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略长的青年微微抬头,注视着旋转木马顶部不知何时安装上去的电子显示屏。那种与游乐园整体格格不入的屏幕,即便是再怎样迟钝的人也能看出其中的不妥。
他揉了一把自家恋人的卷发,语气夹带了几分过于微妙的不舍,实话说,因为考虑到要增加酒厂的剧情,剧本中的我到这里已经差不多该下线了。
原本还赖在床椅上来回蠕动的某人,抱着汽水瓶慢慢吞吞转过头来。
柯南这边的剧本并没有完全安排完毕,有不少内容都是他们根据现实情况临时增加的。只要最终能跟告知异能特务科的部分逻辑链完整,具体过程如何其实并不重要。
就比如说在龙头战争那段时间,拿着剧本人设的费奥多尔曾经告知了夏目漱石有关他第一世的记忆,并且明确说明了太宰治自杀后的某些内容,以及开启轮回的具体时间。
然而如今他却为了剧情考虑,准备让剧本中的自己死在不久后的爆炸中,比手握小可怜剧本的太宰治还要早两年领便当。
那之后,剧本中的费奥多尔没多久就加入了黑衣组织。甚至赶在雪莉之前接手了某项药物的开发,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黑方人士。
而这些都是得到了异能特务科编制的魔人从未透露过的内容。
至于最合理的解决方法,当然是将一切黑锅都推给最终大反派潘多拉亚克特。
唔也就是说后续去俄罗斯也好,加入酒厂也罢,已经跟剧本中的费奥多尔无关了。莫名其妙又接过一口大锅的津岛修治因喝汽水的速度过快打了个嗝,他有几分不适地抽抽鼻子,很自然的继续往下理剧本。
这么安排的话,剧本中真正的那只大学生费奥多尔,实际上并未能活到东大开学。那之后他的身份被其他什么人占据了,抢了身份不说连男朋友也一同接手,与他这一存在完全无关。
那么为什么文野世界中,因为恋人的缘故洗白了大半的魔人早在第一世记忆就出了差错?
并且直到他因为失联已久,被某个奇怪的跨国犯罪组织认定为背叛,追杀到了家门口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跟这个装满了假酒的组织有所牵扯?
只要能甩锅成功,他就是被潘多拉亚克特操控了记忆。
再加上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为了瞒过乱步的推理,那些浮于表面的物证导演们自然会准备完全,也不用担心谎言败露。
被自家恋人那双如同精心打磨过玻璃珠般绚丽的鸢色眼眸盯得有点久,肤色苍白的青年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他以几近相同的目光回望,顺手将对方鬓角处一缕过长的发丝别在耳后,认真思索道:反正你接下来的打算是去演艺圈,很少有能跟我见面的机会了,察觉不到自家恋人皮下换了个芯很正常。
更何况这个所谓的芯,就是潘多拉亚克特的话。
剧本中的套娃行为早已多到数不清,倘若将这次的安排用千层饼来解释,或许能更好理解。
第一层,也就是毛利小五郎等人能得知的最表层信息。
身为恋人的费奥多尔和太宰治,在经历过横滨一系列劫难过后,终于成功克服了种种困难继续走了下去。只不过一位将重心放在了演艺圈,另一位也在努力完成的东大学业的同时,在外面找到了合适的实习部门,等待毕业后便可直接转正。
表面看起来正常无比,但是这对小情侣的见面时间却直线下降。连日常相处都很难做到的情况下,想要维持住感情已经是极为不易。
而第二层,就开始牵扯到了酒厂了。
意识到自己无法保护恋人的费奥多尔,在此次横滨之行后便辗转加入了黑衣组织。
加入了组织的费奥多尔表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在最初的那两年,即便他所谓的实习部门再怎样神秘,也会被身旁的人理解为保密需要,不会过多询问些什么。
直到四年后,工藤新一因为一铁棍和一粒毒药的缘故,被迫换了声优,他这才会对邻居家的费奥多尔产生怀疑。
从第三层开始,剧本的整体走向愈发诡异,逐渐开始向灵异篇靠拢。
灰原哀的到来掀开了黑衣组织的冰山一角,同时也彻底暴露了费奥多尔的真面目。
那是曾经与他的父母一同在白鸠制药工作过的科学家,真名为拉斯柯尔尼科夫。因在俄罗斯受到了当地黑帮战斧的追杀,不得已之下,四年前孤身一人前来日本。接受的了组织庇护的同时,也不得不加入了APTX4869的研究,甚至比起自己还要早上不少。
直到她脱离组织的时候,费奥多尔一直有在继续该药物的开发。
如果灰原哀带来的情报并没有错误,那么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真正的费奥多尔早已被调包,如今使用他身份的只不过是一位黑衣组织的成员罢了。
那位工藤新一邻居家一同长大的哥哥,早在他刚升入大学的那一年,就已经因黑衣组织的缘故死去了。
那之后剧本的第四层,便会牵扯到柯南中从未点亮过的俄罗斯地图。
随着对黑衣组织的调查深入,柯南方会发现这个窃取了费奥多尔身份的人,到头来也是瓶假酒。
只不过他真正隶属的势力也不是什么红方。
俄罗斯最大的黑帮组织战斧,就暗世界的地位而言,完全不会惧怕黑衣组织分毫。这位真名为拉斯柯尔尼科夫的男人,疑似与贝尔摩德有着相同的境地,同样是吃了什么药物导致自己无法变老。
拉斯柯尔尼科夫,战斧真正隐藏在幕后的掌权者,其危险程度丝毫不亚于黑衣组织的手里。
这样一个人,潜入黑衣组织的目的是什么?
