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难道那声音是张老爷子的?
他点了点头。道:是的,是我老爹的声音。我当时在外面吓的一动不敢动,可是他在厕所里的哭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过了许久,我就想道,里面哭的是我的儿子,就算发出的是我老爹的声音。那最诡异的说法就是,我老爹上了我儿子的身了。
那么,里面的,也算是我老爹了吧,就算他是鬼,还会害他亲儿子不成?想到这里,我壮着胆子一步步的往前走,不敢发出声音,因为还有一种想法在脑袋里——凯旋这是不是梦游呢?梦游的人,是不能被外界的声音吵醒的,不然会变成傻子。不管这个说法是不是对的,我都不能不防范不是?
等我走到厕所里,透过门缝看里面的他,发现他是背对着门站着,因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敢往里面进,只能透过门缝看。
可是这时候,哭声停止了,就那么忽然的,像刹车一样,忽然停了!
我已经听久了诡异的哭声,这忽然的一停,我反倒觉得诡异了,心里跳的厉害,想道:难道我被发现了?
想到这里,我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
他还是在厕所里面背对着门,可是我却感觉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吓的我全身冷汗。
忽然的,传来一个声音,依旧是我父亲的声音,阴冷阴冷的,非常生硬死板,像是冷哼着发出来的:看够了没有?
我大惊,这时候一看,却发现是正对着厕所的门,里面是一块镜子!他是从镜子里面发现了我!
他能背对着发现我,我当然也能从镜子里面看到他,开始只是因为紧张没去注意,可是看到之后,头皮马上就麻了,我甚至后悔的想抽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去看!
他忽然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大叫道:你们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么?!
我被他忽然的反映吓了一大跳!不由的在心里骂道,你他妈讲鬼故事呢!语气表情这么丰富!还嫌不够吓人是不是!
这时候,饶是一向大胆的朱开华也满头冷汗的问道:张叔,是不是,你在镜子里。
看到了张老爷子的脸?!
张凯旋的老爹五官纠结着,痛苦的抱着头道:如果真是我老爹的脸,那就算了!可是你们根本无法想象那是一张什么样的脸,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形容。
那张本来是凯旋的脸上,只有几个线条。
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么?把一个人脸上的五官全部抹去,然后画上几个简单的线条那样。
而且脸上的表情,纠结的让人心慌。
看不出来是哭,还是笑,又或者说,似哭似笑。
这时候我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再也管不上什么辈分啊礼貌啊什么的扯淡的东西了,叫着道:我靠!几个线条拼凑起来的脸?!
然后在张凯旋老爹的错愕中,冲到他的桌子旁,抓起纸笔,随便的几笔画出来,然后我拿起纸张,手都在发抖,几乎把纸贴到张凯旋老爹的脸上,问道:是不是这样?!你看到的那张脸,是不是就是这个!
他看到我手中纸上的脸,可能是因为在脑子里的恐惧重现,吓的不停的哆嗦着往后退,叫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感觉到了口袋中铁条子的冰凉,这次,冰的却不只是皮肤,而是全身。
从发现铁条子到现在,我都认为这是一个隐秘的东西,可能会有改造生化战士的作用,可是想了一万遍,我也没想到,铁条子上的东西,会真的是一张脸。
不难想象,为什么张凯旋的老爹会这么大的反应——几个勾勒的线条,出现在铁条子上只是一幅诡异的图画,但是出现在人脸上呢?
想到把张凯旋的五官抹去,然后画一个似哭似笑的线条,我就不寒而栗,那得是多么让人纠结蛋疼菊花紧的一张脸?
得到张凯旋老爹的回答之后,我回头看着满头冷汗,呆在那里的朱开华,苦笑道:这是什么情况?
朱开华说话都不利索了,道:草!老子。。。老子怎么知道!
这时候,张凯旋的老爹已经差不多平静了,不愧是身居高位的人,刚才的失态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很快就调整了过来,问道:三两,你也见过这张脸?
我点了点头,就要去摸口袋里的铁条子,想着拿出来给他看看,可是,这时候,朱开华却咳嗽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却看到他非常隐晦的,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开始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可是看到他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放在口袋上的手,随即明白了——一直以来我的习惯是,只要遇到跟二十年之前的事情有关联的人或者事,马上就把我知道的全盘托出。
这在以前,说了就说了,因为我知道的非常有限,而且在我有限的知情中,并没有什么值得特意隐瞒的东西,没准别人知道的比我还多呢,我说出来点,你告诉我点,怎么着也算是等价交换不是?
可是在这次千佛洞之行之后,我脑中的信息忽然多了起来,是的,忽然多了,虽然依旧相当的杂乱,让人理不出头绪。这其中,最为重要的,就是铁条子,这是一个似乎可以打造未来战士的东西,也是一度让我以为这就是我父亲他们一行人所追寻的东西。
上马石牛逼叉叉吧?可是且不说一命二运三风水,那个在南海边画了一个圈的老人,一生的跌宕起伏大起大落,真的能把后面所有的事情都归根于一块虚无缥缈的上马石么?
可是铁条子意味着什么?这是实实在在的战斗力。这样的东西,我能如同以前一样毫无顾忌的拿出来给人看么?更何况眼前的这位不管现在多么的失态,紧张,但是不要忘了,你是一个专政的官员,还是位高权重的那一种。我丝毫不怀疑,如果我真的拿出来铁条子,并且告诉他这玩意儿似乎可以打造阴兵战士的话。
他会马上忘记恐惧,忘记张凯旋,忘记张老爷子,然后夺了我手中的铁条子去研究,我跟朱开华,以后不能见人是小事儿,甚至都有“被自杀”的可能。
这绝对算是机密了,不是么?为了这样的机密,死两个盗墓贼,绝对划算,对不对?
