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看这两人的性格打扮,一个穿着极其极其省色的小丑服,一个穿着明显是纳粹款式的军装,像是一对刚从化妆舞会回来的同伴。就连他们那喳喳呼呼的表现,也该是熟识之人才有的表现。
只可惜这两人的真实状态是互看不顺眼。
津岛修治刻意压低声音,妄图在弥漫着咖啡清香的店内营造出恐怖气氛,被活埋之后,死后还被人盗走了头颅,恭喜你得到了真正的自由呜呜呜呜!!
卷发青年一屁股坐回身后的沙发上,再次被自家恋人强行塞了满嘴面包的他,只能又一次地发出噫噫呜呜的声音。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
果戈里十分给面子,摆出了受到惊吓的表情,浮夸的朝向后方倒去,栽倒在并不怎样柔软的沙发背上。
也不知他口中所说的可怕,是指津岛修治暴露的内容,还是费奥多尔这毫不犹豫的阻拦方式。
终于封了自家这只聒噪无比绷带精的口,身穿黑色长袍的费奥多尔微微凝神,安抚性地揉了揉对方的头。之后便顶着一张谈严肃事的表情,晦暗不明的视线落在小丑模样打扮的男人身上。
对于绝对自由的追逐,最终能得到的会有什么,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尼古莱。
肤色稍显苍白的青年叹着气,纤细指尖搭在桌面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轻叩着。
他将永远得不到答案。
说到底,果戈里对绝对自由的定义,便是有由他视为牢笼的大脑思考而成的,这本就是被悖论。
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费奥多尔的嘴角绷成一条直线,语气严肃,神色却流露出些许为难之意。
他深吸一口气,天人五衰之中,在你接触从天际赌场坠落的西格玛之前,他都是我用异能力伪造而成的,并非真正的活人。包括那些性格、言行举止,也都是提前设定好的程序。在你去斗南次官身边卧底的时日,我也借用过这层身份跟武装侦探社接触。本质而言,算上如今的你的话,神威手下可集齐了四个二五仔。
如此一看,莫名其妙有点心疼那个老爷子。
正如津岛修治所说的那样,话虽然难听,却不无道理。有些是他无法告知对方,真正拥有资格得知一切真相的,也就无赖派那两人而已。
对于自己来说,果戈里并不是他想要尝试接受更多羁绊的最好选择,甚至能说得上是极为艰难,然而费奥多尔还是想拾起这段或许过去的他从未在意过的情谊。
过程会很困难,但总归能找到某个平衡点,回到主世界之后,与那里素未谋面的他认真建立一段友谊。
为了挑衅这个小丑模样打扮的男人,机械性咀嚼着的津岛修治拍了拍桌子,在脸色被噎到苍白的情况下,奋力传达着某条信息。
顺便一提西格玛是我们的孩子哦,亲生的那种!
天人五衰早就被他们伪一家三口占领了,而身为他们老大的神威,直到此刻还被蒙在鼓里。他误以为侦探社的人虎小子,被手下不怎么安分的潘多拉亚克特炸到尸骨无存。
结果到头来,身为首领的他,却被两个无法用常理判断的男人从头坑到尾。
哈哈实在是太有意思了!陀思扮演的普通人真是毫无违和感。那么现在是提问时间!陀思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正如费奥多尔的预料,即便自己已经笼统讲解过了,某些内容也并非一时半会儿能理解的。嬉笑着的银发男人问出了他如今最关心的问题,金色眼眸深处晕染出一抹难以用言语形容的情感。
他的问题看似在质问费奥多尔的改变,却又充满不确定性,不知到底想要得到什么答案。
神明为何会主动离开座位?
