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公公一愣。
明明,皇上不似午前一般生气,怎么二殿下“出气”的活儿,从明儿还改成今日了?
淑妃送走了皇上,唤了个嬷嬷来,让她去请秦鸾进宫。
可想而知,皇上此举绝不是为了什么赏赐、为何给皇太后交代,他一定在谋划些别的东西。
她还难以猜度,正好与秦姑娘交流一下。
淑妃转身回内殿。
靠在窗边,她看着那只香炉,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般的笑容。
皇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被顺妃那些丹药“蒙骗”过,就怕又产生错觉。
可要淑妃说,那些丹药虽有驻颜之功效,却无蛊惑人心的能耐,皇上对顺妃十几年的宠爱,来自于皇上的心。
只不过,皇上那点儿自尊,受不了他的真心有半点“瑕疵”,才会被她一击就中,让皇上舍了顺妃。
今时今日,皇上在她这儿歇了个好觉,又怕是“外力”。
只因她直挺挺、精神奕奕站着,皇太后亦确实赏了香料,才打消了质疑。
可真相呢?
真相是她趁着皇上午歇前去净室,往点着的香料里又添了些助眠之物。
不多,也就够燃半个时辰。
而她本人,在这大半个时辰里,一直在窗边,尽量少闻。
若无那阵风,她也差不多该弄些动静让皇上醒了。
再久,就假了。
第227章 心知肚明
永宁侯府中。
季氏忙了一下午,把宫中赏赐的东西清点好、一一入库。
金银玉石、绫罗绸缎,前前后后两辆大车,上午送来时,引得街上无数人看。
若是几个月前,季氏也喜欢看。
她不仅可以远观,她还可以近着把玩、抚摸。
这个玉如意放老夫人屋里,那个红珊瑚摆件给阿鸳,这匹料子看着精神,给大公子与阿渺做新衣,那匹缎子亮眼,衬两位姑娘……
这么多的东西,季氏能给一样样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现在,她看着这些,再是琳琅满目,她也木着脸,毫无兴致。
又重又沉又无谓,全是身外之物!
扔库房里去吧!
正要去与老夫人禀一声,前头来人传话,说是宫里使人来,淑妃娘娘召见大姑娘。
季氏的心,突突突直跳。
她一听到宫里什么的,就感觉没什么好事。
顾不上去见老夫人,季氏亲自走了趟东园。
一进去,她就看到了秦鸾。
秦鸾的身法最近颇有长进,只单個脚尖踩着木桩,她都能纹丝不动站上两刻钟。
年轻姑娘家,身形窈窕挺拔,以道家眼光看,叫仙气,而以季氏这样练武的人来看,叫俊气。
季氏不由多看了两眼。
真好看啊。
十多年前,她也是这样,如今生养了孩子,结实了些,同龄人里她还能佼佼,但和晚辈完全比不了。
羡慕,也怪怀念的。
秦鸾见她来了,笑着唤了声“叔母”。
季氏闻声,问过神来,上前道:“淑妃娘娘召你进宫。”1
秦鸾挑眉,略有些意外。
按说,作为长公主的钉子,淑妃应该尽量避免与她打交道。
尤其是近些时候。
皇上迟了一日才往各府送赏赐,侯夫人不傻,其中意味品了个七七八八。
可见,皇上的疑心快要敛不住了。
本该“远离”的淑妃,突然插一手,只怕又是奉了皇太后,或者是皇上的意思吧。
“那我去换身衣裳。”秦鸾道。
季氏满脸担忧:“不妨事吗?宫里……”
秦鸾明白季氏的意思,附耳与她道:“您可以相信淑妃。”
季氏一听就明白了。
心刚要往下落,又再提起来,季氏道:“万一,皇上借淑妃的名头……”
秦鸾莞尔,宽慰她道:“那他该借皇后的名头。”
淑妃没有暴露,只为把秦鸾骗进宫,那么,与秦鸾往来更多的皇后娘娘的名头,更能让秦家放松警惕。
季氏听懂了,偏心里记挂着,便没有着急走。
秦鸾换衣服时,季氏就站在书房里。
想起秦鸳提过的纸人,她忙往书案上看。
笔架上,果真悬着哩。
她小心凑过去,拿手指戳了戳。
符灵倏地窜了起来,离开笔架,飞向高处。
季氏被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连连拍胸口。
抬着头看着那飞来又飞去的纸片,季氏暗暗念着“无量天尊”。
不怕,怕什么怕!
老汪说得对。
大姑娘越厉害,她们就越有利,一家人一条心!
等秦鸾换了衣裳出来,季氏指着符灵,挤出笑容来:“它能飞,还真厉害哈、哈哈。”
秦鸾忍俊不禁。
两人一道往外走。
秦鸾轻声与季氏道:“宫里无缘无故不会扣我。
现在和徐太傅被留在御书房里那会儿不同,年不年节不节的,他拖不住。
刚赏赐了,祖父他们还在前线,除非‘证据确凿’,否则,他敢围侯府,千步廊里的老大人们能死谏到底。”
这些道理,季氏当然也明白。
皇上即便憋不住了要发难,也不会打无准备的仗,会更万无一失。
“你先去,”季氏道,“我也再和老夫人琢磨琢磨。”
一辆马车,秦鸾出侯府,入了宫门,一路很是顺畅地抵达了淑妃宫中。
这一次再见,淑妃一改前次的慵懒态度。
秦鸾浅笑。
没有开诚布公,但这一次,她们对对方的立场心知肚明。
“皇上让我召你,说是让我再赏你些东西,”淑妃开门见山,“背地里在谋划什么,我还不知道。”
秦鸾在她身边坐下,笑道:“那娘娘确切知道的,有些什么?”
闻言,淑妃睨了秦鸾一眼。
这位秦大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意思。
打马虎眼时有趣,了然于心时也有趣。
“我知道的啊,不多也不少。”淑妃笑了会儿,说了昨日皇上与皇太后母子的冲突。
秦鸾伸出手,轻轻鼓掌。
建议皇太后多劝皇上,建议皇上左耳进右耳出,两厢都说得漂亮,看起来贴心极了。
真等那对母子再坐下来……
性情难改。
皇太后一定会严词指正,皇上脑袋嗡嗡,左耳进了,右耳出不去,火气就上来了。
母子各点各的火,最后轰得烧起来。
淑妃这个两边相劝的,反倒成了最无辜的那个人。
“可娘娘还没有摸透皇上的计划。”秦鸾道。
“我又不能逼他说出来,”淑妃撇嘴,“只能尽量找机会。”
“打压了顺妃与柳昭容,”秦鸾小声问,“娘娘能经常见着皇上了吗?”
淑妃一听,想起前回两人打马虎眼说的那些话,不由啐道:“真以为我要给他生位殿下?小姑娘家家的,就逗我玩。”