想到这里,我马上不着痕迹的把手从口袋上拿开,转头对张凯旋的老爹道:是的张叔叔,我们在千佛洞里面,不止一次,看到这么一张似哭似笑的脸,但是那都是雕刻。
这时候张凯旋的老爹,饶有兴趣的道:哦?你们在里面见到了同样的脸,还是雕刻?
我点了点头。
他又问道:除了雕刻,你还说,见到了你父亲赵建国的人皮?
我又点了点头,却打了一个激灵。他在刚开始听到我说我见到我父亲人皮的时候,反应十分剧烈,是因为联想到了张凯旋童年的事情,并且由中牵扯到,张凯旋之后在厕所里,变的如同线条般脸。
这其中,有什么联系呢?
首先是人皮,不管皮是怎么下来的,是被活剥的也好,如同蛇蜕一样自己蜕下来的也罢,出现的这两张皮的人,一个是我父亲,一个是张凯旋的爷爷,他们两个的共同点,就是一起失踪,当然,一起去过千佛洞。
张凯旋变的脸,更是跟千佛洞里铁条子一模一样。
所以说,不管张凯旋童年经历多么的诡异,多么的不可思议,所有的谜团,都指向了千佛洞,指向了我们父亲一行人。
而张凯旋的童年,虽然不能让我去解释这个诡异的现象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却能让我对他自己把自己关进棺材里的行为释然,有这么个童年的人,身上肯定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这个秘密,跟张老爷子有关,更跟千佛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千佛洞之上我们没有涉足的地方,到底隐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朱开华却在这个时候问张凯旋的老爹:张叔,在你看到张老黑露出的那张脸,之后发生了什么?
张凯旋的老爹叹了口气,道:我当时被吓的叫了起来,惊醒了正在睡觉的凯旋他妈,他打开了灯,在那之后,凯旋晕了过去。
就那么晕倒了,我们两个在去看,却发现他的脸,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件事实在是太过让人难以置信,我甚至连凯旋他妈都没敢告诉。
第二天,凯旋醒来,我偷偷的问他,可是他却茫然的摇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这之后,我多次半夜都要起来看一看他有什么反常,可是,从那次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异常,以至于让我都时常怀疑,那天晚上,我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只是我自己的一个梦?
凯旋越长越大,越来越像我父亲。这本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可是如果把这一件正常的事,联系到一个不正常的事情上来,那才是真的恐怖。
凯旋,那天晚上发出和我父亲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哭,之后就长的跟我父亲一模一样。
说完,他看向我们,问道:你们能想到什么?
我被他牵引的吓了一跳,本来已经飘到千佛洞的思绪飞了回来,我们能想到什么?说实话,我什么也想不到,或者说,是我不敢想。
朱开华一下就跳了起来,道:我靠!不会吧张叔,你的意思是说,张凯旋,其实就是张老爷子?!那天他发出的跟张老爷子一样的哭声,其实是被张老爷子夺舍了?所以他才会越长越像张老爷子,不,按你这么说,不是像这么简单,而是,长成了张老爷子?!
张凯旋老爹满脸的苦涩,艰难的点了点头。道:谁也不知道开始的那天晚上,凯旋是怎么从警卫森森的军属大院里出去的,更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遇到那张我父亲的人皮。
他既然能跟人皮那么亲热。那么,人皮又对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这才是我这么多年都想不明白的。可是想到最后,我却发现,我已经摸不清楚,那张人皮到底是谁的,是我父亲的,还是凯旋的。
是的,最后,我也假设,凯旋,其实被我父亲占据了身体,可是如果这么想,那凯旋去了哪里?因为不管怎样,我父亲绝对不会害凯旋才对,如果他强占了凯旋的身体,我是说如果。
那会不会就跟电视上的剧情一样,凯旋已经死了?
朱开华点头道:很有可能,这样就能再活一辈子,谁不肯啊?有些老头可是很怕死的。
张凯旋老爹坚决的摇了摇头,道:不可能,别的我不敢说,我父亲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且不说他对凯旋十分的疼爱。更重要的是——凯旋是我家,第三代,唯一的一个男丁,你明白么?
如果那个人皮夺舍是真,想再活一世也是真。我父亲就算夺了我的身体,也不会夺凯旋的。
这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感觉脑袋一片空白,在朱开华说出那句话之后我就呆了,现在听到张凯旋父亲这么说,我下意识的就发火了,用手一指他,怒道:
你胡说八道!这不可能!夺舍?鬼魂?你扯淡去吧!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事,不然每一个死了的人都心里不甘心,找个人夺舍就能活一世,谁还不夺?
那被夺的人也不是成了鬼?别人夺了他的身体,他肯定不甘心,他就不会跑去夺回来?那还成什么样子!这世界不是乱套了!
朱开华看了看如此失态的我,可能是看到我面色苍白,满头冷汗,大叫了一声:小三两你冷静点,老子也知道不可能,这只是猜测!
朱开华不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不可能知道。
因为二哥一直把那张脸,隐藏在一幅面具下面。
除了我跟大哥,无人知道他有一张跟我老爹一模一样的脸。
正如张凯旋和张子敬。
我不能让他们这么乱想下去,他们的说法,虽然荒诞,可是却把这样的猜想嫁接到另外一个人身上的话,一切更好解释,那就是我二哥。
那一只队伍。
那一只队伍的后人。
同样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