身穿暗黄色军装的卷发青年,猛地歪倒在恋人怀中,顶着一脸恶意满满的笑容凑到他身边,科科怪笑着,因为我的费佳小亲亲很无聊,他都已经无聊到想要开咖啡店养老了。而且就年龄而言,我们已经是老爷爷了,普通一点的老爷爷很正常吧。
又一次遭受到令人如此故意恶心的称呼,费奥多尔慢慢吞吞放下茶杯,反驳道:还不至于到老爷爷的程度。
简单来说,因为已经没必要了。
没必要继续固执的居于神位,不涉足一切世间繁杂。
三人之间的气氛重归寂静,扎着一根麻花辫的男人眼眸发亮,显然对于费奥多尔所说的内容极感兴趣。
他明白陀思能为了自己的理想做些什么,如此一个内心比他还要疯狂许多的人,能让他彻底放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显然,坐在自己桌对面的魔人,已经将这一系列问题逐一解决了。
肤色苍白的青年抬起手,控制着自己的衣袖处变为蝙蝠。关闭了一切消除指令后,这才敢直接递给瞪大眼观察这一幕的果戈里。
那些事关过去时间段自己的问题他无法回答,费奥多尔沉默半晌,决定主动坦露自己的异能。
群魔,并非罪与罚。
至于我的异能力,现在所拥有的跟以往也并不相同。被黑袍包裹的青年微微笑着,只不过隐藏那丝笑容之下,是常人无法理解的暗沉。而且因为某些缘故,这世界上没人可以真正杀死我。
果戈里根本没法通过杀死他,来更进一步自己对自由的追求了。
他双腿交叠,动作缓慢优雅,操控着一只不起眼的小蝙蝠飞到邻桌,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下一秒钟,隔壁桌客人放置在桌面上的红茶杯陡然消失,内部散发着徐徐雾气的滚烫茶水失去了杯壁的束缚,在光滑平整的桌面上蔓延开来,很快浸湿了搭在餐桌外沿的桌布。
尖叫声伴随着桌椅与地面摩擦的刺耳噪音传入青年耳中,费奥多尔神色不改,收回那只被他放出去的小蝙蝠,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群魔,万物的消除,能够消灭一切他所触碰到的东西。不过作用只限物理层面,无法消除概念这种存在。不考虑那些因素,想要杀死我也是极为困难的事。任何攻击没有实质性的落在我身上之前,都会被这些小家伙清除。
毕竟是能被称之为超越者级别的能力,就算瓦西里耶维奇先生异能力的泛用性再广,也没法对费佳造成什么伤害吧。
不忘diss对方的卷发青年轻哼一声,他将自己刘海处的马花辫解开,任由这些被固定到难以恢复正常的卷发不听话地翘起,同时嘴上没完没了的叭叭叭。
只不过这些都被果戈里无视了。
小丑打扮的男人不过是歪了歪脑袋,满脸写着难以置信,紧接着又被恍然大悟的神色冲淡,喃喃道:真有趣呢~陀思你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能让果戈理感到有趣的,就像原作中他对西格玛所说的话一般,是这种最接近普通人的存在。
而如今的陀思,正在逐步迈向那个平淡无奇、会被淹没在芸芸众生中的行列,却甘之如饴。
或许吧。费奥多尔微微阖眸,神色晦暗不明,偏偏是在释然之后真正登上了神座,有些讽刺呢。
他简短回答着,指尖轻点在自己头颅处,缓慢摇了摇头,我并不打算保留你的记忆。这段凭空从脑海中冒出来的记忆会是我强加给你的束缚,你也会很讨厌这样的状况。
他们唯一选择保留的只有江户川乱步的记忆罢了,回到主世界后将其放出,这才好完成后续剧本内容。
这个世界即将迎来终结,无论是谁也无可幸免。但是在新世界中,我会去主动寻找你的。黑袍青年的声音极轻,笑容逐渐变得恬淡。
若到了那时,果戈里依旧把费奥多尔视作挚友的话,这份情谊或许也能迎来另一人的回答。
他将决定真正接纳这份友情。
第258章 最后的安宁
那场不为外人而知的谈话终究结束,向来以小丑模样示人的青年离去。他常年挂在脸上的盈盈笑意消弥,孤身一人走向了无人知晓的方向。
夕阳给大地染上一层不安的橘红色,愈是濒临这个世界终结的时日,就连再平常不过的日落,也像是昭告着人类的末日。
费奥多尔一直沉默着,注视着杯中红茶自己的倒影,紫红色的眼眸深处流转着意味不明的思绪。在他身旁安坐的恋人终于归于平静,看不顺眼的对象离去,他也没必要继续幼稚下去,同样沉默着,歪斜在费奥多尔身上半合着眼小憩。
只有店内低沉婉转的古典音乐流淌着。
从一开始,他们就知道这次的谈话结果不会顺利收场,不欢而散才是符合逻辑的发展。
正如官方给出的信息那般,果戈里最讨厌的事情就包括了被束缚自由这一点。然而以便是费奥多尔,能想到的最佳解决方法也无法避开这方面。
不仅仅是根源世界,成为了管理员的他们,就连文豪野犬的主世界也完全掌握在手中,成为了类似神明的存在。
费奥多尔决心真正接受友情此物,与原作中与他交流甚多的果戈里成为这样的关系。然而真正将他的安排展露在两人面前,结局注定无法完美。
直到最后一丝温度消失,放置冰凉的茶水终于无法升腾起徐徐雾气,咖啡店也迎来打烊时间。两位本该在监狱中面对面下棋的人青年终于起身离去,与先前跟他们同桌小丑模样打扮的男人相同,不知最终前往何方。
自那之后,世界依旧兀自运转着,不会受到任何阻碍。
被诬陷为天人五衰的武装侦探社再没有过多举动,即便是猎犬也难以寻找他们的踪迹。远在监狱中太宰治的离去,江户川乱步的意识也被未来的太宰先生带走。哪怕魔人同样失去踪迹,无法再指挥敌人分毫,神威真实身份的暴露也使得他们的行动举步维艰。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没有时间了。