至于更深一层的内容,则需要牵扯到异能特务科,至少要等双方服务器融合完毕才可进行。
因世界融合的某些后遗症,本就对魔人费奥多尔严密监控的异能特务科,无意间发现了他曾经言辞中的谎言。
所谓主导了如今费奥多尔一言一行的大学生记忆,并非如同他所说的那般纯良。
他确实成功考入了东京大学,并且成为了极为优异的学生。但同时,他也是该轮回中某个势力巨大的跨国犯罪组织成员,并且身居高层,手中沾染了无数人命,对谁都没有提起自己的这层身份。
异能特务科不得不对他再次提起高度警惕,毕竟一个自称在阳光下长大的学生版本魔人,与背地里跟犯罪组织勾搭的魔人,危险程度不可相提并论。甚至连他过往接手过的任务也要重新评估,生怕被这位死性不改的犯罪分子做了什么手脚。
然而事实却是魔人并未欺骗他们,费奥多尔真的不曾有过加入黑衣组织的记忆。直到这时他努力回想,才勉强察觉到自己记忆中的漏洞,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妥之处。
后续再结合柯南红方提供的信息,足以得出青年的记忆遭受了篡改,并且真正死亡时间早于该轮回的太宰治这一结论。
直到千层饼的最后一层,才会揭露剧本中的真实。
一切都是潘多拉亚克特搞的鬼。
他确实在最初的轮回就提早杀死了费奥多尔,并且在后续修改了他的记忆,彻底隐瞒了自己在俄罗斯那片地域的布局。
真正顶着费奥多尔身份混入酒厂的人,是他。暗中掌控着战斧的人,也是他。
梅勒斯确实是不牵扯任何异能力者的普通企业没错,但是因为该企业的行事太过张扬,成为了潘多拉亚克特最好的挡箭牌。正因为如此,他才能暗中在俄罗斯发展出战斧这等势力,并且成功逃过了所有政府的耳目。
总之有什么锅都往潘多拉身上推就是了,在除了无赖派以外的所有人都不知晓内幕的情况下,潘多拉真的是个十分好用的工具人大反派。
至于千层饼的盘,那就是无论剧本中的费奥多尔这层身份再怎样套娃,真正的饰演者也只有一人而已。
就比如某位随时随刻都想着罢工的咸鱼导演兼演员,你以为他演的是费奥多尔,其实他费奥多尔演的是潘多拉亚克特扮演成的费奥多尔。
剧本就是这么绕。
两人毕竟思维方式几乎相同,这种情况下无需认真将各自的推测一一对答案。只需要一方率先提出某种可能性,后续自然可以让大脑内容同步。
津岛修治砸吧着嘴,将空掉的汽水瓶随手丢在了一旁的垃圾桶内。之后一把抓住了仍在不断揉乱他头发的某人的手,在长椅上惬意无比地翻了个身。
以两人目前的交谈方式,这算是已经彻底敲定了后续剧本,显然自己也没有什么感到不满的地方,无需做任何更改。
好惨啊,费佳你怎么这么早就杀青了呜呜呜呜呜
青年开始装模作样地假哭起来,指间颤抖着攥住了恋人的衣襟。若不是他本人的眼角没有沁出任何一滴泪珠,恐怕连浸淫戏剧已久的大演员也能被他的表现骗过去。
毕竟以某人的戏精程度,即便是费奥多尔都有些吃不消。
我不要,你走这么早那我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让潘多拉亚克特顶着你的脸来睡我吗?然而津岛修治就像是演上了瘾,他以宫野真守的声线十分轻易就能展露出泣音,骨节分明的双手紧紧拽住了自己的恋人。
青年深吸一口气,薄唇甚至在他的故意操纵下失了所有血色。仿佛津岛修治真的是在徒劳劝阻着恋人不要去送死的可悲人士,除了靠微不足道的言语试图改变对方的心意,没有任何其他方法。
费奥多尔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就静静看着他演。
即便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某只绷带精依旧决定把这段临时起意的戏码表演完毕。他揪起恋人外套的衣摆,当做手帕似的在眼角蹭了蹭,语气委屈到即便是熟知他本性的人都忍不住心脏一痛。
你也说了两只太宰治凑到一起没有好结果的,你就这么忍心抛下我,让我去面对那个打也打不过,甚至还彻底疯掉了的太宰治吗?津岛修治顶着自家恋人彻底放空的眼神抽了抽鼻子,整个人猛地扎进对方怀里,死死不肯松手。
即便津岛修治的体重对于他这个身高的人来说再怎么瘦弱,那也是一个成年人的重量。再加上费奥多尔并没有开启管理员号的正常模式,没能成功免疫掉伤害,一时间竟被撞到有些气短。
他索性报复性地扣住了津岛修治的腰,之后更是紧紧箍住,防止不安分的某人继续乱动。
青年故意压低声音,凑到自家恋人过于敏感的耳廓边,轻声道:挺有趣的,不是吗?
反正对于他从魔人那里得来的某些想要摧毁敌人的恶趣味来说,只要名为太宰治的个体能作为承受方被做出各种过分的事,却又不至于真正影响到他们的现实关系,费奥多尔都可以接受。
甚至还能希望这样的内容多来一些。
耳廓毫无征兆被一阵吹气,津岛修治颤颤巍巍打了个寒战,有几分抗拒地捶了捶对方的后背,示意他快点放手,噫──费佳,我是认真的。
嗯,我也是认真的。费奥多尔以毫无感情的棒读回应着,完全不为所动。
你要是敢说看上去像是恋人在那里自己玩,我会生气的,我绝对会生气的。
你居然默认了?!
──
且不说两位导演间的闹剧究竟以何种方式落下帷幕,真论某位平时闲的半死的导演喜好程度的话,即将来临的酒厂副本都比文野那边的内容要有趣得多。
死神小学生世界虽说柯学当道,时间线方面也过于胡来,但整体背景好歹也是基于正常的科学观,没能整出什么太过超出常理的幺蛾子。
至少以围观者的身份而言,费奥多尔对于柯南世界的容忍程度,要比文野高的多。
这座注定要被炸毁的游乐场前期投资并不少,一圈逛下来,费奥多尔甚至还在几处游乐设施的路边看到了孤零零的棉花糖机,里面甚至放有几袋未拆封的白砂糖。
反正也是闲来无事,津岛修治干脆兴致勃勃地开启了机器,艰难卷了一团比起任何一家摊贩制作的棉花糖都要大许多倍的成品出来。
彻底放弃了飙戏的两人缩在连续运转几个小时的旋转木马上,甚至刻意找了一架看设计像是亲子共乘的南瓜马车。就这样在足以将大半游乐场炸飞的炸弹上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消磨着时间。
那台位于旋转木马正上方的电子屏幕早已开始了倒计时。
时间差不多了吧?津岛修治歪了歪头,总算艰难的将手中过大的棉花糖消灭干净。他掏出手帕将嘴角沾染的糖渍擦去,率先一步从缓慢旋转的游乐设施上跳下。
原本想露出青春洋溢气息的外貌,只需片刻,便化作了那位被忧郁气息笼罩的丧服女子。
费奥多尔紧随其后,他无视掉自己手机上的上百条未接来电,直接选择了关机,点点头回答道:没错,米哈伊尔那边早就接收到了邮件,很快就能赶过来了。
两人的仿生人都是分开操纵的,消息并不互通,必要时刻还是需要口头转述一下具体行动内容。
太宰治身上的炸弹目前警方还没有任何办法,而且他本人也因为被绑架犯下了药的缘故,至今未能清醒。变作了剧本中潘多拉亚克特未亡人打扮的津岛修治同样讲述着自己这边的进度,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更改声线。
毕竟考虑到仿生人的操纵隔了个屏幕,有些小细节难以把控,在这种关键的剧情时刻还是让他陷入沉睡最为合适。
既然有可能说多错多,那还不如什么都不干。
拆弹任务呢?费奥多尔微微颔首表示理解,继而继续询问道。
既然想要真正骗过柯南世界的推理天花板,那枚造假的炸弹绝不能敷衍了事,至少得在前期成功拖住包括工藤优作在内的警方等人。
也就是说,除了填充物是假货以外,其余内容必须走真正的流程。
织田作会帮忙啦,这种情况只有天衣无缝才能真正解决。
青年笑嘻嘻地捋了捋自己及腰的长发,成功让它们以一个更好看的造型散开。
因为那个炸弹的设定是必须完全按照顺序一根根拆除才行,原本剧本中的费奥多尔来到这里本该是为了拿到图纸,但是却没想到这是个一命换一命的结局呢。
面对构造过于复杂的炸弹,警方并不敢轻举妄动。然而在天衣无缝的预知下,织田作之助却能在第一时间知晓,究竟剪下哪根线才会导致昭示着恶作剧的小丑玩偶蹦出,嘲弄着在场所有人的紧张感。
正如挂在那位小女孩脖颈处的三枚假手榴弹一样,满满都是来自犯人的恶意。
更何况所谓的炸弹,只有埋在这座游乐场里的是真的。津岛修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高跟鞋轻点地面,重新回到了先前的长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