被津岛修治刻意放走的新双黑,近两天也不可能出现在世人眼前。一旦有关他们还活着的事实暴露,威胁到的将是津岛修治的安危,有关这一点,双方首领不约而同做出了隐瞒的决定。
至于顶着潘多拉亚克特身份的津岛修治没有再和神威联系,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断绝了自己的一切联系方式。
毕竟对于天人五衰而言,提早发挥完自身用途的他已然成为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只要那些遍布全世界的货币炸弹顺利引爆,潘多拉这一角色可谓发挥完了自己的一切用途。
青年换下了自己那身太过显眼的暗黄色军装,却也没有做武侦宰的打扮,而是随意选择了一身简易休闲服,大大方方顶着自己的脸来到横滨街头。
他买了一束包装较为简易的庭芥花,神情极为复杂,不知是沉重还是释然的表情混杂,让他那双闪烁着意味不明光泽的鸢色眼眸显得愈发深邃。
青年的目的地很简单,是一处位于海边的公共墓地,某处单独坐落在树底下的老旧坟墓。受到海风常年的侵蚀,墓碑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不清,除了有关某人姓名的罗马音缩写之外,余下字迹已经很难辨认。
津岛修治的脚步停留在墓碑前,俯下身去将那束庭芥花摆放好,并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便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回到自己的恋人身旁。
费奥多尔十分自然地拽住他的手,两人体温交融,十指相扣,在树荫之下不知沉默着什么。
率先打破这份寂静的是费奥多尔。
他晦暗而复杂的目光落在墓碑上良久,紫红色的眼眸随着随风舞动的花瓣游走,又遭到过长刘海的阻挡,只能隔着细密的黑色发丝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这样真的好吗?他喃喃道。
为什么这么问?
俄裔青年的动作微微一僵,似乎在脑内寻找着合适的措辞,握紧恋人的手掌不经意又缩紧了一些,对于这个世界的你来说,已经答应了他前往救人的一方,如今却以这种身份前来扫墓
是挺讽刺的。津岛修治只是微微一笑,接上了对方的话语。
但我还是想告诉他一声,自己最终的选择是什么。而且我已经成功救下他了,也没能得到那句遗言,以至于现在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
在世界真正毁灭在他的手里之前,原本应在救人一方的卷发青年,如同原著中自己所做的那样,以不同的方式替曾经的友人扫墓。
他难得走了一次正常流程,如同正常人一般,率先去花店买好花束,放置在位于海岸边缘的墓碑前。也不知青年有没有在内心说什么话,这样简短的扫墓流程便迎来了结束。
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心情面对已经死去多年的友人,才会选择沉默以对。
大致能理解恋人心中所想,同样换了一身休闲服的俄裔青年抿了抿嘴,转移话题道:说起来,侦探社那边怎么样了?
失去了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至少在行动上算是举步维艰吧。津岛修治摇了摇头,嘴角勾勒起一丝苦笑,况且社长说不定在很早之前就知道神威是谁了,知道对方能力的情况下,更不可能让手下去送死。
回想起原作中透露出的某些细节,江户川乱步伪装成神威救出社长时,福泽谕吉那一瞬间的震惊不似作假。就好像他本就知道防毒面具下的人会是谁,然而真正展露在面前的却是与预料中截然不同的那张脸。
结合两人的过往,凭借着一次简短会面,社长确实有可能推测出对方隐瞒的事实。
不让乱步先生使用超推理大概也是这个原因,维持住表面和谐的话,不至于这么快撕破脸。青年歪了歪头,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在空中无意义地比划着,默尔索那边的情况也瞒不住了吧,最先得知我们越狱消息的,恐怕也是福地老爷子。
即便是切断了一切与外界联系的方式,定时的检查也会导致监狱内发生的事很快暴露,已经到极限了。费奥多尔语气淡然,所透露的信息却令人不寒而栗。
确实,监狱方最初会隐瞒两人逃离的消息,多半是为了找出内鬼的存在,以及某些微妙的脸面因素。然而随着时间推移,妄图包裹住火焰的纸张终究焚烬,此时他们再想将这一重要信息传递出去,迎来的却是神明的阻拦。
那座监狱成为了与世隔绝的孤岛,至于留在之中的人们是否存活,已经不属于他们的关注范围了。
肤色苍白的青年轻声笑着,很可笑吧,即便人类再怎样匍匐挣扎,也逃不过所谓神的覆掌。
有关我的信息,敦君也该很好的传递回去了。对于恋人时不时稍显神叨叨的话语,津岛修治不置可否,要不就是干脆无视,将话题转向其他方向,现在就差等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